堂屋大門上掛著條灰色的厚棉布門簾,從院子裡根本看不清門簾後還有個人。
門簾一掀,裡面的人使勁把鄭源推了出來。
“瞎闖什麼,你懂不懂規矩?”
“我找苟大師!”
“苟大師在裡面給人驅邪呢!不許人進去打擾!”
“我有急事!”
“這裡來的哪個沒有急事?到院裡等著,別在這兒瞎比比!”
鄭源見這人說話這麼衝,毫無半分禮貌,心裡也來了氣。
“怎麼是瞎比比?是苟大師自己讓人帶話請我來的!”
“嚯!苟大師請你?也不自己撒泡尿照照,就你那慫樣,也配!哈……”
“你……!”
鄭源給氣得熱血上頭,握緊拳頭就要衝上前和他理論,卻被鄭建國死死拉住。
老楊強撐著病體,也上前勸解。
“都是來求苟大師幫忙的,有啥話好好說,沒必要搞成這樣!”
“哼!SB,出來求人也不看看風色!”
鄭源見他出口成髒,氣得滿臉通紅,忍不住就懟了回去。
“你才SB!”
一言即出,四周突然變得安靜起來,院子裡的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鄭源他們三個。
有一位老人好心,過來拉了拉鄭源的衣服。
“你可別和他吵啊!他是苟大師的徒弟。”
他們本是來求人的,無緣無故地就得罪了大師的徒弟,可怎麼收場啊!
老楊嘆了一口氣,伸手去拉鄭源。
“唉!算了,我們還是找別人吧,走!”
“罵了人就想走,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那徒弟囂張慣了,衝過來伸手就想抓住鄭源的衣領。
鄭源忍無可忍,就抓住他的手,順勢一送。
那人沒想到鄭源居然敢出手,根本沒作防備,收勢不及,一跤栽倒在地上。
鄭建國和老楊都驚呆了,忙過來拉住鄭源,勸他要冷靜,不要這麼沉不住氣。
院中也是一片譁然,剛才還是口角之爭,尚有緩和的餘地。
現在動了手,那可就成了死結了。
聽說苟大師素來睚眥必報,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說話間只見堂屋的簾子一挑,氣沖沖地走出一個人來。
那人大概五十左右年紀,古銅色麵皮,身材削瘦。
他臉型有些狹長,小眼睛,眉毛很長卻不甚濃密,鷹鉤鼻子,頜下還留著一些花白的胡茬子。左手一支菸,右手裡還端著一隻保溫杯。
雖然其貌不揚,卻自有一種威嚴的氣場。
苟大師的徒弟坐在地上大聲叫了起來:“師父,他們是來搗亂的!”
這傢伙看起來是打定主意要和鄭源碰瓷了。
這個人?是苟大師?
鄭源有些傻眼了,這位苟大師和他認識的居然不是一個人。
這又該如何是好?
小老闆說苟大師帶話讓他來,到了這裡原以為是他在故弄玄虛。
誰知此苟大師非彼苟大師,雖然他徒弟過於囂張 ,可畢竟自己還是冒失了。
苟大師面沉如水。
“你是什麼人,我記得沒有請你來吧!”
這下鄭源更尷尬了。
“跑到我家來撒野,還打了我的徒弟,這筆賬該怎麼算?”
鄭源無奈,只能硬著頭皮道:“那你說怎麼辦?”
“你們留下五百塊錢,這件事就算了,否則別想離開這裡!”
鄭源皺了皺眉,這大師提起錢來,倒像是個街邊碰瓷的無賴。
剛要開口,就聽見堂屋裡有人尖叫一聲,衝了出來。
緊接著一張椅子從屋內飛出,砸在門簾上,直接把門簾撕成了兩半,掉在地上。
衝出來的是個女人,她嚇得滿臉蒼白,失聲叫道:
“怎麼辦啊!苟大師你剛才不是說沒問題嗎?”
苟大師臉上微微一紅,也顧不上再追究鄭源的冒犯。
他從口袋取出一張符紙,點燃後端起保溫杯喝了一大口,然後對著符紙“噗”地一聲噴了出去。
符紙被水淋溼後不但沒有熄滅,反而“呼”地一聲爆燃起來。
火光顫巍巍地向屋內飄去,這一手倒是頗有幾分當時苟大師對付李洪濤時的風采。
院中的人都不自覺地發出一聲驚歎,欽佩起大師的高深道法來。
只有鄭源站得近,卻看出有些不對。
原來苟大師拿著這團火時,手臂顫顫巍巍的,倒像是人在害怕至極的時候,不自覺發抖的那種樣子。
緊接著發生的事,果然證明了鄭源的猜測。
屋裡面突然飛出來一團不知是什麼的東西,撲地一下撞在火焰上。
火焰馬上熄滅,連一點兒煙都沒剩。
緊接著一隻水杯飛出,直奔面門而來。
苟大師躲閃不及,左眼被砸了個正著,眼圈立時就變成了青紫的顏色。
院中一片喧譁,眾人方才覺察到危險,紛紛找地方躲避。
那個女人表現尤為誇張,她一邊逃一邊還發出刺耳的尖叫聲,比村裡殺豬時都熱鬧。
隨著屋內的雜物接連飛出,苟大師左支右絀,狼狽不堪。
最後實在堅持不住了,轉身也向院門口逃去。
鄭源這才反應過來,這傢伙裝得那麼高深莫測,原來卻是個水貨。
苟大師的徒弟也顧不上和鄭源碰瓷了,他咕嚕從地上爬了起來,隨著眾人一起往外跑。
鄭源擔心鄭建國和老楊,剛想提醒他們離開,卻突然一個失神。
周圍的景象開始摺疊扭曲,轉眼間已站在一條鄉村的土路上。
路邊有一戶人家,不過好像主人並不在家,大門緊鎖。
門扇已經陳舊,不過擦洗得還算乾淨,門前的空地上也收拾得清清爽爽。
大門兩側大概是過年時貼的紅色對聯,門楣的正上方還有一道橫批。
對聯明顯是主人自己撰寫,字型有些古拙,並不規整。
寫的是“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橫批是“恭賀新春”。
看得出這裡主人還是一個講究人。
鄭源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就看見一個女人端著一簸箕垃圾,鬼鬼祟祟地走了過來。
看樣子正是剛才找苟大師驅邪的那個女人。
她左左右右瞅了幾眼,見周圍沒人,便“嘩啦”一下把簸箕中的垃圾全部倒在了大門口。
女人離開後不久,院子的圍牆上忽然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來。
是一隻狸花貓。
它用圓溜溜的眼睛瞅了一眼門前的那堆垃圾,然後不緊不慢地跳上圍牆,來回走了幾步。
忽而回首,定定地看著女人離去的方向,眼神深邃。
……
景像慢慢分崩離析,現實的場景一點點的迴歸。
鄭源知道自己剛才又一次進了幻境。
只是紅玉葫蘆已經被林海拿走了,他又是怎樣進入的呢?
難道這種異能不需要葫蘆的感應也能實現了嗎?
亦或是林海還在身邊,自己卻看不到他!
鄭源覺得思維很亂,頭痛欲裂。
於是搖了搖腦袋,對自己說:算了算了,想也沒用,不如別想了!
這時屋裡的鬧騰也停止了。
鄭源擔心父親和老楊,打手勢讓他們離開,自己則慢慢向堂屋靠近。
“喵嗚!”
一隻狸花貓施施然地從屋裡跑出,躬下身伸展了一下後背,便來到牆邊。
三兩下爬上了牆頭,一會兒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走進屋後,發現裡面已經被砸得滿地狼藉,不成樣子。
鄭源檢視了良久,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只得放棄。
三人一同走出院子,發現其他人早已跑得不見了蹤影。
剛要離開,就聽到前面的土路上,傳來一陣嘰嘰咕咕地說話聲。
原來剛才逃走的那個假苟大師師徒,正滿臉諂媚地簇擁著一個人走過來。
剛才逃跑的那個女人可能也看出來那假苟大師是個水貨了。
不過看到他搬來救兵,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她大概是被折磨得緊了,只要有一絲希望都不肯放手。
此時她也一臉期待的跟在他們身後。
鄭源一看,發現走在中間的那個人,他認識!
“鄭源?我等你半天了,怎麼現在才來呀?可想死我了!”
“苟大師?”
原來是真的苟大師來了。
他小跑著過來,一把拉起鄭源的手,雙手握住使勁地搖。
那激動的樣子,比電視上那些被領導接見的人還要誇張。
假苟大師和徒弟兩人見到苟大師這副做派,心中也犯起了嘀咕。
看著鄭源的眼神,不免有些肅然起敬起來。
難怪他敢說苟大師是二把刀,原來竟是大師的偶像啊!
想起他們對鄭源的無禮,自己都覺得尷尬,忙打著哈哈過來道歉。
尤其是那個徒弟,臉紅得都賽過豬肝了。
鄭源也不去搭理他們,轉頭看向苟大師。
“這是怎麼回事啊?”
“都是家族裡的後輩,具體的說來話長,回頭再告訴你。這兩位是……?”
鄭源將老楊的情況說了一遍,苟大師聽罷點頭。
“有點小麻煩,不過還能解決!”
“咋回事啊?”
“可能是得罪了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