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指揮粗使丫鬟把四分五裂的茶具收拾好。

這才問:“夫人去祠堂做什麼?”

“蓁姐兒不是又被那兇婦罰跪?最近熱成這個鬼樣子,她每天傍晚去!”

“夫人意思是……讓三小姐想辦法阻撓?”

眼珠滴流一轉,杜鵑把扇子搖得快了些,“上回擁泉居,可惜姓白的賤蹄子運氣好,不然一屍兩命,多痛快!憑她一個鄉野打漁的,哪裡配伺候大人?伺候便也罷,她還敢懷身子!”

“別說了!煩得很!”

自從白小漪抬成良妾,楚蕊的日子越發孤悽。

從前,顧承安雖然不怎麼和她見面歡好,兩人私底下眉來眼去、你儂我儂不知多少。如今出現一個更水嫩動人的,他如何不能見異思遷?

尤其那白氏,嬌嫩如初春的花兒,身段更如柔柳,手段定下作,男人最好這一口!

越想越氣,楚蕊走到妝臺前。

自已雖然風韻猶存,到底不再年輕!

想到這,她一顆心越發沉到崖底,悲嘆:“依姐兒如今日日在悠然居,心裡對林氏敬愛得緊,指不定哪天就不是我的女兒了!蓁姐兒倒向著我,可她毛毛躁躁,辦事總不利落!景哥兒學業忙且不太愛搭理我,我這……”

“夫人想念二少爺了?”

“老二也是個毛躁的,只是……”

煩悶扯帕子的手停了下來,楚氏看向杜鵑,“你讓小雷去打聽監牢不讓探視的原因,可有答覆?”

小雷便是府醫身旁的小廝。

他一直覬覦杜鵑的樣貌身材,心甘情願替她們跑腿辦事。

杜鵑又是點頭又是搖頭。

“他跑了好幾趟,監牢只答二少爺犯的是殺人大罪,不讓探視。”

“哼!這是什麼敷衍屁話?旁的殺人犯也沒不讓探視!況且行哥兒年幼!”

楚蕊覺得是小雷面子不夠或銀錢使得不到位,她想請顧承安或顧景之出面,但他們父子俱言之鑿鑿同行哥兒斷絕關係,一提定要被罵,“待會兒,我同蓁姐兒提一嘴。”

祠堂。

祖宗牌位在幽暗火光中靜立。

跪了大半個時辰,顧蓁蓁滿身大汗,臉白如紙,膝蓋痛得鑽心,像隨時要碎裂。若不是那日悠然居確實動手在先,她都快懷疑林舒故意磋磨自已,哪有動不動讓家中嬌女罰跪的?

更讓人寒心的是,跪了這麼些天,老祖宗和父親一個沒出現!

渙散的眼神停留在某一處模糊牌位上。

怨氣怒氣最終凝聚成恨,她鬆開齒痕深深的唇瓣。

“我得為自已打算!”

“小姐所言甚是。”

含春如今不招待見,含夏日日陪跪。

她也跪得身子發麻膝蓋劇痛,虛應了一句。

“我們手裡還有多少銀錢?”

“啊?”

汗流浹背的含夏歪歪斜斜坐在自已腿上。

“小姐想買什麼?”

“桃花粉和新裙必不可少,時興首飾太貴,算了!”

含夏嘴裡直泛苦。

都跪著呢,還想買這買那!

像是猜到她的想法,顧蓁蓁厲哼一記:“不是我想胡亂花錢,是既然要為自已打算,就必須得花這些錢!桃花粉用來敷臉可使肌膚細膩白嫩。新裙麼,得要香雲紗的,這兩樣下來,估摸得二三百兩!”

“小姐想幹什麼?”

“我要隨母親去長公主生日宴!”

“夫人會帶小姐去嗎?”

含夏苦著一張淌汗的臉,“如今夫人光惦記四小姐!”

一想起顧依依假模假樣的柔順作態,顧蓁蓁恨得牙根發緊!咬人的狗不叫,小蹄子還真是不聲不響就冒了尖!待日後有出息,看自已怎麼磋磨這個抓尖賣乖的傢伙!

想到這,她惱道:“你先說能使的銀子還有多少!”

“奴婢這幾天也沒清點,但應該不會超過一百兩。”

月銀少花費多,能攢下這麼點不容易。

“好少!”

懊惱啐了口,顧蓁蓁忽然杏眼一亮!

找老四借,她向來儉省,手頭肯定比自已寬裕!

萬一不行還有大哥!

“一盒桃花粉將近十兩,確實不夠。”

“沒事兒,我想到辦法了!含夏,這段時間連累你跟我一起罰跪,等我翻身……”

吱呀!

輕輕推門聲傳來,身體歪扭的兩人迅速跪直。

以為是父親或林舒終於大發慈悲來探望,顧蓁蓁虛弱又驚喜的回頭。

一看,汗津津的瓜子臉垮下去。

是拎著食盒的楚氏!

她立刻扭過頭去,唇抿得緊緊的,一點也不想看到這個之前挑撥自已犯錯的女人!

“蓁姐兒!”

楚氏只當顧蓁蓁的不快是在為罰跪鬧彆扭。

她走到旁邊的蒲團蹲下,開啟食盒。

“身子還吃得消麼?快瞧嬸母給你帶了什麼,荔枝膏水!你喜荔……”

“嬸母來幹什麼?”

荔枝濃香撲鼻,顧蓁蓁卻看也不看。

見她脾氣大,楚蕊只好先放回食盒,“來看看你!昨兒老祖宗沒睡好,今兒一直懨懨的,想必不一會兒便會沐浴早睡。你父親母親坐車出門,聽說晚膳都沒在府裡用,估計是要為遠道而來的苗族大夫接風洗塵。”

顧蓁蓁想起那晚比試看賬的情形。

看來,父母親真打算調理身體要孩子?

不對!

她猛然反應過來,杏眼如勾魂厲鬼一樣索住楚蕊。

“嬸母倒是很關心我父親和母親的動向!”

“……”

少女眼神厲辣,甚至溢滿怨毒,讓楚蕊很懵。

半晌,她訥訥張嘴,“我們是一家人,嬸母關心大……”

“少裝模作樣!”

父母親要生孩子便是尊貴嫡子,她無端端跑來說這些,不就像之前一樣,想挑撥自已去阻止、去鬧騰嗎?看來老四說得對,她看不得大房好。

“嬸母是二房,我們是大房,非要仔細論,可算不得一家!”

“蓁姐兒!”

楚蕊又驚又氣,“這誰教你的渾話?”

“事實如此,還用得著教嗎?”

看著她驚得眼珠子像要掉下來,顧蓁蓁傲慢斜睨,“嬸母若看不得我們大房好,實在不必出來四處閒逛!容侄女說句不孝的,二房敗落與我們大房何干?誰叫我二叔去得早?嬸母自個兒命薄如紙,實在怨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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