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上了高中的趙和瑫本想安安靜靜地度過，沒有競爭任何一個職位，但是十三班沒有進行全民公投，是班主任直接任命。
於是趙和瑫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人民公僕。
高老師那天在班上慷慨激昂地說：“走長征路的時候就看出來她是一個非常有責任心的同學，班長這個職位就需要這樣的精神。現在剛剛組成新的班級，大家彼此並不瞭解，所以暫時先由我選幾個重要的班委，半期考試之後我們再重新選一次。至於課代表，大家就找各科老師自己報名、自己決定吧。我的數學課代表暫時不選，月考之後再說。”
莫嶽謙擔任團支書兼學習委員，知道內情的幾位同學對此並不意外。
喬霖先也十分順利地透過毛遂自薦當上了體育委員。
九月，大家都在熟悉期和磨合期，工作進行地稍顯困難。
趙和瑫這個班長很難服眾。
高澎要求十三班比學校規定的自習開始的時間早十分鐘回來，班長點名清人，沒有準時回來的同學罰做清潔。
晚自習開始前，總有一大波男生遲到。他們大多都是去打籃球了，直到最後一刻才回來。趙和瑫從小就是班委，是老師的得力好助手，她深諳並奉行的主義就是“不和同學起衝突”，所以她很少記名字，只是提醒一下就算了。
但是在他們連續遲到一週、回教室不僅不自習，還大聲交流、討論籃球戰術以後，趙和瑫忍無可忍了，正要發作之時，被莫嶽謙搶先。
“每天請按時、自覺地回班，不要以為給你們面子不記名字就可以為所欲為。”
而那群男生總是敷衍了事，今天也不例外。
趙和瑫檢查班級中沒有缺人後，合上花名冊，難得大聲地說：“請你們在自習課保持安靜，別再遲到了。”
她其實一直不太敢管男生，她小學時就被不少男生嘲諷過，彼時的她會認為這是自己的問題，不敢反駁。久而久之，形成了心理陰影，對這類刺頭避之不及。但是今天莫嶽謙替她說話，所以她覺得自己也該硬氣一回。
其中一個男生沒好氣道：“你們說話別陰陽怪氣的，用你給我們面子嗎？要罰就罰，廢話真多。”
沒人再說話，大家都在埋頭寫作業，但難免有想看熱鬧的人。
喬霖先正在解數學題，被打斷後，撕下草稿紙，示意趙和瑫讓他一下，離開了教室。
十分鐘後，高澎來到了教室，叫走了那些晚回來的男生，緊接著喬霖先就回到了座位上。
“難得不訓練，想寫會兒作業，他們吵死了，我覺得你就應該狠狠地記他們的名字。”
喬霖先話音未落，高澎又把頭探了進來，瞪了他一眼，說：“喬霖先，自習課不要講話，要提醒你幾次？出來，一個人坐在外面學習。”
趙和瑫和喬霖先很有緣分，班級座位是高澎一個一個念名字、按學號順序排出來的，在命運的巧合下，他們又成為了同桌，坐在靠牆靠門的大組。平常下課的時候他們經常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十分投緣，成為了普通的、和諧的同桌，甚至快速地產生了友誼。
11
喬霖先高中第一次週考，英語險些得了倒數。
150分只得了105分，別說在年級上，就是在班級中，他的排名也是比較低的。
他已經無精打采一節課，盯著卷子發呆。
英語一直是趙和瑫的強項，加之暑假並沒有放鬆，持續地積累詞彙，這次考試取得了139分的好成績。是班級第二，年級第十五。
她不敢安慰喬霖先，怕他跟俞子修一樣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英語課上，英語老師讓同桌互相分析試卷，喬霖先才主動遞過他的答題卡和試卷。
趙和瑫瀏覽了一遍，大致分析出了幾個問題。
“你的完形填空錯的太多了，應該是詞彙量問題，另外，你的作文，字不夠工整，句型句式不標準，很難得高分。”
喬霖先認真地點了點頭，問：“應該練什麼字？”
“衡水體吧。我們初中老師是這樣和我們推薦的，說這個字型在高考場上被掃描出來很清晰。”
他作出思考的模樣，說：“我們初中班主任是英語老師，她很瞧不上衡水體，她覺得這種字型壓抑天性，也不好看，而且外國人也不這樣寫字。”
老外的字不都是龍飛鳳舞的嗎？一般人能看懂嗎？
壓抑天性？應試教育和解放天性也許根本不可以共存。
不好看？不好看可是能得高分，就這麼簡單。
真扯淡。
一位不切實際的老師。
趙和瑫的腦袋裡迅速閃過了這些觀點，但她一個也沒有說出來——她總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太功利。
“你在想什麼？”喬霖先問道。
“沒什麼。”
“不過當時我們班上有個同學······比較特別，那次考試他寫了花體，雖然被判了零分，但是······”
喬霖先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正在巡視的英語老師打斷了。
她拿過喬霖先的答題卡，說：“你以後每天在作業本上用衡水體寫26個字母的大小寫，剩下的地方積累你的生詞，一天一頁紙，單獨交給我。”
他已經被不少老師特殊關照過了。
英語老師走後，趙和瑫把頭探過去，問：“但是什麼？”
“但是他的花體寫的一點兒都不好看，我們班主任說他如果寫的好點可能還能得幾分，像狗爬，和他人長得相差甚遠。”
林承意曾經和他說過賀之澤的這件事。
他的答題卡被影印到紙上，被各個班的英語老師展示，不是因為他寫得好，而是因為他寫的爛，而且特別的爛，就像是故意的。
林承意的英語老師一直要求他們班練衡水體，這篇零分作文就是她毫不手軟評的。
字本來就醜，還寫花體，考試機讀後更是攪在一起。
後來林承意笑了他很久。
趙和瑫問：“他為什麼要這樣？”
林承意沒回答的事，喬霖先回答了。
“倒也不是什麼特別的理由，就是他不喜歡我們班主任，故意跟他作對。”
“為什麼？”她又問。
趙和瑫是個十分口是心非的人，她說著不感興趣，說著再見，可是還是忍不住想要去了解，畢竟那是賀之澤，她想知道為什麼，即使已經十五歲了，她還是想知道。
“他和我說過，因為我們原來的班主任特別愛收禮，他看不慣這種行為，透過這種方式反抗，不過我倒是覺得······算了，總之，這個班主任只教了一學期就被換走了，他和後來的班主任相處得很好。”
一節分析講評試卷的英語課，就這樣在嘈雜的討論聲中，成為了堂而皇之的聊天。
他們一邊繼續聊著不著邊際的天，喬霖先一邊動手寫起了額外的英語作業。
什麼都聊，新聞、政治、國際賽事和八卦。
越來越瞭解喬霖先，越來越覺得他是一個特別溫暖幽默的同學。
二人激動之時，後座的莫嶽謙冷冷地說了一句：“還沒下課呢。”
從上次莫嶽謙幫她說話開始，趙和瑫也對他非常的感激，儘管他常常······不和同學們說太多話。
莫嶽謙是英語單科第一名，148分，唯一在作文上扣了兩分，對於剛入學的高一新生來說，這是十分優異的成績。
喬霖先借來了他的答題卡，跟趙和瑫一起瞻仰了大神的落筆。不僅字寫得好看，句型和句式都用的十分老練，一氣呵成。
“不愧是她最得意的學生。”
她是實驗中學最厲害的英語老師，也是後來喬霖先班級另換的英語老師。
他們班曾多次從她的課堂上聽到對莫嶽謙的表揚。
他又問：“那為什麼還是被扣了兩分？”
寫得好被扣分其實並不衝突。
被扣分並不代表寫的不好，只是在某條規則下，你只能得到這些分。
下課前，英語老師說：“在巡視過程中我回答了一些問題，這張卷子就不評講了，如果還有不理解的地方來我辦公室問我。另外，大家第一次寫高中作文，都不太熟悉，暫時的低分可以不用太在意，我們學校英語組的判卷標準就是不給滿分，像莫嶽謙的23分的作文就可以算是滿分作文，大家可以去借鑑看看，學習一下。”
他得23分是因為作文只有23分。
趙和瑫今天才直面這樣的差距。
139分就沾沾自喜的她被年級第一的148分砸暈了，一覺醒來，重新坐在了奧數課堂中，聽著她搞不明白的工程問題，疑問道，人與人的差距到底是從什麼時候拉開的？莫非就是從聽不懂的奧數課開始？
她開始埋怨為什麼小時候的自己沒有再努力一些。然而木已成舟，活在當下的確會痛苦一段時間，過去無力改變，未來更加撲朔迷離，但只有活在當下，才能把握改變未來的最好時機。
她做的還是不夠好，但是這次她想比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