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被聚攏的洪水,摧枯拉朽般沖毀了塑造的建築藝術,隔絕的稀薄空氣,分解著鬆散的身體。失去管制的四肢理性遵從著屬於湖水中的規矩,逆流而上的壯舉,那是獻唱給英靈的戰歌。漸漸清晰的視線,晃動在潮水褪去之後的粼粼清波,跟隨的真相也即將浮出水面。

“誒?荒唐的冒險,是伯爵親自擬定的嗎?”

夏季被廢棄的壁爐煙囪,往往是容易被忽略的資訊交流軌道。從天而降的歐米里潔,剛剛平復的心境又在突如其來的刺激下盪漾起了波瀾。

“是,混亂的舞曲中沒有人能匹配少爺獨闢蹊徑的孤步節奏,所以請您牢記少爺的安排。”

“關閉水閘然後按時釋放麼?但沉溺在生死線上的滋味,已經超脫貝爾的思緒,將自己置身在危機之中,卻也是他真實的自己,完成命運的賭博。”

“沒關係,或許還有某些職業的陪葬者,相比於骯髒醜陋的軀殼,死神更喜歡潔淨純粹的靈魂。”

走出浴室的我,拿過歐米里潔遲疑在嘴角邊緣的果汁,掂量著沉澱其中的雜質,輕輕一晃,便融入了清澈的空明之中。

漩渦的褪去,伴隨著水流減弱的頹勢,已經是明朗的清晨。浸泡酥軟的身體也幾乎不能挺立,只能勉強扶著一棵掙扎之後的小樹苗,越過水平線對於身體的封鎖。

原以為是煥然一新的格局,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狼藉。被沖垮的公爵城堡,抹殺過後的證據,絲毫沒有留下存在過的遺蹟。被潮水灌滿的膨脹屍體,只能加速他們的腐化。倒在一旁的布拉卡先生,緊緊簇擁著已經沒有呼吸的什造公爵,生死的執著牽連,還是逃不出命運的制裁。屍橫遍野的嘍囉,雖然還未達到全軍覆沒的慘狀,卻也只能苟延殘喘完全喪失再次戰鬥的慾望。

“斯其?凱利斯,你在哪?凱利斯!”

焦急的情緒容易疏漏某些可能很重要的部分,鎮定之後的琢磨,恍然意識到除了斯其的離奇失蹤以外,普蘭特還有約翰先生,都已經遺落在我能掌控的世界。

“拔刀第二式·御!”

耳畔傳來的是威爾流派的絕技,普蘭特先生的怒號。匆忙沿尋著迷途中的軌跡,跌跌撞撞的奔向案發現場。一路上遷徙的鳥群,更是驗證了我精彩決鬥的猜想。

“還真是頑強的抵抗呢!威爾家族出彩的繼任者,你我氏族之間的仇恨,今天或許也該有所了結!”

“丘拉瑪,不要再繼續執迷不悟的錯下去了,你難道已經遺忘了所有的記憶,快樂或者哀愁!”

衝出遮蔽視線的灌木叢,是普蘭特先生與一位不知名選手的對決,而分列樹梢兩端的斯其和約翰,也在進行著思維上的博弈,無形的格鬥氣場,撼動著周圍註定不會平庸的立體空間。

“你沒有資格來教訓我,況且避免血緣之上的嫌隙,我們還是用行為表明立場吧!拿出你的第三把刀,同我決鬥!”

不知名的青壯男子雙手握著劍柄,使勁一扭,騰飛的腳步,飄逸的攻擊特效,一氣呵成。反觀普蘭特先生,被動閃躲在佔據整個空間的幕布。終於無路可退,是要反戈一擊麼?突然支撐的腳尖,用力一踮,跳過了襲擊者的上空,卻沒有使出致命的終結斬殺。

“這樣的對決精彩麼,貝爾伯爵?”

跳下枝頭的約翰墜落在我的身旁,詢問著我對於戲份的感受。

“錯過前戲,我並不知道事情的緣由,但你那奸邪的笑容總可以理解為不懷好意的企圖!”

“正如少爺所預料的期許,約翰先生可是一位失足的變態糟老頭呢!攻於心計的預謀,只不過是經過修飾的旁門左道,實在難登大雅之堂,卻還意氣風發炫耀著自己並不值錢的執戀。”

安全著陸的斯其目不轉睛的盯著戰況,完全是一場矛與盾的較量,場面膠著難捨難分,持久的拉鋸戰卻不容許任何一方鬆懈。

“如果你還是威爾家族的傳人,就刺穿我的心臟,證明我的錯誤,讓我找到心靈平衡的歸宿。一味憐憫的躲藏只會讓我更加厭惡,我不需要你們的同情,這裡也不是你能管轄的領地!”

不知名武士再次發動的襲擊,附帶怒火的劍氣震懾著紋絲不動的普蘭特,輕佻的劃破了溼漉漉的外衣。

“普蘭特先生,你在做什麼?”

被我吶喊驚醒發呆美夢的普蘭特,一個滑步,躲過了順沿胸膛而下的斬擊,卻又很快恢復了心不在焉的狀態,無光的眼神操縱著麻木的身體抵禦著一波又一波的進攻。

“斯其,現在是怎麼回事?莫不是誤食了蠱惑人心的媚藥,而無法掙脫巫術之鎖麼?”

斯其也一臉茫然的看著我,示意著他也無法認清眼前的形勢,只能將矛頭對準了沉醉其中的約翰,他也感受到來自心靈之窗的敵意。

“威爾·丘拉瑪,黑衣社排行前十的土教執事,當然位列在我的身後。五年前背井離鄉,遊離四方的他追尋著無懈可擊的理想力量,偶然的熟識之後,他接受了黑衣社的盛情邀約,經過了非人的折磨與痛楚,終於從一個懵懂無知的碌碌青年,轉變為了可以獨當一面的勇士。帶著他積蓄的不滿,主動尋求證明自己的復仇。”

相同的姓氏應該絕非偶然,那熟悉的方言腔調更是驗證了我最壞的猜想,對戰的雙方一定有著某種莫大的牽連與羈絆吧。或許曾經被驅逐的紈絝子弟,誤解了長輩先人的真實意圖,走上迷途的黑山羊,再也變不回原樣。

“為什麼不反擊,高貴的威爾氏族,清除一切的殘次品不正是你們一貫的風格麼?何時變為畏縮的東躲西藏!”

默不作聲的普蘭特徹底放下了自己的長刀,掏出一把更加短小的匕首,上面隱約刻畫著不屬於他的名字。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向眼前的敵人刺去。

“就是這樣,敏捷的攻擊才能滿足觀眾挑剔的胃口,調動過於沉寂的氣氛,廝殺吧,青年人,用你們的鮮血祭奠你們逝去的亡靈!”

約翰歪理的學術彙報演講雖然令人不齒,但我卻並不反對其中激勵的正面情緒。無論是什麼樣的糾葛,都應該淪陷在歷史的記憶中,反將其縈繞在自身構築的恥辱架上,將永久無法擺脫被自責支配的恐懼。

“拔刀第三式·卸!”

普蘭特機敏的閃躲過雜亂劍章的襲擊,逆來順受的抗擊緩和著悲哀的嘶鳴,避重就輕的挑唆,便引導著丘拉瑪手中的利劍,摔落在泥地之上。

“認輸吧,丘拉瑪,你沒有機會贏我的。”

普蘭特眯著雙眼不願意繼續演繹手足相殘的悲劇,但躺倒在泥潭中的丘拉瑪在晨曦的鼓舞下,重新站起身來,也從懷中取出了一把匕首,上面清晰雕刻著普蘭特的名字。

一聲怒吼,垂死掙扎的最後一擊,融化在刀尖上的仇恨,結束這場實力完全不對等的戰役。

“那麼,伯爵還有斯其先生,在下實在不願目睹悲情的對白,就先行離去,我們還會再次見面的。”

約翰輕捷的跳上茂密的枝頭,穿梭中撐開的羽翼,在忽然吹起的冷風中,艱難扭動著身軀,搖搖欲墜的跨越過遮蔽視野的山巒。

“我們也走吧,離開這個不屬於我們的世界!”

背身離去的我和斯其,已經不再需要繼續目睹故事的程序,瑟瑟的冷風,吹在溼漉漉的衣服上,身體,情不自禁的抖動起來。

“拔刀第一式·斬!”

叢林中最後的巨響,鼓譟著並不多餘的啼鳴,還屹立在公爵府的瞭望臺,也看不到救贖的希望,在湖水的溶滲之下,轟然倒臺。

聞訊而來的歐米里潔遇到了折返的我們,欣喜的眼神卻被感染為無光的黯淡。

“普蘭特先生呢?”

“大概還在那邊,如果你想去探望,就帶一瓶苦澀的美酒,不,現在的他也已經喝不出其中的滋味。”

歐米里潔停下了繼續前行的腳步,張望著不遠處未知的一切。

倒在普蘭特懷裡的丘拉瑪,幼稚的笑出聲來。

“哥哥,我終於贏了你一次,勇敢的與你決鬥,可還真是技不如人的自取滅亡呢!謝謝你,滿足我最後的心願,結束我這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這把短刀是你送給我的,今天就物歸原主了,我的那把,就讓它一直插在我的心臟之上,留下我已經忘卻的名字。”

“你的名字,從來沒有被遺忘。”

普蘭特拔出寫滿誓約的短刀,丘拉瑪也徹底沒有了呼吸。輕聲舒了口氣,抹掉眼淚,是時候踏上新的征程。

轉身回望,徐徐走來的,是普蘭特憂鬱深長的背影,在寒風中,傾斜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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