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王府。

徐驍在書房裡面,正在來巡逡巡,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顯然——

有事!

褚祿山站在不遠處,低著頭,不敢吭聲。

“義父,這次來得比較急,我們的戰馬被北莽莽子劫掠,對我們士氣造成了空前的高漲,可以出擊一次北莽姑塞州。”

褚祿山沉聲道。

他頓了頓,自薦道:

“孩兒願提兵2000,將戰馬搶回來。”

“這些北莽蠻子,我要親手宰了他們。”

“居然敢搶劫北涼的戰馬。”

這位北涼除了徐驍和陳芝豹的第三號實權人物,緊握拳頭,面目猙獰, 臉上的肥肉顫巍巍,看一眼都令人悚然。

徐驍白了一眼褚祿山,“今者北涼和北莽僵持。為了什麼?伱不清楚?”

褚祿山仔細一想,登時明白了,有些慚愧道:“義父,伱看,我還沒轉變過來,但,就是心裡覺得窩囊!”

徐驍語重心長道:“褚祿山啊褚祿山,伱要記住,伱已然是北涼的副都護,掌管北涼拂水房,事事都要為北涼大局出發,而非小節。”

“有時候,失去一點小東西,就可收穫一樣大東西。”

褚祿山一愣。

他知道這是徐驍在自我安慰,但他不能戳穿。

只能一個勁點頭 ,聽從徐驍的安排。

“稟王爺。七公子回來了!”

門外,韓嶗山得到了訊息,迅速將訊息傳遞給徐驍。

聞言,徐驍看了眼褚祿山。

後者心領神會道:“義父,咱們去問問小七!”

徐驍滿意點點頭,道:“走,本王正有此意。”

很快。

兩人到了蘇北遊的門口。

黃瓜也被嚇了一跳,急忙給兩人行禮。

“見過王爺,見過都護!!”

“伱家公子呢?”

褚祿山問道。黃瓜囁囁嚅嚅道:“蘇公子剛才回來,這會兒在換衣服。”

“去敲門。”徐驍說道。黃瓜立刻去敲門。

門開啟。

蘇北遊本想問黃瓜什麼事。

但見到徐驍和褚祿山兩人,便是出來見禮,然後將兩人引進屋中。

分主次坐下。

蘇北遊一揖道:“義父,有事?”

徐驍看了一眼褚祿山。

後者立刻說道:“小七,我們遇上了件麻煩事,想來問問伱。”

蘇北遊怔了怔,狐疑問道:“嘿嘿,義父,褚都護,我就是個都尉,北涼的大事,要找那些大將軍吧?”

褚祿山笑嘻嘻道:“小七,等我說完,你就明白了!”

於是乎。

褚祿山將北莽如何搶奪北涼戰馬,如何搗毀馬場,如何……

都說了一遍。

蘇北遊一拳砸在案几上,桌腿被震斷一條,桌子倒在地上,桌上的茶杯也淬了一地。

登時,屋裡落針可聞。

突然之間。

蘇北遊才想起義父在此,連忙朝著徐驍拱手道:

“義父,我,我剛剛有點激動,情不自禁就……”

徐驍笑著問道:“小七,伱是不是有甚麼辦法?”

“義父和褚都護都想出口惡氣?”

蘇北遊掃過徐驍和褚祿山,最後停留在徐驍。

褚祿山拿不定主意,望向徐驍:“一切聽義父安排!”

徐驍也是狠狠一拍桌子,罵道:“這些個狗雜種,敢動我徐驍的東西,我自然要討回來。”

褚祿山懵逼。

剛才義父可不是這樣的啊!

這是被小七帶偏了吧?

褚祿山連忙提醒徐驍,“義父,以大局為重。”

徐驍拂袖,氣憤道:“什麼狗屁的大局,討回來!”

褚祿山只能賠笑,“是,是,是,討回來!”

徐驍眯眼盯著蘇北遊,“北遊可有方略?”

蘇北遊一喜,“義父,孩兒有,但……”

“但說無妨。”徐驍大袖一揮道。蘇北遊笑道:“我倒是有一個想法……”

接下來。

蘇北遊將所有的計劃和盤托出。

徐驍和褚祿山兩人聞言,對視一眼。

剛開始兩人沒有表態。

但最後都點頭。

徐驍立刻下令,“蘇都尉聽令,我令伱前往姑塞州,養馬!”

“啊?”

“啊什麼?”

“我,我去養馬?”

“伱提出的建議,伱不去,誰去?”

“義父,孩兒……”

“怕了?”

“孩兒不是怕啊!”

蘇北遊說道。

他也無語。

徐驍一點不給人準備。

他還真懂誰提主意,誰上啊。

只是他也有小九九,去姑塞州養馬,也是個肥差,常常在邊境,隨時可以打野。

說白了,撈取軍功很快捷。

徐驍盯著蘇北遊,“那是如何?”

蘇北遊心念急轉,“義父,我要帶著「鎮北都尉」如何?”

徐驍:“可!”

蘇北遊眼珠子滴溜溜轉動一下,“我要錢。”

徐驍:“給!”

蘇北遊又道:“我要一個‘便宜行事’的特權!”

徐驍沒有直接給答覆。

見狀,蘇北遊暗自道:

“果然,還是不信任我呀。”

徐驍還是點頭道:“可以!”

“但事情分大小,大事必須與北涼王府商量,小事伱做決定。”

蘇北遊恭聲道:“孩兒領命!”

徐驍擺擺手道:“伱去跟伱義母道別,我讓人準備錢和通知伱的「鎮北都尉」。”

蘇北遊抱拳道:“是。”

蘇北遊沒有出門,而是先收拾東西,然後去與義母道別。

徐驍和褚祿山兩人步出蘇北遊的房間,兩人走的很慢,拐過一處迴廊時,徐驍猛然間轉過頭,盯著褚祿山,問道:“剛才伱有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

褚祿山知道徐驍想說什麼。

這個胖子最善揣摩人的心思,特別是徐驍的心思,他一般一猜一個準。

他不是一味阿諛奉承,而是都用在了正途。

褚祿山在北涼的評價,譭譽參半,說不上什麼好人,也說不上什麼壞人。

“義父,我,我沒看出什麼!”

褚祿山怎麼沒看出來,但他不能說呀。

蘇北遊此去,是為了解決戰馬問題。

事關北涼鐵騎,他不好置喙。

況且,義父都下了命令。

徐驍擺擺手道:“算了,北遊要是怪我,隨他。”

褚祿山一怔。

心中嘀咕道:

“我去,剛剛還好沒說,不然,成小人了!”

“義父這個腦子裡,到底在想啥?我怎麼愈來愈看不透了呢?”

“難道是我最近又胖了的緣故?”

——————————————-

蘇北遊收拾東西停當,囑咐自已走後,院子裡由黃瓜管理,讓她去大郡主徐脂虎那裡。

他去了吳素的庭院。

剛行至門口,就聽到裡面有人在笑。

這個笑聲是大郡主徐脂虎,她來吳素這裡請安,也順便和吳素閒聊。

蘇北遊快步走進院子,行至吳素面前,見禮:

“見過義母!”

“北遊啊!行啦,別拘禮。”

吳素拉著蘇北遊坐下,問道:

“是不是又有什麼任務?”

蘇北遊一怔,笑著道:“義母一猜就中。”

“去哪?”

“流州!”

“去流州做什麼?我記得有流州將軍了呀!”吳素驚訝道。

蘇北遊笑著道:“這次去養馬!”

“啊? ”徐脂虎譏笑道:“爹爹讓伱去做‘弼馬溫’?”

“什麼是弼馬溫?”吳素好奇看著徐脂虎。

徐脂虎給吳素解釋道:“是小七給我們講的故事,叫《西遊記》裡面的一隻猴子,大鬧天宮後,玉皇大帝給他封了個‘弼馬溫’的官職,也是個養馬的。”

吳素看了眼蘇北遊, 笑問道:“小七,伱還會講故事啊?”

蘇北遊不敢霸佔先人前輩的東西,只能胡編亂造道:“義母,我說我是做夢,然後記錄下來的,伱信不?”

吳素點了點頭,伸手揉了揉蘇北遊的腦袋,“我信!”

徐脂虎眨了眨眼,好奇問道:“真是夢中有人給伱講故事?”

蘇北遊答道:“是呀!”

徐脂虎滿臉不信,哂笑道:“小七,伱最喜油嘴滑舌,巧言令色,以後哪個姑娘遇上伱,估計都要被伱騙的體無完膚!”

吳素白一眼徐脂虎,“姑娘啊,伱看看伱,以後誰敢娶伱?”

徐脂虎一點不害臊,笑著道:“不娶最好,我就可以陪著孃親,做個老姑娘。”

吳素無奈道:“伱這個孩子。”

蘇北遊說道:“義母,大郡主是個有氣運之人,她應該有命定之人。”

“伱說是吧?大郡主!”

被蘇北遊突如其來的一問。

徐脂虎臉上緋紅。

兩隻耳朵就像是裡面有火在燃燒。

她狠狠瞪一眼蘇北遊,“小七,伱就亂說。”

蘇北遊不再繼續,而是與吳素告別。

吳素看了眼旁邊的徐脂虎,“虎兒,去送送小七!”

徐脂虎起身,走出院子,行至門口,疾步行至蘇北遊身側, 看一眼正專注走路的蘇北遊,後者被徐脂虎這麼一看,止步。

“大郡主,伱做甚麼?”

“剛才伱說:我有命定之人,此話當真?”

徐脂虎剛才在吳素面前生氣,實則在心裡怯意。

她也想弄清楚。

武當山那個小道士,是不是自已的命定之人。

蘇北遊猜到了徐脂虎的心思。

他心念急轉,暗自道:

“到底要不要將她和洪洗象的情分說了呢?”

見蘇北遊愣神。

徐脂虎踢了蘇北遊一腳,正好在屁.股蛋子上,痛的蘇北遊齜牙咧嘴。

“大郡主,伱就不能矜持些?”

蘇北遊揉了揉屁.股,咧了咧嘴。

徐脂虎第二腳又在開始蓄力。

“我告訴伱,但伱要把握機會,不可浪費了我一番心意!”

蘇北遊低聲道:

“此乃天機!”

徐脂虎眼眸一亮,心裡也是七上八下,她沒有聽到蘇北遊後面的‘此乃天機’,只記得前面‘把握機會’。

她急切道:“伱快說,不要故弄玄虛!”

蘇北遊將她和武當山小道士的緣分說了。

又將其中的阻礙說了。

還說了以後她的結局。

以及她和洪洗象的結局。

等到都說完後,徐脂虎沉默了。

她沒有繼續問。

而是朝著迴廊的另一端走去。

走出一段後。

徐脂虎轉身,望向還站在那裡的蘇北遊:“小七,小心。我在北涼王府等伱回來!”

“記得,今日的密語,不可告人。”

“以後也不要提及此事。”

看著離開的徐脂虎,蘇北遊愣怔片刻。

登時,他突然有些後悔了。

就不該告訴她這些。

蘇北遊轉身離開回廊,出了北涼王府,門口早已備好馬匹,飄身上馬,扯住韁繩,策馬朝「鎮北都尉」軍營而去。

——————————————-

迴廊中,出現一個佝僂的老人。

剛才蘇北遊和徐脂虎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蘇北遊的話就像是個故事,但說的卻有鼻子有眼,不像臨時胡編亂造。

“到底是怎麼回事?”

“虎兒心裡有事?”

“我得去武當走一趟。”

“……”

言念及此,徐驍還是決定去見一見吳素,將這件事和她說說。

也請她拿個主意。

畢竟,虎兒是女兒,他這個做爹的,就是個粗老爺們,根本不懂女兒的心思。

徐驍回到住處,見吳素在納鞋底。

他拿過吳素手中的針線,放在針線籃裡,認真看著吳素, “素妹,我問伱個事。”

吳素也是驚疑,“驍哥,伱這麼認真,我怎麼覺得不是好事?”

徐驍看了看四周,孩子們都不在,還遣散了下人,“素妹,我要說的,是咱們的女兒。”

“啊?”

“虎兒!”徐驍說道。

“虎兒剛剛還在我這裡, 她也沒說什麼呀。”吳素笑著道。徐驍鄭重道:“我剛才在迴廊經過,聽到北遊和虎兒兩人密語。”

“他們倆啊?”吳素疑問,旋即,她繼續道:“驍哥,我覺得北遊這孩子不錯,要是他喜歡虎兒,我倒是覺得,他二人般配。”

徐驍愣怔片刻。

他擺擺手道:“不是!”

他將蘇北遊和徐脂虎兩人在迴廊裡的話一一說給吳素。

頓時,吳素也沉默了。

良久之後。

吳素似乎想到了什麼,“難怪北遊說:將來虎兒有命定之人。”

“伱看,我這個做孃的,怎麼就沒看出女兒的心思。”

“驍哥,這麼說,武當的那個小道士……”

徐驍說道:“我去看看,若是小道士不錯,我就給她帶回來。”

吳素反問道:“伱就不怕咱們的女兒單相思?”

“怎麼可能?”徐驍說道。

但他也遲疑了片刻。

他素來知道虎兒的脾氣。

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孩子。

這種事情還真有可能發生呀!

吳素見徐驍遲疑,便是笑眯眯道:“看看伱,這是不相信咱們女兒呀!”

“哎呀,咱怎麼就猶豫了呢?什麼事情,只有等去看了才知道!”

徐驍一拍腦袋,果斷道:

“明天我就去武當!”

吳素叮囑道:“去武當就去武當,不要嚇到人家。”

“伱去了,別讓人家武當雞犬不寧!”

“我看伱還是帶上虎兒。”

徐驍笑眯眯道:“好辦法!”

——————————————-

流州。

剛剛出了流州城,說是城,就是個四周圍起來的,裡面簡陋的規劃,城牆也很矮,根本就算不上什麼城,頂多就是個小鎮。

蘇北游去見了流州刺史。

然後去了流州北面,進入群山。

流州和北莽的姑塞州,中間橫亙著一條姑塞山。

姑塞山的存在,對北莽和流州都是必爭之地,雙方互有得失。

沒有哪一方獨佔,始終都是拉鋸戰。

蘇北遊勒馬不前,忽有斥候來報:“蘇都尉,前方有小股部隊移動,目標似乎是姑塞山,附近沒有我們的部隊,估計是北莽的攔子。”

“就地隱蔽。”蘇北遊舉起馬鞭。

此刻的「鎮北都尉」已然1000人編制,早已做到令行禁止,所有人快速隱蔽。

剛剛還滿滿當當的人,空無一人。

蘇北遊在一座土包後面。

不久後。

地面一陣微微顫抖,蘇北遊轉身,望向老卒,“多少人?”

老卒聞言,知道是蘇北遊在考校他,咧嘴笑道:“聽馬蹄聲是五十匹馬。聽氣息,都是些七品武者,但是訓練有素。”

“給伱25人,能搞定?”蘇北遊問道。

老卒愣怔片刻,沒有回答。

蘇北遊嗯了一聲,望向老卒,“怎麼?”

老卒轉為驚訝,“我帶兵去?”

蘇北遊點點頭,道:“對!”

老卒拍著胸.脯道:“沒問題。”

蘇北遊一揮手,命令下。

突然從土包後面衝出二十六騎,個個披堅執銳,手中的陌刀已然提起。

雙方速度很快。

眨眼間。

老卒帶領25騎,提著五十顆人頭,回到了蘇北遊面前。

“都尉,都是北莽的攔子。一個沒跑。”

老卒笑著道。

蘇北遊豎起大拇指,“幹得漂亮!”

“給伱們記功!”

“剛才大夥兒都看到了吧?殺敵不可猶豫,一往無前,天王老子,都不怕!”

“是!”眾人齊聲道。

解決掉偶然碰上的北莽攔子後,蘇北遊帶著「鎮北都尉」繼續北上。

他們的目的是姑塞山腹中。

只有在那裡紮根,以此為根據地。

固本深耕,再向北莽和周圍輻射。

以往都不敢這麼做,這裡除了北莽的軍隊,還有盜賊出沒。

這一路。

蘇北遊北上,解決了所有隱患,一路收服。

從北涼出發,到現在已經三個月了。

“都尉,真是痛快!”

老卒遞給蘇北游水袋。

“以後有的是伱們展露身手的時候。”

蘇北遊拿起水袋, 咕嚕咕嚕一陣猛灌,身上流淌著水漬,手一撫,水漬沒了,他將水袋丟給老卒,“去,召集其餘十七人,我們開個會。”

老卒通知了所有人。

火堆旁,圍繞著十九人。

蘇北遊將任務分配下去,然後回到營帳內休息。

進入營帳。

立刻盤膝而坐,開始修行。

但打坐片刻,欲進入劍塔二樓,仍然不能。

蘇北遊也不急躁,他知道事事都講究循序漸進,否則,適得其反,走火入魔,屢見不鮮。

閒來無事,他走出營帳,繞開守衛。

轉過幾個營帳,進入後山。

不遠處。

就有暗哨。

蘇北遊對自已的部下能夠做到這麼嚴密的暗哨和周密的安排,也是滿意。

他無須擔憂。

提起一口氣,在地面輕輕一蹬,身體一躍而起,幾個縱躍,已然到了山巔。

此時的山巔,依稀可聞蟲鳴聲。

天空一輪明月,時不時在雲朵裡穿梭。

偶爾有幾顆星星點綴。

突然,東方有星墜於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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