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眉頭一挑,眉目間帶著一抹笑意,說道:“將來到了嶺北道,再由謝閣老盡地主之誼也不遲。”

言外之意,被乾國攻下的嶺南道,不屬於周國。

謝千眉頭皺的更緊,沉聲道:“自古以來,嶺南道便是我大周的土地,周人已經在這片土地生活了幾百年......”

話還沒說完,就被白起打斷。

“按照謝閣老的說法,雍州自古以來也是我大乾的土地,兩年前不是也併入了周國?”

謝千回道:“一年前,我大周皇帝陛下,便已經著手將雍州歸還乾國,若是戰事未啟,如今雍州已經迴歸乾國。”

白起眉頭一挑,道:“難道謝閣老覺得,雍州如今不歸屬於我大乾?”

謝千微微一怔,陷入沉默。

白起不想再在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上糾纏,岔開話題道:“謝閣老作為一國宰相,親臨前線談判,可見是帶著誠意,因而,本將軍也願意以誠相待......”

說到這,頓了頓,臉色變得莊重,一字一頓道:“周國若想議和,必須答應我大乾三個條件,第一條,周皇禪讓皇位於長公主李邀月......”

此話一出。

謝千和身後的虎賁軍侍衛,皆是瞪大了雙眼,一臉的不可置信。

來這裡之前,王志曾經問過他。

若是乾國要求陛下禪位,該當如何?

當時他只當是王志說的玩笑話。

畢竟。

在他的眼裡,就算乾國再如何強勢,也不可能提出這樣離譜的要求。

誰能想到,此時此刻,白起竟然真的一本正經的提了出來。

而且,這還只是第一個條件。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條件。

這個白起是患了失心瘋,還是壓根就沒打算議和?

謝千蒼老的臉龐,露出惱怒之色,扶著桌子站了起來,瞪大眼睛,盯著白起,斬釘截鐵的吐出四個字。

“絕無可能!”

另一邊。

白起對謝千的反應早有預料。

“謝閣老莫要動怒,先聽我說完。”

話音落下。

他無視謝千難看臉色,自顧自的繼續道:

“第二條,封我大乾丞相方修為攝政王,掌管朝政,代皇帝批紅!”

“第三條,允許我大乾在周國各道駐紮軍隊。”

“若是周國答應以上三個條件,非但嶺南道可以歸還周國,劍北道也可一併歸還!我大乾只取劍南一道之地!”

話音落下。

整個正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幾名虎賁軍侍衛瞪大雙眼,用殺人一般的眼神,死死的盯著白起。

一個個臉頰的肌肉微微顫動,顯然是憤怒到了極致。

太師椅前,謝千聽見白起提出的條件,嘴皮子氣的發顫,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沒提上來。

好一會。

他才從極度震驚、極度惱怒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怒目而視,咬牙切齒道:

“你在羞辱老夫!”

白起故作疑惑,開口道:“既是議和,雙方都該擺出條件,若是不合適,重新商議便是,怎麼到了謝閣老的嘴裡,本將軍就成了羞辱?”

謝千怒目而視,憤然道:“你方才提出的三個條件,哪一個不是對陛下,對朝廷,對老夫的羞辱?”

聽見這話。

白起的表情發生了變化,略顯滄桑的臉龐露出鄭重之色,沉聲道:

“謝閣老這話,本將軍聽不明白,這三個條件,並非是本將軍信口胡諏,而是我大乾天子與丞相,商議了數日後的結果。

本將軍可以肯定的告訴謝閣老,這三個條件便是我大乾議和的底線,若是謝閣老不答應,我大乾便會一直打下去,能打多久打多久,直到攻佔整個周國,再或者......打到一兵一卒都不剩下!”

此話一出。

謝千眸子裡露出了一抹恍忽。

作為內閣首輔大學士,常伴周皇左右,他察言觀色的功夫已經練到了極致。

此時此刻。

他能夠看出,白起所說並非玩笑,也並非刻意羞辱。

不出意外,以上的三個條件,真就是乾國女帝和乾國丞相定下的議和的底線。

“陛下禪位於長公主殿下,乾國丞相為攝政王,代皇帝披紅,乾國軍隊駐紮各道......如此一來,大周豈不是名存實亡?!”

“如此苛刻的條件,試問普天之下,能有哪一位皇帝能夠答應?”

一念至此。

謝千沒有絲毫猶豫,斬釘截鐵道:“這樣的條件,我大周絕不可能答應!乾國既然要戰,那就一戰到底!”

說到這,他發出一聲冷哼,不願多留,轉身就要離開。

就在此時。

白起突然開口:“謝閣老留步!”

話音落下。

謝千停住了腳步,轉頭望向白起,眉頭上挑,略帶不屑道:“白將軍這是打算圖窮匕見,強行留下老夫?”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謝閣老儘管放心,就算談判不成,本將軍也會讓謝閣老安然無恙的返回嶺北。”

聽見這話,謝千的神色緩和了一些,冷冷道:“既然如此,告辭!”

說完,邁步往外走去。

白起見狀,再次開口:“謝閣老可曾想過,一年前,周國國力強盛,遠勝我大乾,為何短短一年時間,便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這個問題顯然擊中了謝千內心的痛處。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白起,冷冷道:

“自然是有小人作祟!”

“挑撥離間,收買奸佞,扇風點火,什麼下作的手段,都能用的出來,實在教人不恥!”

毫無疑問,這番話說的就是乾國丞相方修。

戰事進行到現在這個階段。

就算東廠的人都是廢物,也大概摸清了乾國膽敢大舉入侵的依仗。

當初高舉“清君側,除奸佞”的那幫地方官吏,有相當一部分被乾國丞相收買。

以新政為理由,掀起動亂,削弱朝廷的實力,分散陛下的注意力,給乾國留下可乘之機!

若是沒有這些被收買的叛徒,乾人又怎麼可能一路長驅直入,攻克嶺南道,直逼京師?

“謝閣老此言差矣,諸國的朝廷,哪個沒有許多的蛀蟲?為何單單週國衰落的如此迅速?究其根本,乃是周國的新君昏庸無能!”

白起也不惱怒,一臉認真的回答。

謝千和幾名虎賁軍侍衛聽見這話,皆是陷入沉默。

毫無疑問,白起這番話是對周皇的侮辱。

但是。

謝千和侍衛們竟是生出幾分認同。

在謝千看來,以周國的實力,皇帝不需要做出什麼功績,只要按照朝廷的規章制度辦事,將政務交給內閣,天下便能太平。

偏偏周皇剛一登基,就提拔魏東征入閣,推行新政。

簡直就是胡作非為!

若是沒有魏東征,沒有新政。

也沒有新君胡亂摻和朝政。

內閣票擬,司禮監批紅,朝廷何以淪落到這般地步?

縱然皇帝推行新政的目的是為了讓百姓安居樂業。

可是,將事情辦砸到這般地步,也難免讓人覺得,昏聵無能!

見謝千不說話。

白起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道:“謝閣老沒有否認,想來也是認可本將軍這番話。”

謝千聽見這話,微微一怔,隨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忙不迭的皺起眉頭,沒好氣道:“你莫要血口噴人!”

白起擺擺手道:“本將軍方才說了,謝閣老親自來談判,是帶著誠意,本將軍也是帶著誠意!”

說著,從懷裡取出一封信件,遞給謝千,悠悠道:

“這封信件,乃是我大乾丞相八百里加急送來的,一字未改,請謝閣老過目。”

謝千看著他手裡的那封信件,面露猶豫,並沒有伸手。

白起見狀,開口道:

“謝閣老若是不願看,本將軍就講一講這封信的內容。

簡而言之便是方相承諾,周皇禪位以後,除了問罪魏東征外,其餘百官一切照舊,內閣首輔仍舊由謝閣老擔任,票擬仍舊是內閣來辦,只是批紅的權力由原先的司禮監,移交給攝政王。

除此之外,方相承諾,周國仍舊是周國,周皇仍舊是周皇,無非是皇帝的位置,交給周國的長公主殿下來坐,謝閣老不用擔心會有改朝換代,更不用擔心會淪為亡國之君,揹負罵名。

再者,長公主殿下登基後,方相作為長公主殿下的夫君,加封為王,無論是從法理,還是從情理,都無可指摘!

所謂攝政王,不過只是一個名頭,若是謝閣老怕遭到百官唾棄,這攝政二字還可以商榷......”

說到這,見謝千沒有拂袖而去。

白起回到桌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潤潤喉嚨,方才繼續道:

“至於駐紮軍隊,也可換個名頭,若是本將軍沒有記錯,周國立國之初,藩王允許有自己的私兵,只是後來這一條規矩被廢除。

既然有先例,那方相作為攝政王,自然也可有自己的私兵,方相乃是乾人,選用乾人做自己的私兵,合情合理。

除了這些,謝閣老和百官應當還會擔心一件事情,就是魏東征推行的新政......

方相明確表示,除了劍南道、劍北道、嶺南道三道之地,田地已經分給百姓,其餘各道各府,仍舊祖訓周國祖制,田地該是誰的,仍舊是誰的,不會再有變動。”

話音落下。

謝千站在原地,陷入沉默,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一刻。

他的腦子急速轉動。

不斷地思索著白起方才所說的真實性。

“若是乾國丞相能夠信守承諾,答應他的三個條件,似乎未嘗不可。”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雖說。

答應了乾國丞相的三個條件,周國就會落入乾國丞相的掌控,等同於名存實亡。

但是。

名存實亡,對百官和百姓而言,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畢竟,若是沒有陛下胡亂摻和朝政,也不會有今日的變故。

仍由老夫擔任內閣首輔......

票擬的權力,內閣仍舊保留。

批紅的權力,從司禮監轉交給攝政王。

如此一來。

大周皇帝將不會再有任何權力。

所有的朝政,皆是由內閣處置。

攝政王,也就是乾國丞相,遠在長安。

即便是八百里加急,奏章送到他的手裡,也要一天的時間。

一來一回就是兩天。

一般來說,內閣票擬後的奏章,攝政王不會駁回。

這樣的話。

似乎......沒什麼不好?

一念至此。

謝千抬眸望向白起,冷冷道:“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陛下縱然聽信讒言,做出誤判,也是萬千臣民的君父!”

話音落下。

白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簡而言之,朝廷並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就算他有答應那三個條件的心思,百官和百姓也絕不會答應。

“謝閣老此言有理。”

白起並沒有反駁,反而點頭認同。

緊接著,看向一旁的侍衛,道:“方相的大紅袍呢?來給謝閣老斟茶!”

“是,將軍!”

侍衛上前斟茶。

謝千見狀,順勢走回太師椅,坐下以後,端起茶杯,細細的品了一口,稱讚道:“好茶。”

白起笑了笑,道:“這茶是方相的珍藏,自然是好的......方才謝閣老說,周國新君縱然有不妥當之處,乃是萬千臣民的君父,這一點,方相認同。

因而,他退位以後,仍舊保留皇帝的稱謂,只是加上太上二字,是為太上皇帝。”

話音落下。

謝千眉頭皺了起來,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個時候。

白起繼續道:“方相的信中除了此事外,還有更多的細節,比如長公主殿下即位後,大多時候仍舊住在長安,因而皇宮裡的宮女、宦官需要大量的裁撤,許多宮殿能夠維持就不用修繕,如此一來,便能節約大量的銀子,這些銀子可以作為養廉銀,發放給文武百官......”

謝千聽見這話,下意識地看向白起,神色略顯複雜。

此刻,他開始有些懷疑,白起是不是在信口胡諏。

畢竟,這些細節聽起來有些離譜。

白起見狀,似乎明白謝千的想法,又一次將手裡的信件遞了過去。

“這是方相的信件,請謝閣老過目。”

謝千伸手接了過來,自上而下的看了起來。

兩年前,他曾經和方修有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對方修的字跡不算陌生。

“確實是方修所寫......內容和白起所說,大同小異。”

“如此看來,提出這三個條件,並非是心血來潮,更不是刻意的羞辱,而是蓄謀已久!”

“迎娶長公主,收買地方官吏,藉由新政掀起動亂,研發火器,組建新軍,趁虛而入,逼迫陛下禪讓,加封攝政王,環環相扣,缺一不可......”

“方修此人,心機竟如此深沉,實在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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