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模糊的知覺,朦朧的視線,依稀感覺到一隻身負重殼的蝸牛蠕動在我的鼻尖,卻又屢次跌落。紺碧的天空,就像是水晶之棺,囚禁著流淌的海洋。

數夜未眠的倦意累積之後便是不由自主的眩暈,等到再次甦醒已經是午後溫馨的陽光,正值新綠的草地還留有昨夜清晨的露滴。抓起那隻誤入歧途的蝸牛,敏感縮回並不堅固的外殼,卻又驚奇偷窺著周圍的一切危機。小伊倚在我的臂膀上,擺弄著手鍊與戒指更加協調的搭配。

“哇,這可不像小生所熟知的邪惡伯爵,來自埃米爾的親切問候!”

跳動在眼前的是一位素未謀面的巫師,驚悚的嘴臉盡享得天獨厚的祭祀優勢,而省略的角色扮演則源於根深蒂固的本性。

“那可能是你聽信讒言而晃進的誤區,言辭鑿鑿的憑據都有可能是杜撰的偽證,何況是優柔寡斷的敘述呢?”

“詭辯的的詞彙核實著伯爵存在並非是子虛烏有的傳言,小生一路上的追尋也發現了些許蛛絲馬跡,那是令我怦然心動的氣息,折磨著我的鼻腔,久久不能忘懷。”

埃米爾閉著眼睛,陶醉在虛擬的美感中,巫師擅長的便是這種自我療養與魅惑人心,而實際的操作只不過是些旁門左道的騙術。

“原以為你只是變態的跟蹤狂,未曾想到你還是品味極差的美食家,可惜二者互不相容的情調,註定你只能夠永遠困守在幻想的夾膜之中。”

站起身的我稍微整理著被壓抑變形的襯衣,重新打量著眼前的巫師,並未得到能夠更新的結論。

“那麼,總不會是想為我單獨繪製一本感性的寫真而不辭勞苦的追尋吧!雖然那也是我不能否認的魅力,但已經花期不再。”

埋頭讀書的小伊噗嗤笑出聲來,捧著手中的讀物巧妙遮蔽著自己的神情,但想要訴說的情感還是傳達到了。巫師則一臉淡然的望著小伊身後那棵大樹稀疏的葉子,如烏鴉犀利的眼神驅逐著立足位未穩的幼鳥,入侵不屬於他的樂園。摘下頭頂簡陋的帽子,轉動在手中,一切都在遊刃有餘的掌握。

“伯爵何必借用嘲諷小生的言詞而貶低自己的貢獻呢?即便如此,也不能抹平小生對您的敬仰,微薄之力的逆轉,以弱恃強,卻收到了各種奇效。科爾親王已經背上了無能的重壓,與長老先生一同收監在帝都的囚塔內,至於帕古拉地烏將軍,更是帶著您的訊息準備向他的主人邀功,卻扛著叛徒的罵名被出賣在斷頭臺前,其中的是非曲折,伯爵可都是功不可沒的挑唆者。”

埃米爾的稱讚之詞更像是誇耀自己能夠跨越疆域阻礙的通曉之靈,其實只不過是龐大訊息網路連通編織起來的謊言,用繁盛的人力流動填補遙遠的距離,是最快捷的資訊傳送手段,當然也是廣為流傳的公開秘密。

“這算是自報家門的簡介麼?然而很遺憾,我對您的真實身份並沒有任何興趣,無論是舞臺上技藝精湛的藝術家還是臺下相得益彰的觀眾,都不在我考量的範圍,孤獨的人並不喜歡太多冒充友愛的朋友,更喜歡真實醜陋的敵人!”

巫師用力一託,飛速轉動的帽簷煽動起周圍的氣流在草原上留下了驚鴻掠過的痕跡,伴隨著泥土芬芳的綠捲風,停駐在我的腳下。

“那麼這就算作是敞開心扉的見面禮,無論您接受與否。”

巫師自信的表現卻在嚴絲合縫的彌補著我隨意暴露的破綻,切近要點的對策應該是做過長久的功課,強制迎合著我的品味。拋開摻雜其中的私人情緒,一定是位成熟的外政官,但也是我膩煩的對手,畢竟鏡面前的孤芳自賞,重複彼此的動作,更顯孤獨。

“摘下你虛偽的面具吧,早點披露出背後的陰謀更能避免多餘的尷尬,口舌之爭圖謀的一時之快,更是在延遲時光的流逝。”

“既然是伯爵的要求,那就是必須服從的指令。小生是遊歷四方的巫師,也是奧利斯將軍的嫡系附庸,維護主從間牢不可破的關係網,正是小生唯一所要執行的任務。聽聞伯爵的榮光降臨,為了一睹芳容,便千里迢迢的跟隨著伯爵的腳印。”

埃米爾撿起地上沾染著絲絲綠意的帽子,施咒之後變出一朵不屬於這個季節的豔麗鮮花,躬下身呈遞給驚歎於魔術的小伊,那是她看不出的端倪。

“所以你明知真相的主人卻還毫不猶豫的處理了棋盤上陷入死地卻還能裝飾幕布的棋子,我想那並不是為了討好獻媚的做法。”

拿過埃米爾的帽子,目測上的間距便無法容納那術鮮花的長徑,其中的貓膩自然在保守的長袖之中。混落在灰塵中的熠熠光彩,應該是殘留在袖口的花粉。

“岌岌可危的棋子,遊戲中的命運只能掌握在操縱者的手中。只要願意,任何犧牲都能博得紅顏一笑。況且是斯米克家族體制下的毒瘤,只有徹底肅清才能重建領袖意志,即便沒有伯爵的推波助瀾,也勢在必行。多餘的快樂或許還會萌生他們求生的慾望,齊心協力的反抗雖然徒勞,但如雨後春筍崛起的效仿者,也是令將軍頭疼的叛逆!美麗的煙火,綻放在沒有色澤的天空中。”

順著埃米爾手指的方向,濃郁的黑煙包裹著跳動的火光,舞動奇蹟的靦腆,也是一種安詳的厚重感,只是再次折返的明日清晨,就沒有摻雜情愫的甜點。

“最後的參與者,泯滅!”

灰燼飄舞的視線中,除了漆黑,沒有光澤。巫師默唸的咒語,目送著結束旅程的靈魂,挽留之詞更像是宣洩命令的斥逐,消弭在湛藍的背景中。

“下一個,會是誰呢?”

與巫師的眼神交匯,他在我清澄的眼球中看到了自己清洗後倒影出更加毒辣的面容,有些慌張驚退了幾步,還是憑藉著頑固的信念,勉強找到了控制平衡的核心力量。

“抱歉,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上一秒還是威風凜凜的壯舉,何必在意下一刻文質彬彬的懦弱。能夠活在當下,即便是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做著口是心非的事,縱是積怨,也是享受。”

“哼哼,這就是伯爵慣用的脅迫伎倆麼?單純目的卻額外贈送太多顯眼雜質。作為將軍信賴的使者,小生的存在禁得住歷史的檢驗,伯爵也無需煞費苦心的否認一些既定的事實,棋盤上的托盤,一旦失去拐角,便是滿盤皆輸。反而是伯爵應該考慮自己的處境,在監控中保持良好的運營心智固然可喜,但疲倦的狀態或許不能滿足您緊湊的提防舉止。”

巫師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件,放下高貴的儀態,恭敬謙和的送在我手中。細緻的泥印覆蓋著精美的封面,禁錮著我羈押其中的名字。

“想猜猜你精算出的內涵麼?或許是你最後的殊榮。”

尚未開口的巫師卻遭到了反客為主的禮遇,跳躍的思維也跟不上迅捷的變化。那封寫有奧利斯將軍署名的信件並不需要拆開,便被我塞在口袋之中,作為揭曉秘密的證物。

“大概是勸降,或者是宣戰。像伯爵這樣的人物,若是不能成為朋友,那索性就當做是必須被抹殺的敵人,心照不宣的猶豫更是在加速自己的消亡,那便是小生熟識的奧利斯將軍。”

“那但願你信仰的領袖不會將你當做可以隨時丟棄的炮灰,一旦是搏殺的宣言,你的處境就很滑稽了,至少是我都無法認同的安全感。你也應該是那場政變的參與者吧,泯滅!”

巫師凝重的神態,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應該是數萬種理想狀態的可能,理性的懷疑只要稍加挑唆便能觸發狂熱的確信。

小伊合上書,將鮮花固定在書頁之間壓縮成乾癟的標本,背誦著剛剛激發感觸的臺詞:

“如果黯淡的黃昏之後是光明的雷雨,那就讓我們共同等待期許中的冷雨夜。”

下一個,未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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