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幾年都在外面上學，廠裡的好多事都不知道！”
鄭源一想也是，自己上高中時就住校。高中畢業後沒考上大學，只能去上那所電力系統內的中專。
中專三年基本都在省城，父母又不太在家裡聊廠裡的事，自己對這些確實不太清楚。
老鄭是本地人，部隊上轉業後，被安置到陝西一家工廠就業。
在那裡幹了一段時間，後來因為性格問題得罪了領導，過得不太順心。
再加上人年齡大總有葉落歸根的想法，便找了在電力局工作的戰友，託關係調動到通谷電廠，在廠保衛科當一名幹事。
恰好他有個女兒技校也畢業了，老鄭就託了戰友，把她也分配到通谷電廠，在化學執行上班。
那一年，她才剛滿十九歲。
鄭源聽著，心裡一聲嘀咕：原來在子女就業這個問題上糊里糊塗的不光是他爸，這位老鄭師傅也是這樣啊！
肖老太當然不知道鄭源的想法，只顧接著繼續往下講。
老鄭的女兒上班後，不知怎麼的，就認識了礦方駐廠的推銷員李洪濤。
女孩長得漂亮，李洪濤一見驚為天人，從此便像塊狗皮膏藥一樣，纏上了她。
這李洪濤是個混過社會的，嘴皮甜，能說會道，出手又大方，很快就博得了女孩的好感。
女孩剛進社會，分不清風趣幽默與油膩的區別，沒多久就春情萌動，被他拿下了。
等父母反應過來的時候，女兒已經完全被迷住了，徹底淪陷，無可自拔。
老鄭在部隊幹過，收集情報很有一套，他很快就查清楚了李洪濤的底細。
原來這個傢伙是一家小煤礦老闆的小舅子，年輕時就是個街邊的混混，沾染了不少惡習。
據說他整天和一幫狐朋狗友們混在一起，喝酒打架都算是家常便飯，甚至還因盜竊坐過牢。
後來據說還跟一個風塵女子有些不清不楚的。
可這樣的一個人，偏偏又比較會偽裝，平時打扮得油頭粉面，一副人模狗樣的，引得不明真相的女孩上當。
老鄭兩口子知道了李洪濤的為人後，當然不可能再讓女兒與他再交往了。
可是女兒已經沉淪其中，再加上在那個年齡有些逆反，不管父母說什麼，都聽不進去。
老鄭的性格比較暴躁，在幾次嚴重爭吵後，就出手打了女兒一個巴掌，至此父女關係徹底惡化。
老鄭見女兒不聽話，便使用了強制手段，有一段時間甚至還把女兒關在家裡，除了上班，平時都不讓她出門。
在老鄭強力的反對下，女兒算是消停了幾天，每天都安安靜靜地待在家裡，不吵不鬧。
老鄭夫婦這才心安了一點，又覺得虧待了女兒，只是她不去見那個李洪濤，其他事情對她也是有求必應，生怕女兒過得不順心。
可誰知道，時間長了還是出了問題。
原來李洪濤得知老鄭夫婦的反對後，根本沒有當一回事，反而更加頻繁地去找女孩私會。
女孩的化學執行崗位屬於單人值班。
他們每天的職責，就是定期到廠房裡去採集各類蒸汽和水的樣本，拿到化驗室化驗出結果，報告給汽機和鍋爐的值班人員，並將結果錄入報表。
化學車間位於廠房外面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內。
二樓是班長和水處理人員的工作間。
班長與水處理值班員長期上白班，作息時間與機關幹部相同。
平時也是按時上下班，並不值夜班。
化驗室與執行值班室在一樓。
因此，每逢前夜或者後夜班的時候，一樓化學值班室裡，就只剩下執行值班員一人了。
李洪濤便是鑽了這個空子，每逢女孩上夜班，就跑到生產現場與其廝混。
通谷電廠從地理上來看，分為生活區和生產區兩個各自獨立的區域。
前面所說的那個廠門，嚴格地說只是生活區的大門。
從外面的國道上進來，經過廠門口，就進入了生活區。
生活區又被稱為福利區，是職工生活和休息的地方。
前面所說的學校、郵局、銀行、電影院、澡堂還有家屬樓等都位於這一區域。
生活區與生產區之間還有一道門，職工們都稱之為二門。
進了二門，才算真正地進入了通谷電廠的核心生產區。
二門口本來是有門衛看守的，按照規定，像李洪濤這樣的外來人員是不允許進入生產現場的。
但一來李洪濤長期駐廠，又是個社牛，與廠門口值班的每個人都混得很熟。
二來當時生產現場管理也不是那麼嚴格。
再加上李洪濤經常進二門到厂部辦公樓找燃料管理的領導辦事，現場的情況給他摸得門清。
就這樣一來一去，竟被他長驅直入，摸到化學樓的門口。
化學樓有一道大門，一到晚上化學值班員就會從裡面把門鎖上。
要有人來找，就會按門口的電鈴，裡面的人聽到鈴聲就會出來開門。
兩人心照不宣，每到夜班就到化學車間約會，日子過得最愜意不過了。
只是世上從來沒有不透風的牆，訊息很快就傳到了老鄭耳朵裡。
老鄭頓時感到羞憤交加，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那個時候風氣還沒有現在那麼開放，女兒出了這樣的事，做父母的真的是臉上無光。
老鄭去責罵女兒，誰知她卻死活不承認。一氣之下，老鄭便瞞著女兒，在她夜班的時候跑去化學車間外蹲點。
有一次兩人被他堵到了化學車間裡面，李洪濤心眼子活泛，在老鄭按響門鈴之後，便直接從窗戶裡跳了出去，沒讓老鄭逮到現行。
再說老鄭雖沒有直接逮到李洪濤，但看到女兒驚慌不定地樣子，也就一切都明白了。
老鄭無奈之下，只能妥協。
他找到李洪濤談判，說只要李洪濤離開女兒，自己什麼都可以答應他。
可李洪濤卻說，自己認定了這女孩，就算是老鄭反對，他也不在乎。
何況現在是新社會，新國家，男女戀愛自由。
就算他們兩個睡在一起，老鄭也沒權利來管。
一番話把老鄭氣了個半死，他想大聲斥罵，怎奈李洪濤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油鹽不進。
老鄭是顧臉面的人，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他再說出些更沒底線的混賬話，只能離開。
那一天，老鄭回家的路上，只覺得兩條腿有千斤之重，不知道怎麼才能挪回去。
回家後更不省心，他氣憤地把李洪濤的話說給女兒聽，想讓她有所警醒。
可誰知女兒戀愛腦上頭，不但聽不進去，還覺得父親這樣說是想拆散自己和情郞，一時情緒失控，與老鄭又大吵了一架。
看著女兒臉上扭曲變形的激烈表情，老鄭這才發現，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一步一步地滑落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他除了懊惱和生氣，竟然什麼都做不了。
從此老鄭只能更加用盡心思地嚴防死守，除了自己管住女兒以外，還給二門口門衛們都打了招呼，讓他們不許再放李洪濤進現場了。
可這事有損女兒的名聲，又不能明說，只能泛泛地以加強現場安全的理由來搪塞。
門衛們的編制是歸保衛科不假，可老鄭當時只是保衛科裡的普通幹事，又不是領導。
因此，他說的話在門衛們看來，也就比放P能強上那麼一點點。照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從來沒人把這當成一回事。
俗話說：“只有百日做賊的，沒有百日防賊的”。老鄭緊防慢防，終究還是百密一疏，又給李洪濤逮住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