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緩和
陳力端起他的保溫杯喝了一口茶，想了想才說：
“向書記，你所說的內耗什麼的，我從未想過那樣做，從沒那樣的念頭。
整個班子一齊使力一起把小河鎮的經濟做好，這是我的目標和目的。
至於朱鎮長那件事，不是我非要抓著不放，我認為這是原則。
錯誤和功勞都不分大小，該獎就獎，該罰就罰，功過不相抵，原則就是原則！”
向文武嘆了一聲，咧了咧嘴，然後又閉了嘴，站起來說：
“陳書記，那我去忙事去了！”
講了半天，朱魁甚至願意拿他主抓專案的政績共享這個條件，向文武估摸著陳力應該心動，卻沒想到陳力頭鐵得很，紋絲不動！
這個人雖然年紀輕，但脾氣卻又臭又硬，不識時務！
這是向文武對陳力的看法。
說到底就只有一句話：道不同就不相為謀了！
等向文武離開後，王家奇進來了，表情有些惱火。
“陳書記，鎮上其他部門到底是不是以你這個書記為首？不管我去協調什麼事、取資料、安排什麼，他們都是‘敷衍’，不拒絕，但又不執行，反正讓我們找不出碴兒來！”
陳力微微點頭，這就是“陽奉陰違”吧？
還讓你找不出毛病來，頂多就是說工作不力，但和稀泥式的工作不力又不算大事，並且還都這樣，法都不責眾呢！
來正式履職好幾天了，但鎮裡這些各部門的態度就一言難盡了，看來……還是朱魁把持得很緊啊！
不過陳力從來都不相信他們能鐵板一塊，只有絕對沒有私心一心為公的公僕才能真正硬得起腰板！
也只有時間才能最終證明。
還早……
第二天下午，鎮紀檢處遞交了“關於朱魁同志超額吃喝問題的處理結果”。
陳力邊看邊問：“調查過了？”
“調查過了。”
紀檢委員朱懷仁臉有些黑，是面板黑，很有些黑臉包公的味道。
“在飛揚山莊調查過，也跟朱鎮長核實過，跟瑞祥農業合作社那邊也調查核實過，大問題沒有，但超標超額吃喝也確實屬實。”
“不過也就這麼一次，紀檢這邊的處理方式是，由鎮黨委決定，建議是口頭警告，下不為例，引以為誡。”
陳力手指在茶几上輕輕叩動著沉思。
朱懷仁的這個處理“建議”明顯有些偏袒，至於其它方面的問題，想都想得到，怎麼可能查得出來“牽連”？
“可以！”
陳力拿起筆在朱懷仁的處理建議上籤了個名字，算是他這邊處理透過。
朱懷仁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年輕的黨委書記還是有些膽怯了，也知道退讓了，不然他以後還怎麼在小河鎮開展工作？
就目前來說，各部門的陽奉陰違效果顯著，有成效，陳力就算再頭鐵，但沒有人配合他怎麼開展工作？
上面只看結果不看過程，這就是工作能力的問題了，辦不到就是能力的問題，不管黑貓白貓，抓得到老鼠才是好貓！
食堂吃午餐時，陳力在食堂難得的“碰”見了朱魁。
“陳書記，一起？”
朱魁微笑著問了一聲。
陳力點了點頭回應：“好啊。”
朱魁邀著陳力坐了一張桌子，這一桌除了王家奇跟過來外，再無其他人，鎮裡其他部門的領導也再沒看到一個。
畢竟鎮政府不是工廠公司，生活沒有管制，想在哪兒吃是自己的自由，只要不違反規定。
朱魁看了看一滿桌子的菜，當即回頭訓了一個工作人員：
“小劉，這很浪費，叫廚房這邊注意一下，別鋪張浪費！”
“好的好的！”工作人員小劉趕緊答應。
朱魁盛了一碗飯給陳力，然後又給自己盛了一碗飯，不過沒給王家奇盛，對於下面的人，他裝都懶得裝。
“陳書記，這段時間工作上還可以吧？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只管吩咐，我盡全力支援！”
陳力笑著點頭：“那就多謝朱鎮長了！”
一餐飯吃得一片和氣，朱魁完全沒有之前跟陳力在飛揚山莊那種撕破臉的氣氛。
這似乎是朱魁隱隱在向陳力傳遞一個資訊：應該算是陳力對他超額吃喝那件事的“松一把”的回報。
有來才有往嘛。
又過了一天，下午五點半，剛好下班，陳力就接到了衛念蓉的電話：
“下班了？來我家這邊。”
陳力趕緊叫了王家奇開車，然後直奔農貿小區衛念蓉家那邊。
衛念蓉就在門口等著，家門口還停了一輛八米五的廂式貨車。
看到陳力一到，衛念蓉就叫司機開啟車廂門，陳力看到車廂裡全是堆放整齊的水晶貢包裝的米，很精美，拿了一袋來檢查，說實話，這種包裝大約就要值幾塊錢。
瑞祥合作社裡基本就是張選擇一個人做主，他怎麼可能把大把的錢花在包裝上？
“這裡總共是六噸半，一萬三千斤水晶貢米，其中五百克一斤裝的三千袋，一公斤裝的兩千五百袋，二點五公斤的一千袋。”
“行，那就先到吳川吧，讓程蘇夏檢查一下。”
陳力叫衛念蓉上了他們的車，再吩咐貨車司機出發，直奔吳川。
程蘇夏已經在高速口等著，大車一到馬上就檢查。
對於包裝設計上，她其實早就在微信上跟衛念蓉和陳力交流過，包裝設計是她主導，陳力和衛念蓉補充，這時候看到實物時，她還是很有種驚豔的感覺！
檢查無誤後就安排貨車司機上高速運往省城漢水，然後又叫陳力送她到高鐵站乘車返回省城。
王家奇開車，陳力就沒客氣的主動坐到了副駕位上，把後排留給了衛念蓉和程蘇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王家奇和衛念蓉在，程蘇夏一句話都沒說，四個人很安靜的直奔火車站。
把程蘇夏送進站後，王家奇悄悄對陳力說：
“陳書記，你這個同學是不是喜歡你？”
陳力心裡一跳，趕緊低聲訓了他一句：
“別瞎說！”
王家奇訕訕的笑了笑，又悄悄問了一下：
“小姚老師有沒有訊息？”
陳力想了想才回答他：
“有，她家裡說暫時就在省城那邊工作，不過吳川這邊來了。”
王家奇“哦”了一聲，又微微嘆息一聲。
明明很般配的兩個人怎麼就坎坎坷坷聚不到一塊兒呢？
衛念蓉就在旁邊的店裡買了幾瓶礦泉水過來，上了車後一人發了一瓶。
王家奇擰開蓋子一口氣就喝了大半瓶，然後問陳力：
“領導，現在往哪走？回小河還是怎麼的？”
陳力笑著說：“皇帝都不差餓兵，天也黑了，不上班也不著急，找個地兒把飯吃了再回去吧。”
王家奇馬上掏出手機來笑呵呵的說：
“那就別浪費錢了，我打個電話讓秀娟做飯，就去我家裡對付一頓吧。”
說完又嘿嘿加了一句：“順便看看媳婦。”
陳力哈哈一笑：“行，就去你家吃吧，好久沒看到吳老師了，怕是會怪我把你當牛當馬的使喚吧？”
“那哪能！”
王家奇一邊開車一邊說，
“她總跟我說你是我的伯樂，沒有你我就一混吃等死的米蟲，哈哈哈！”
王家奇預先給吳秀娟打了個電話通知，然後開車回去。
王家奇的家在吳川差不多算是很高階的新小區，吳秀娟早就開了門在門口等著的，一看到他們幾個從電梯裡出來就笑著迎了過來。
陳力率先說道：“吳老師，有點不好意思呢！”
吳秀娟笑著說：
“那你就把不好意思給我揣牢了別漏出來，趕緊進去吧！”
進了屋才發現，客廳裡還有個四五十歲很富態的女人在準備水果。
“這是我媽，家奇打電話的時候我媽正跟我逛超市，順便就過來幫忙了。”
吳秀娟趕緊介紹。
陳力有些許印象，那還是在吳秀娟和王家奇結婚那次中的印象。
吳秀娟肚子已經高高隆起了，王家奇把她拉到沙發上坐著：
“秀娟，你陪陳書記和小衛，我去給媽幫個手！”
以前吳秀娟父母對王家奇頗有些看不起，但王家奇跟著陳力這段時間，事業上也算得漸漸風生水起了，所以兩口子對女婿態度也好多了。
再說吳秀娟又是獨女，婚都結了，又跟王家奇很恩愛，也就沒那麼看不慣王家奇，這套一百八十平米的婚房就是吳秀娟的陪嫁。
吳秀娟又招呼著陳力和衛念蓉：
“小陳……書記，吃水果，小衛，來，先吃點水果墊一墊。”
衛念蓉拿了一小叉子叉了一片果片說：
“謝謝，其實也不怎麼餓。”
吳秀娟有些好奇的盯著衛念蓉多打量了幾眼，“小衛，你是……小河鎮鎮政府的工作人員？”
衛念蓉搖了搖頭回答：
“不是，我不是鎮政府的工作人員，我是小河鎮瑞祥農業合作社的技術員，搞農業技術的。”
陳力替她介紹了一下：
“我們目前有個合作專案，今天來送了些試驗樣品到省城，貨車上了高速我們就返程了。”
衛念蓉瞄了瞄吳秀娟高高隆起的肚子問：
“吳老師這幾個月了？快生了吧？”
“還沒呢，預產期還有三個多月，我就是特別出懷……”
吳秀娟說著又悄悄瞟了一眼陳力。
陳力秒懂她的意思，這又是猜測他跟衛念蓉有沒有關係了！
陳力只有苦笑著把臉扭過去不看她了，懶得解釋。
吳秀娟跟姚思晴關係好，自然處處替姚思晴著想。
但姚思晴回省城漢水後幾乎就斷了訊息，她雖然跟姚思晴關係特別好，但來來去去，姚思晴失蹤了兩次。
她也有些明白了，估計是姚思晴家裡那邊不太同意，要不然怎麼會這樣？
其實無論如何，她認為陳力是足夠優秀了，姚思晴父母聽說都是基層公務員，怎麼眼光就那麼高？
有可能還是距離太遠了，當父母的哪個捨得把女兒嫁得天遠地遠的？
這麼一想她也能理解，只是替陳力可惜，所以她對衛念蓉其實也沒有偏見。
人嘛，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這個衛技術員……說實話，長相和氣質上雖然比不上姚思晴，但也算是漂亮過得去。
衛念蓉可沒吳秀娟那麼多心思，吃了幾片果片後就拿了手機檢查她的一些資料。
飯，很快就做好了。
因為大多是在超市買的熟食，所以很快。
陳力看著一大桌子菜不禁苦笑起來：
“吳老師，家奇說吃頓便飯，你這純粹就是過年啊！”
吳秀娟當即就否認了：
“那可不是因為你們來才買這些，我媽天天都給我送來，說懷孕就得跟上營養。”
都不喝酒，飯吃完，王家奇幫著岳母收拾完才對她說：
“媽，您今晚就在這邊住吧，秀娟一個人也沒個照顧，我晚上得回小河那邊……”
“知道啦，你不說我也要陪著秀娟，你就好好的跟著陳書記搞好工作，家裡我看著呢！”
走的時候，吳秀娟當著衛念蓉的面故意跟陳力說道：
“小陳書記，你這樣單著也不是個事，要不我跟你介紹個物件？”
陳力沒好氣的對她擺了擺手：
“我一天天忙得昏天黑地的就嫌時間不夠，哪還有談情說愛的心情跟時間，你呀，盡瞎添亂！”
衛念蓉臉上卻沒什麼反應，吳秀娟笑了笑，也沒再說，站在門口揮手告別。
王家奇有些捨不得，要不是岳母也在門口他真想摟著吳秀娟發個嗲。
吳秀娟是看出來了，笑嘻嘻的說：
“你是不是還想來個吻別？”
王家奇臉一紅，扭頭就進了電梯。
這虎娘們，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陳力笑著也跟著進了電梯，他其實是很欣賞吳秀娟這種作風直爽不做作的性格。
回小河的路上，氣氛就比之前到火車站時好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程蘇夏的原因，反正衛念蓉說話了。
“王哥，吳老師好開朗呀！”
王家奇邊開車邊說：
“是挺開朗的，家中獨女，從小就寵，跟著我之後才受了些社會毒打，哈哈，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始終就是那種性格！”
陳力可就沒客氣了，直接懟他：
“你呀，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王家奇嘿嘿笑著回應，又過了一陣問道：
“明天什麼按排？”
等了一陣卻沒聽到回答，然後聽到陳力微微的鼾聲，原來他睡著了！
後排的衛念蓉這時候才又說話：
“王哥，你覺得……陳書記是個什麼樣的人？”
“陳書記呀？”
王家奇摸了摸頭，一邊開車一邊回答：
“我覺得……不知道怎麼說，因為我的經歷中從沒見過像他這樣的領導。
工作認真、而且非常……應該是有能力吧！
當基層領導的不只是工作認真負責就行，還應該要有非常突出的經濟建設管理能力，因為，老百姓是需要帶領他們脫貧致富的領導！”
“高巖鎮，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衛念蓉點點頭：
“知道，即將要超過我們小河鎮的經濟。”
王家奇說起高巖鎮的事仍然有些激動：
“高巖鎮的經濟可以說就是陳書記一個人的力量做出來的，然後卻……”
說到這兒，王家奇終於還是忍住了不再說。
到底還是覺得不適合，要是陳力聽到了還得數落他。
衛念蓉沉默下來。
對於陳力的感覺，才幾天的時間確實很短，但她卻似乎已經深深被陳力的氣度折服！
但不過說到“感情”的份上，她又很自抑了。
她不傻，眼也不瞎，程蘇夏那種對陳力明顯的“愛意”她能感覺不到？
說實話，衛念蓉也非常自負，但跟程蘇夏一比，她覺得還是比不上程蘇夏。
無論是容貌，還是自身的能力，又或者是家庭背景，她都遠遠及不上程蘇夏，所以原本對陳力有那麼一絲半縷的感覺也都給她掐斷了！
好好做事吧，爭取把這個專案做好，做成功。
不過衛念蓉還是對程蘇夏給水晶貢定的那個價格有些心慌，三四百一斤的米，誰會買來吃？
就算一公斤裝和二點五公斤裝有折扣，但價格都沒低於280一斤！
再好吃的米，一碗也不能頂兩碗，280塊錢一斤的米，腦袋被門板夾了看會不會買！
反正她衛念蓉肯定是不會買的，假如把這米放在吳川的市場來銷售，衛念蓉甚至可以肯定一斤都賣不出去！
聽天由命吧。
不過就算賣不出去，衛念蓉倒也不擔心，賣不出去至少米還在，以原來的價格再賣出去肯定是沒問題的。
明明感覺陳力是個很靠譜的書記，但衛念蓉沒想到他也贊成程蘇夏的定價策略，跟著她一起瘋！
“唉！”
嘆了口氣，衛念蓉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額頭，這兩天加班加點的拼，確實累。
王家奇先把衛念蓉送到家，然後再送陳力。
衛念蓉下車回家時，動作很輕，陳力還沒有被吵醒，不過送到他家門口後，王家奇還是叫醒了他：
“領導，到了，到家了！”
“呃……到家了嗎？”
陳力睜眼看了看，果然是到了他家門口了，下車後朝王家奇擺了擺手吩咐：
“家奇，你也早點休息，明天去雲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