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半,財神誕。
依照夏府往年的規矩,每年三月十五這日,蘇老太君都會差使下人在街口舍粥佈施。
家中一應子孫也都會放下手中的公務或者活計共同參與,寓意行善積德,廣納財源。
因著夏晨霆與夏晨澤不日便要下場,蘇老太君便沒讓人過來,只分別自兩人院裡調了兩個長隨小廝,便當做替自家哥兒代勞了。
“母親,眼看就晌午了,您年紀大了,腿腳又不大好,還是早些去歇息吧,這兒有兒媳看著呢,不會出什麼亂子。”
孟氏是個體恤人的,見婆母已經在街口站了小半日了,溫聲提醒道。
蘇老太君眼見到了飯點,取粥的人漸多,出聲道:
“不礙事,等忙過了這陣子,再歇不遲。”說著,微一側頭,還是沒瞧見自家大兒子,便出聲問道:“老大還在宮中嗎?”
孟氏聞言,老實回稟:“官人已經告了假,午後便會趕過來。”
蘇老太君嗯了一聲,便是預設了。
又朝另一邊轉頭看去,二房的眾人也是差不多都到了。
不過,卻是未在眾人之中尋著夏晨颸的身影,遂朝一旁的杜氏出聲問道:
“四哥兒呢?他又用不著下場,這都過了小半日了,怎得還沒瞧見他來?”
杜氏聞言,面色尷尬,卻還是恭順地回道:
“四哥兒說今日身子不大舒服,兒媳就先讓他在自個兒屋裡歇著了。”
蘇老太君聞言,哪裡不知他這個孫子身子不適是假,實則是有意偷懶耍滑,遂也沒好氣地道:
“哼,他什麼心思,別人不曉得,你這個做母親的還不曉得?你就這般縱著他吧,這孩子早晚讓你養廢了。”
聞言,杜氏面色難堪,卻也不敢反駁。
畢竟,自家婆母這話說得一點沒錯:
家中孫子輩的三人,前兩個都是京中出了名的,只她這個兒子,眼看已至弱冠,卻是連個秀才都沒撈著。
作為生母,杜氏在這婆母面前,自然也是抬不起頭來。
眼看老母親又在彎酸自家夫人,一旁的夏卿卬忙出聲打圓場:
“母親教訓的是,所謂‘養不教父之過’,颸兒如今這般,兒子也有責任。兒子這就叫他過來,母親切莫生氣,以免氣壞了身子。”
“哼,不必了,就讓他歇著吧。他來了也不過是站在一邊看著,幫不上什麼忙不說,反倒是礙眼。”
蘇老太君對這個孫子也是徹底放棄了,好在她還有兩個出色的孫兒,夏家的門楣也不愁無人支應。
日頭漸漸攀上了頭頂,又從頭頂一點點向西斜去。
蘇老太君畢竟年紀大了,在崔嬤嬤的一再央求下,最終還是回了仁安堂。
午後,夏衍行也到了,兄弟二人帶著一眾家眷僕從,很快便將最後的餘粥施完。未及申時,眾人便回了將軍府。
蘇老太君已經差人備好了素齋。眾人忙活了一整日也都乏了,便早早地用了晚膳。
席間,杜氏趁著眾人埋頭用膳,朝一旁的王媽媽遞去個眼色。
王媽媽見狀,當下便心領神會,悄悄從席間退了出去。
二人的動作雖然不甚明顯,卻還是引起了紫蘇的注意。
見那王媽媽離去,紫蘇忙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衣角,雲冉自是會意,朝人頷了頷首,紫蘇便領命跟了過去。
果然,在後院一處偏僻的角落,發現了正在碰頭的王媽媽與雪柳二人。
“可是都準備妥了?”
王媽媽見到雪柳,率先開了口。
雪柳聞言,面上微微一紅,點了點頭:“嗯,都準備妥了。”
王媽媽得了肯定的回覆,叮囑道:“行事小心著些,別被人瞧見。”雪柳聞言,鄭重回了句“是。”
王媽媽還有些不放心,再次囑咐道:“事成之後,知道該怎麼說吧?”
雪柳早就將那提前準備好的說辭背得滾瓜爛熟,故而也是頗有幾分底氣:
“媽媽放心,按您交代的,奴婢早就爛熟於心了。若是此事能成,還要感謝媽媽鼎力相助。”
王媽媽聞言,自然相信雪柳這話,畢竟誰不想攀著高枝兒往上爬呢?
故而,也就放下心來:
“你知道就好,稍後記著看我訊號。”說著,又環視了一週,小聲道:
“行了,出來太久該引人起疑了,趕緊去吧。”
說著,二人便各自去了。只是,兩人不知道的是,綠樹濃蔭之間的紫蘇,將二人的對話全數都聽了去。
很快,紫蘇便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席間,朝自家姑娘微一頷首,雲冉便立刻會意。
二人動作隱蔽,並未引人注意,雲冉只淡淡瞥了眼現下眼珠子正滴溜亂轉的杜氏,便又若無其事地用起了晚膳。
晚膳結束,蘇老太君還要領著眾人於祠堂祭拜禱告,一連串的儀式走完,今日這“迎神納福”的流程才算全部結束。
“母親,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動身去祠堂了。”
杜氏見眾人晚膳終於用得差不多了,迫不及待地開口提醒道。
蘇老太君只淡淡看了杜氏一眼,沒好氣地揶揄道:
“白日裡佈施也沒見你如此上心,這會子你倒是殷勤。”
杜氏聞言,面色一僵,訕訕地賠笑道:
“兒媳也是瞧著眾人都有些乏了,不若早些前去,也好早些結束,以免累壞了身子。”
“哼,我看是你自已想早點回去歇著吧。”
蘇老太君似是早就看透了這個兒媳的心思,自是不會相信她那冠冕堂皇的說辭。
夏晚荷見自家母親已經被祖母揶揄一天了,眼看這已經到了最後一環,也不欲自家母親在受那憋屈,開口勸道:
“祖母,母親也是替我們小輩兒著想,您可莫要誤會了她的一番好心。”
一旁的夏卿卬也討好地幫腔:
“是了,母親,兒子也有些乏了,咱們不若早去早回。”
聞言,蘇老太君環伺一週,見眾人確實略顯疲態,便也不欲再多有耽擱,開口道:
“罷了,大家即是已經吃好了,那咱們這就去吧。”說著,便領著一眾子孫僕從往祠堂的方向而去。
就在眾人路過一處垂花門時,卻聽隔壁偏院的廂房內傳來頗為異樣的動靜,似是桌椅倒地的聲響。
杜氏聞聲,立時頓住前行的腳步,扯著嗓子道:
“定是哪個粗笨的碰翻了桌椅,母親,兒媳過去瞧瞧。”
然而,話音才落,卻聽那隔壁廂房內竟連連傳出“不堪入耳”的語聲:
“哎呀,哥兒,別……別這樣……”
“寶貝兒,快……給我!快!……”
“啊,哥兒,輕點,啊……”
“雪柳,啊……嗯……好軟……嗯……”
聽到這動靜,眾人哪裡還不明白?
這分明……
分明就是有男女正在那屋裡行苟且之事呀!
一時間,原本要往祠堂而去的眾人瞬間就變了臉,蘇老太君更是火冒三丈。
杜氏見狀,忙做驚訝狀,出聲道:
“雪柳?!那丫頭不是在三哥兒書房伺候嗎?怎得會在此?”
王媽媽聞言,立即接話:
“是呀,這科考在即,老奴就將人撥去了朝乾堂伺候,這會子她應該在三哥兒身邊啊,怎得會在此處與人廝混?”說著,又好似大吃一驚,不可置信地推測道:
“呀!難道那屋裡的是……”
她這話頭接的真叫一個恰到好處,眾人聞言皆是不禁浮想聯翩,更有幾個僕婦已經竊竊私語起來:
“難道是三哥兒?可我瞧著三公子不似這種人啊。”
“哎呦——這可說不準。”
“這三哥兒面上看著道貌岸然,沒想到竟也會與人白日宣淫,真是……”
那邊的夏卿卬聽了這話,登時就變了臉:
“住嘴!誰給你們的膽子,當著主子的面就敢如此私自議論!還不快滾去領罰!”
說著,又忙上前一步,朝著自家老母親低聲道:
“母親,這吉時不可耽擱,咱們還是先去祠堂祭拜吧,這邊就讓敏怡來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