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蠢事為何不藏著掖著?
怎麼辦?
這一瞬的顧蓁蓁,內心被巨大茫然籠罩。
弧度天然曼妙的唇被抿成一條直線,她久久盯住黑底金字的諸多牌位,亂如秋後乾草的腦子在許久後才找回一點清明。楚蕊是生母,證明父親一直在刻意隱瞞欺騙。
母親是高門貴女,知曉此事,能忍下這口氣?
她必要同父親和離!
若是那樣,自已和大哥還有何前程可言?
越想越恐懼,顧蓁蓁驚出一身冷汗。
抬起方才過分用力導致現在脫力的手,她胡亂擦了把額汗。
“還是那句話,我得為自已打算!你發誓,此事絕不說出去,否則全家不得好死!含夏,你別怨我讓你發毒誓,這件事實在太可怕太大,傳出一絲半縷都不行!”
“奴婢明白!”
主子決定奴婢的命運。
含夏其實也生怕自已被滅口,趕緊舉手起誓。
誓畢,她道:“小姐確實該為自已打算,紙包不住火,萬一後面大夫人有所察覺,您和大少爺四小姐的前程全毀於一旦!對了,小姐要不要把此事告訴大少爺?他書念得好,人又聰明,你們也好商議一二!”
“不行!”
顧蓁蓁搖頭如撥浪鼓,“大哥要聯考,不能亂他心神!”
“小姐……思慮周全了許多。”
“能不周全嗎?我竟是這樣見不得光的出身!”
心裡慢慢浮出一個主意,顧蓁蓁讓她附耳過來。
嘀咕一陣,含夏憂心忡忡的問:“這能成嗎?”
“多半能!”
“奴婢擔心小姐身子。”
“有什麼好擔心的?捨得一身剮,換來榮與華,你去吧!”
同一時間,摘星樓。
三樓,身著尋常銀紋月白錦袍的顧承安端坐包房首位。
左右兩邊分別是林舒和苗族大夫祝青山。
此人四十來歲,一身孔雀藍色的葛布族服,脖頸和手腕俱掛閃亮銀飾,長眉深目,笑顏平和近人,通身氣質如閒雲野鶴,讓人瞧之生喜。
酒酣菜豐。
用畢,他舉起酒杯。
“多謝大人和夫人盛情款待,祝某不勝感激。之前在黔地,曾聽雲員外提起京城摘星樓,說裡面各色點心堪稱一絕,酒菜更豐富美味,今日才知雲員外所言不虛,祝某真真大開眼界!”
“你同他老人家見過面?”顧承安笑若春風。
林舒想要孩子,他更想!
此刻希望近在眼前,當然要擺足風度和誠意。
“見過。”
祝青山看一眼含笑不語的林舒。
“祝某居處,與員外發現的鐵礦不遠。
員外乃豪氣萬千的人物,時常會來寨子裡親自挑選壯力去鐵礦那邊幹活,給的工錢不低,寨子裡的人都很敬仰雲員外。祝某已有妻女,本不欲背井離鄉北上,但云員外惦念夫人,祝某若能讓夫人達成所願,也算回饋員外三分人情。”
他對雲飛揚的推崇,讓顧承安滿腹酸水。
什麼豪氣萬千,什麼人物,不就是有錢?
有錢好,能買來敬仰、奉承和跑腿!
“勞祝先生跑一趟,我們夫婦先在此謝過。”
林舒不知道謝臨淵哪裡找來的這樣一個男人。
溫和淡然,滿身藥香,還真的挺有避世醫者風範。
她笑問:“若先生吃好了,咱們先回府?今夏熱得厲害,我已收拾好侯府北角的一處單獨小院落,還望先生不嫌粗陋。左右先生已來,診脈一事不必著急,先生大可先休息兩日,再領略一番京城風土人情……”
“祝某歇息一日即可,夫人體……”
“大人!”
長榮突然闖進來。
對祝青山一拱手致歉,他彎腰附去顧承安耳畔。
也不知稟了什麼,剛還含笑如常的男人臉色剎那間鐵青。
祝青山見狀,自然提議立馬回府。
直到上車,一直勉強維持翩翩風度的顧承安才怒不可遏開口:“老三這個驕橫忤逆的傢伙,如今是越來越猖狂出格!”
“她不是每日跪祠堂麼?”
林舒搖動團扇,“能出什麼事?”
“我們久未回去,含夏一直在門口死等。幫我送兩份圖紙去尚書府的長昌回來多嘴問了句,你知道那丫頭說什麼?她說三小姐在祠堂和二夫人氣爭執,一怒之下打了二夫人,三小姐自知罪孽深重,決意長跪祠堂到死!”
直接動手?
林舒迫不及待想回去,欣賞一番楚蕊被親閨女打後的臉色!
“好端端的,她打弟妹做什麼?”
“誰知道小孽障發什麼瘋?把祝先生送回院,咱們去祠堂。”
“讓裁雲去送便是。”
顧蓁蓁動手,想必是楚蕊又去挑撥是非。只是,林舒一時沒猜透,以顧三的心情,做了這等驕狂蠢事為何不藏著掖著,還主動抖出來?
她面上似有自責與憂色的說,“反正祝先生左右不會跑,還是蓁姐兒要緊!”
“孽障若聽得夫人這話,活該羞愧而死!”
顧承安怒衝衝,“成日惹是生非,難為夫人還記掛她!”
一炷香時間之後,顧承安和林舒走進祠堂。
讓他們都有些意外的是,蒲團上的顧蓁蓁跪得筆挺,除開左臉依稀可見幾道淡紅指痕,她沒有哭哭啼啼使小性,也沒有立刻張嘴告狀,而是恭恭敬敬給二人行禮。
她這麼冷靜平靜,倒讓顧承安語塞。
負手踱步幾息,他擠出一句:“為何與你嬸母動手?”
顧蓁蓁不動,不說話。
她這副與往日大相徑庭的模樣,林舒不由猜測,楚氏難不成跟她表明了身份?地上還有滾到打翻的食盒和幾顆像荔枝肉的玩意兒,想來先前這裡鬧得激烈,楚氏情急之下吼出來很正常!
想到這,她蹲去顧蓁蓁身前,“怎麼不說話呢?”
林舒的溫和眼神裡,倔強如頑石的少女開始落淚。
“女兒自知做錯,不想辯白。”
“你個孽……”
“夫君!”
林舒扭頭輕呵一記,再轉向顧蓁蓁時,更溫柔。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倒要看看顧三心裡打的什麼算盤!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她伸手,將顧蓁蓁腮旁亂糟糟的黑髮別去耳後。
“你還小,還有時間。且有些事情,或許並不是你一人之錯,你不說,父親母親如何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