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就是那顆星辰
謝言安一怔。
隨即笑贊，“小四還是這般聰慧。”
揚手請林舒落座，他給她們各出一盞冰鎮過的紫蘇梅子飲。
“能告訴我是怎麼猜到的嗎？”他確實是摘星樓幕後老闆，平時很少過來。今日受掌櫃之邀過來核第一季度賬目，沒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僅一眼，他便認出角落裡頭戴帷帽的女子是林舒。
“那碟蓮子味兒點心。”
林舒梨渦輕漾。
“幼年相識，王爺請臣婦吃過蓮子。此外，臣婦記得王爺從前提過，您母妃苗貴人擅長製作各種各樣的吃食，想來王爺也遺傳到幾分獨到的手藝。而摘星樓，最開始打出名頭便是各種別出心裁的點心。”
“你還記得？”
幼年相遇，是謝言安人生中為數不多的亮色。
溫厚眸光中又添一抹柔軟，大概怕林舒尷尬，他指指那盞飲品。
“嚐嚐這個。裁雲，你也嚐嚐。”
“多謝王爺！”
這是三樓位置最好的包間，南北通透，即便如此，也熱得人汗流浹背。道了謝，主僕兩端起面前的玉色琉璃盞，沁涼清香的水一入口，紫蘇青梅糅合的悠長滋味頓時溢滿唇齒，涼絲絲，甜津津，如夏天湖畔清涼的風拂過，身體隨之舒暢自在。
“這味道……”
裁雲雙眼晶亮，“是不是小時候喝過的那個？不，比那時味道更好！”
“裁雲記性真好！小四覺得如何？”
“入口生津，止汗消暑，極好。”
“十歲那年在擷芳宮，也是太后生辰，母妃見小四、我和裁雲跑得滿頭大汗，讓我們喝她煮的紫蘇飲。”一個宮裡，一個宮外，謝言安和林舒的回憶其實並不太多，但每一個點滴，於他而言，都是小心珍藏的寶貝。
“當時小四你說這東西寡淡，不好喝，這些年我一直在嘗試改進味道。”
林舒唇角微抿。
前世不提，她滿心滿眼只有自以為的竹馬郎。
如今重活一世，她其實還是想不透，謝言安為什麼會對自已有男女之情。因為幫過他一回？那時她六歲他七歲，還是總角幼童，哪懂情愛？至於以後，相處次數明明也不多！
在她眼裡，不管過去多少年，謝言安仍是過去那個捱揍不還手的小男孩——
像一個需要保護的弟弟。
“王爺記性也好。”
說完，她利落起身。
且不說已為人婦，便是雲英未嫁，她也不想給謝言安任何幻想餘地。
“王爺見諒，臣婦該回了。誤以為是居心叵測之人，臣婦與裁雲才在下面鬧著相見，若給王爺添麻煩實在抱歉。摘星樓乃王爺所有，此事臣婦絕不會向他人提起，請放心。告辭，王爺。裁雲，我們走。”
窈窕身影消失在樓梯間。
謝言安立在門口許久，只覺時間飛快。
日思夜想的人，眨眼又消失。
心裡空落落的他掐著門框，骨節泛白。
直到掌櫃抱著一摞賬冊過來，謝言安才和他重回包間。一個心神追著林舒跑遠，一個惦記賬目核算，他們都沒注意到斜對面另一包間的門早被拉開一條窄窄縫隙，縫隙後，有一雙痞賴陰狠的眼！
屋內，謝言安輕車熟路對賬。
“相比去年，前四個月營業額有增加，老童，你乾得很好！”
“嘿嘿，小的只出力，王爺時不時推出的各色茶飲和點心格外出彩，咱樓才能紅紅火火。”童掌櫃四十有餘，能幹精明，想著方才那一出，後背汗溼的他緊張搓手，“方才那位是慶平侯府顧夫人，王爺……”
摘星樓每日迎來送往，其中不乏京城權貴。
允王愛慕林家嫡女的往事，童掌櫃多少有所耳聞。
只是……
見謝言安的眼神久久停留在尚未撤走的玉色琉璃盞上，他搜腸刮肚，好不容易才組織好後面要說的話：“小的當年慘遭騙局，承蒙王爺出手得以苟全性命再圖生意，小的比誰都希望王爺順心順意，所以小的斗膽勸王爺一句，過去的，咱讓它過去吧。”
當然是過去了。
從林氏夫婦婉拒那天起，謝言安就清楚，自已和林舒過去了。
只是，他自個兒還過不去。
即使兩年前她下嫁侯府，他仍過不去。
“本王知曉你在擔憂什麼。”
腦海裡回放過無數遍的往事又開始氾濫，謝言安目光痴纏，“她不會影響你和本王的合作，方才已應允不會對外人提起今日事。她向來言出必行，你放心。至於過不過去，老童，你這輩子有過不去的人和事嗎？”
“沒有！”
童掌櫃搖頭，“當日被騙得傾家蕩產都過去了！”
“那你很幸運。”
“小的最幸運是遇到王爺，祈求王爺……”
“你知道本王當日為何要給此樓取名摘星嗎？”
勸說的話聽過太多，謝言安比誰都清楚如今自已和林舒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只是，他又能怎麼辦？在七歲那年她如一道光照進灰敗不堪的人生開始，在他心裡鐫刻下她的一顰一笑之後，他眼裡再看不到旁人！
“天有一星辰，欲摘不可伸。她，就是那顆星辰。”
“……”
童掌櫃撓撓腦袋，想再勸又不知道說什麼。
這時，謝言安忽然低問：“慶平侯府的事你瞭解多嗎？她成婚後本王同她一直沒見過，今日頭一糟，本王覺得……她似乎變了些，始終拘禮不說，看上去也沒從前快活自在。”
“王爺，您這是何必呢？”
“你只管說你知道的，何不何必本王自知。”
這邊，林舒的馬車嘚嘚回府。
一路上，裁雲安靜極了。
見她這樣，林舒不由得奇怪：“你怎麼了？”
“沒怎麼，奴婢只是忍不住想……”
裁雲打小貼身伺候，她對小時候林舒和謝言安當朋友的事很清楚，“如果當年小姐同意嫁給允王殿下，定比現在幸福。小姐看到了，王爺對您仍念念不忘，改進紫蘇梅……”
“打住！想都不要這麼想！”
林舒不喜歡什麼如果，人生沒有如果！
“我對他並無……”
“夫人可算回來了！”
車堪堪停住，長昌焦躁的聲音響起：“請您快去看看吧，老夫人鬧自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