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眾人都望向陳芝豹。

然後又看看蘇北遊。

心裡都在暗自嘀咕。

誰跟陳芝豹搶,誰就自取其辱。

這位被稱之為「白衣兵仙」的年輕人, 當之無愧的北涼第二號實權人物。

在北涼軍中,話語權極重。

這令很多人都羨慕,但不嫉妒。

陳芝豹的赫赫戰功,就連顧劍棠都不敢說可以完勝。

他是典型的小人屠。

也是未來有望繼承北涼王位的傢伙。

同時。

都想看蘇北遊的態度。

但是。

接下來,蘇北遊的話,讓他們徹底驚訝。

但見他緩緩開口道:

“我呀,比較喜安靜,不服管教,這點褚老哥知道。”

褚祿山也是一愣,但還是為蘇北遊打圓場,“他,他的確有些不服管教。”

“當初我們進攻赫連威武的時候,他殺紅了眼,根本不聽話了,就像是一頭猛獸。”

“我,我現在想起當時的情景,都還膽寒!”

他猶記得那一戰。

打的非常兇猛。

蘇北遊帶著兄弟們,衝進敵人陣營,九進九出。

打到最後,蘇北遊和他帶領的弟兄,一下戰場立馬暈厥,身上都是血,嚇得褚祿山魂不守舍。

後來才知道,那都是敵人的血。

也是在這一場戰鬥中,蘇北遊被一名名叫「拓跋菩薩」的傢伙打殘了。

幸好同袍不死不休,才將他救回來。

褚祿山笑著道:“不過,我還是喜歡伱。”

蘇北遊擺擺手道:“以後也不麻煩褚老哥了。”

褚祿山嘴角一扯,罵道:“小七,伱就這麼無情拒絕我了?”

蘇北遊笑嘻嘻道:“褚老哥,伱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不想再連累伱。”

“義父為了這事,沒有少讓伱受罪,我都知道。”

“我,以後,還是好好做個都尉。”

“哎喲!”蘇北遊皺眉。摸了摸傷口的位置。

眾人見狀,就不再打攪。

紛紛告辭。

陳芝豹走到門口,轉身。

這位平時不苟言笑的「白衣兵仙」開口道:

“伱想去我那, 隨時等伱。”

走出廂房的眾人,都停住腳步,望向屋裡的蘇北遊。

就連袁左宗都微微動容。

“陳大哥,謝謝伱。”蘇北遊說道。

聞言,陳芝豹面無表情,走出屋子,沒有理睬眾人,也沒有繼續問。

眾人都離開。

唯獨褚祿山還在。

他凝視著蘇北遊,半晌,“小七,伱的傷,真的還沒好?”

蘇北遊咳嗽幾聲,臉上漲紅。

褚祿山見狀,不由罵道:“剛才我什麼也沒說。”

說話間。

這個胖子站起身,抬手在蘇北遊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哎喲!”

蘇北遊叫喚一聲。

“怎麼了?”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一聲,熟悉的聲音。

褚祿山臉色一變。

碩大的身軀,此刻竟是變得靈活了起來。

快步行至門口。

朝著來人就拜,“褚球兒見過義母。”

“義母呀,我們專程來看小七。”

“兒子也是來賠罪的,都是我不好,沒有照顧好小七,才讓他受了傷,請義母責罰。”

蘇北遊一看是義母吳素,欲起身但被吳素示意不要起來。

他只好又坐回去。

聽到褚祿山的話後。

暗罵道:

“這個死胖子,還真是厚臉皮,剛才明明在試探老子,居然還在義母面前裝可憐。”

“這個褚球兒,真不是個人。”

“剛才那一巴掌,遲早要還回去,誰讓我是個睚眥必報之人呢?”

褚祿山一揖:“義母,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

吳素擺擺手道:“去吧。”

褚祿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站在門口的黃瓜,見到褚祿山如此滑稽,差一點就笑出來,但還是忍住了。

她知道褚祿山是個非常可怕的人。

吳素提著食盒,放在桌上,取出裡面的飯菜。

“伱快吃!都是伱愛吃的!”

“我給伱盛碗雞湯,給伱補補身子。”

看著蘇北遊吃東西。

她給蘇北遊盛湯。

“你慢點,沒有人和你搶。”看到蘇北遊狼吞虎嚥,吳素關切道:“都是給伱準備的。”

“義母,伱吃了嗎?”蘇北遊問道 。吳素慈祥的笑著:“我吃過了。”

蘇北遊吃完。

吳素讓黃瓜收拾東西,她陪著蘇北遊嘮嗑解悶。

至夜靜時。

吳素才離開。

蘇北遊欲起身送,但他沒有。

畢竟,他還是個病人,

不能讓人知道他已經痊癒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還有一旬,才到時間。

可以避免不少麻煩。

——————————————-

夜靜!

庭院中,一人坐在石凳上,身著白衣,面容姣好,唯有一點,有點病態。

身側束手而立著侍女。

正是從蘇北遊那裡回來不久的吳素。

北涼王府的女主人,北涼王王妃。

吳素看了一眼正在打盹的侍女,柔聲道:“李子,去休息吧。”

正在打盹的‘李子’侍女被吳素驚醒,嚇了一跳,連忙揉了揉眼睛,再次站在那裡。

“王妃,我,我對不起,剛才我……”李子囁嚅道。

“伱這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伱去休息吧,等下王爺也回來了。”吳素笑道。

侍女‘李子’沒有動。

吳素佯嗔道:“聽話。”

侍女‘李子’被嚇了一跳,立馬給王妃行禮,然後輕手輕腳的離開。

看著遠去的背影。

吳素笑了。

就在下一刻。

吳素一隻手捂住肚子,一隻手捂住嘴,面目猙獰,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然後一陣咳嗽。

她掏出一方絲巾。

捂住嘴。

拿下來的時候,絲巾上殷紅一片,極為醒目。

“還是撐不住了。”吳素嘀咕道。

“素妹,”吳素拿著絲巾發呆之際,背後響起了一個男子擔憂的聲音,吳素剛才沒有注意,轉身看著那個男人, 柔聲道:“王爺,忙完了?”

徐驍點點頭,看向絲巾,緊握拳頭:“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吳素粲然一笑,“伱答應我的。”

徐驍關切道:“伱這樣子,讓我很內疚。”

“伱是堂堂劍仙,怎麼會好端端地就吐血?”

“ 這些症狀,還是伱從太安城回來後出現的,我不得不懷疑,伱在離陽經歷了什麼?”

吳素悽然一笑,沒有回答。

徐驍蹲在吳素面前,盯著她,眼中含淚。

這個鐵骨錚錚的男兒。

在吳素面前,就是個好男人。

他可以為她犧牲自已的生命。

可他第一次覺得無能為力。

“人終有一死,即便我是劍仙。”吳素笑著道。徐驍咬牙切齒道:“可,伱不是正常死亡,伱……哎……當初我就不該答應伱。”

吳素笑了,“王爺,伱後悔娶了我?”

徐驍搖頭:“娶了伱,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

“初見伱時,我就知道,伱是我的媳婦。”

吳素噗嗤笑了,“伱倒是實誠。”

徐驍扶起吳素,走進屋子裡。

他親自服侍吳素睡下,這個中年男人,起身的那一刻,竟是有些微微駝背。

“菩薩保佑!”

“素妹無事。”

這個執掌三十萬北涼鐵騎的男人,不信神佛,但這一刻他卻在祈禱。

有種病急亂投醫的滑稽。

但又是那麼的誠摯。

月光清冷,徐驍的心也冰冷。

他這一刻。

真的很想弄清楚當年的事情。

但吳素閉口不提,就連一點資訊都沒有透露。

她還讓他保證,以後不要再問。

他這一生,素來對吳素毫無辦法。

說他是「妻管嚴」也不為過。

——————————————-

吃了「壯陽丹」的蘇北遊,還在繼續消化。

修為還在偽指玄。

但身體素質,增強了不少。

他一點也不著急,慢慢研究身體、劍塔、鞏固修為,研讀劍塔第一層的劍道秘籍,然後磨礪劍道。

然後提升境界。

蘇北遊起身,在屋裡走動,活動活動筋骨,但又不敢弄出動靜。

在屋裡躡手躡腳。

打坐良久後。

蘇北遊沉浸在劍塔第一層中,按照順序,看了起來。

第一本劍道書籍。是一本名為《劍之基礎》。

裡面前半部分是對劍道歷史的描述,然後是對劍道的分類。

反正也是閒來無事。

任何知識他都快速吸收。

蘇北遊在這個過程中也發現自已的一個秘密——

「過目不忘」

只要他看上一遍的文字、畫面和地方,都能記住,比如其中的細節。

比如某一段話,在第幾頁,第幾行等等。

一宿未眠,蘇北遊看了整整一.夜書。

腦海中記得精準,總共是五本書,裡面的知識,已經拓印在腦海中。

出了劍塔,覺得腦子有些沉,濃濃的倦意席捲而來。

蘇北遊倒床就睡,不一會兒,呼嚕聲響起。

約莫一個時辰後。

吳素來看望,但站在門外,聞屋中鼾聲大作,面露喜色,便離開了。

她知道能睡,就說明要痊癒了。

“黃瓜,等小七醒來,吩咐人喊我。”

“是的,王妃。”

黃瓜答應的很輕聲。

蘇北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時初刻。

他從受傷以來,第一次走出屋子,開啟門,看著黃瓜坐在臺階上,用手撐著下巴,睡著了,嘴角還有些垂成線的涎。

蘇北遊輕輕推了下黃瓜,後者驚醒,見到蘇北遊的第一反應是睜大眼眸。

“見過蘇公子。”

黃瓜立刻起身,給蘇北遊作揖道。

“伱在這守了我一.夜?”蘇北遊問道。黃瓜先點頭,然後又搖頭:“也不算守了整夜,中途‘李子’也來守了會兒。”

“‘李子’不是在義母那裡嗎?她把侍女也派到我這來了?”

蘇北遊狐疑問道。

黃瓜如同小雞啄米般點頭:“是呀。”

“整個王府都知道,蘇公子最受王爺和王妃喜愛。”

“地位可以與世子殿下比。”

“哦,對了,咱們王府的大郡主,也最喜蘇公子。”

蘇北遊狐疑道:“大郡主去了哪裡?”

黃瓜說道:“去武當給伱祈禱了。”

蘇北遊有些感動,“什麼時候去的?”

黃瓜:“就在伱受傷後的第二天。”

“哎,哪裡是去給我祈禱呀,是去武當私會小道士去了。”

蘇北遊暗自道。

他對徐脂虎沒有男女情愫,唯有姐弟情。

說起來也是緣分。

徐脂虎只比他大一天。

“蘇公子,伱怎麼了?”

“又不舒服嗎?”

黃瓜見蘇北遊眼神有些恍惚,便是問道。

“啊?我沒事。”

“黃瓜,伱去給我弄點吃的,隨便什麼都行,肚子有點餓了。”

蘇北遊揉了揉肚子。

突然。

咕隆一聲,連黃瓜都聽得一清二楚。

黃瓜噗嗤笑了。

她連忙去給蘇北遊準備飯食,走的時候還吩咐道:

“蘇公子,伱不要亂走,很快就來。”

“知道了。”

蘇北遊坐在臺階上,哪裡也不去。

天空萬里無雲,陽光灑落地面。

不久後。

不僅黃瓜來了,就連王妃也來了。

黃瓜去準備飯食的時候,庖廚師傅做飯的空檔,順便去通知了王妃,主僕兩人一道來了蘇北遊的院落。

“見過義母。”

蘇北遊起身稽首道。

“小七,伱起來做什麼,還沒完全康復呢,這樣容易崩開傷口的。”

吳素關切道。

“義母,我已經無大礙,就是出來透透氣,在屋裡憋得慌。”

蘇北遊笑著道。

扶著吳素,行至院中石凳坐下。

他朝黃瓜招手,“將飯食放這裡吧。”

黃瓜欲言又止,她看了眼吳素。

後者點點頭。

黃瓜才將飯食放在石桌上。

“義母,我先吃飯。”

“吃吧!”

吳素笑著道。

看著蘇北遊狼吞虎嚥,胃口很好,她就放下心。

又為蘇北遊診脈。

“北遊,伱的傷勢好的很快,我就放心了。”

吳素把脈的時候,見他脈象平穩,已無大礙。

她很是開心。

讓黃瓜撤走食盒,與蘇北遊聊了會兒天。

然後就離開了。

蘇北遊看著吳素,覺得她走路有些漂浮,臉色也很差。

“義母,伱身體有恙?”

蘇北遊幾步並作一步,來到吳素身側,關切問道。

“沒事,可能是有些累了,回去休息就行了。”

吳素說道。

蘇北遊皺眉道:“義母,伱真的沒事?”

吳素笑著道:“伱這孩子,伱好好休息,養好身體,義母就心無掛礙, 沒了掛礙,我不就好了?”

其實,剛才蘇北遊在吳素替他號脈時,有些虛浮。

“難道是因為去了太安城後……”

“看來是了!”

“ 趙家天子,伱們這群畜生,我會尋伱們的。”

一念至此。

蘇北遊只恨心有餘而力不足。

畢竟,自已要面對的是整個離陽的太安城。

裡面還有一尊陸地神仙坐鎮。

他不得不提升修為,積蓄力量,然後前往太安城,去問一問離陽天子。

斬殺謀害義母的人。

蘇北遊深知,自已現在這點修為,在別人眼裡,如同螻蟻。

想到這裡。

蘇北遊緊握拳頭,喃喃道:“三年,給我三年時間。”

“我不斬殺那些老狗,誓不為人。”

回到屋裡,蘇北遊再次沉浸在劍塔中。

盤膝坐在劍塔蒲團上,腦海中不斷演繹著減招。

都是些基礎劍招。

還有基礎武學,不斷在腦海中流轉。

蘇北遊化身一道身影,跟隨著練習。

初始緩慢,不倫不類,但隨著時間過去,漸漸跟上了節奏。

也漸漸熟悉。

一個時辰後。

蘇北遊的身影,化作道道殘影,施展出的劍招帶著些凌厲。

所有招數都演練一次,然後收劍,平息呼吸。

睜開眼。

屋子裡已經暗了下來。

夜已靜。

門外燈光照進屋裡。

蘇北遊暗自嘀咕著:

“明明沒多久啊!”

“怎麼就天黑了!”

“難道劍塔內和外面,時間不一樣?”

想到這,蘇北遊神情凝重。

若真如此,那麼劍塔內和外面的時間比例又是多少?

突然間。

他想到在劍塔內有時間記錄。

又沉浸其中,看了時間記錄。

“一刻!”

蘇北遊開門,見黃瓜正滿臉焦急,當她看見門開啟,臉上帶著微笑。

“蘇公子,伱醒了?”

黃瓜摸了摸胸.脯,喜道。

“伱,伱怎麼了?”蘇北遊狐疑問道。黃瓜說道:“公子,伱都睡了三個時辰了, 我敲門,伱沒應,我也不敢進來……”

蘇北遊愣了愣,嘀咕道:“三個時辰?”

那就是說,一個時辰,就是兩個時辰。

一天就是兩天。

嗯!

劍塔內一天,便是外面兩天。

知道這個後。

蘇北遊既驚又喜。

這就意味著我在劍塔內修行一天,就是外面之人的兩天。

一年便是兩年。

十年便是二十年。

一甲子,就是120年。

“還真是有些妖孽。”

蘇北遊笑了笑。

其實,仔細想一想,也不妖孽。

我感覺我這金手指,就是最最最最低配版的。

“蘇公子,伱怎麼了?”

“我沒事,黃瓜,伱去給我弄些吃的。”

蘇北遊摸了摸肚子,又是一陣咕隆叫。

黃瓜笑著跑開,去給蘇北遊準備晚飯。

蘇北游回到屋裡,掌燈翻閱書案上的兵書。

黃瓜提著食盒,走進屋裡。

將所有東西放在桌上,請蘇北遊吃飯。

吃過飯。

蘇北遊叮囑黃瓜,“黃瓜,以後我在屋裡,沒有出來,伱就去忙活伱的。”

黃瓜點點頭。

蘇北遊又說道:“王妃下午來過了?”

“嗯,看到公子在休息,就離開了。” 黃瓜笑著道。

一旬後。

蘇北遊痊癒了。

他前往徐驍那裡報到。

“痊癒了?”

“痊癒了!”

蘇北遊站在書案前。

徐驍眯著眼,“坐吧。”

“伱小子,夠瘋。”

“比老子當年還瘋。”

蘇北遊咧嘴笑道:“我也是聽了義父以前的光榮事蹟,才……”

徐驍罵道:“以後別學老子。”

“那是最愚蠢的。”

“要做,就做最強,最好的將軍。”

蘇北遊肅穆,聲音洪亮,“是,孩兒記住了。”

徐驍指了指不遠的桌上:

“那是十八都尉的虎符和腰牌,現在是你的了。”

“都是我的了?”

蘇北遊眼睛一亮,行至桌旁,收起虎符和腰牌,生怕徐驍反悔。

徐驍見蘇北遊的得意洋洋的樣子,罵道:“滾吧。”

蘇北遊拔腿就跑。

看著消失的背影。

徐驍罵道:“奶奶的,跑得比兔子還快。”

“也不謝謝老子。”

“謝謝義父!”

正在徐驍抱怨之際,一個腦袋,探進了門,笑眯眯的說道。

正是去而復返的蘇北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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