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村街道清乾淨了,桑村協警的腰包卻鼓囊了,桑村協警們的身材早已肥了一圈又一圈,物質生活富足之後,自然要有點精神追求,首先就是想要個好名聲。

沈運田:“他媽的,咱們整天費勁巴拉地給老百姓管理交通、架橋修路,維持衛生,不知是誰給咱起了個外號叫‘馬路橛子’!聽著就怪彆扭的。”

“還有人叫咱黑皮狗呢!”

“外鄉的還把咱們統稱為桑村黑狗隊呢!”

沈運田:“真他媽的,越說越來氣,就不能管管這幫不知好歹的泥腿子?”

陳景瑞:“外面的人怎麼說咱們管不了,管桑村的泥腿子還不有的是辦法,警爺,有沒有敗壞人的名聲的罪名?”

巡警:“那叫誹謗罪。”

陳景瑞:“嘛叫誹謗罪?”

巡警:“就是敗壞他人名聲的罪!”

沈運田:“別管叫什麼罪,只要犯了罪就好辦,以後誰再敢叫咱們‘馬路橛子’、‘黑皮狗’之類的,就說他犯了‘肥胖罪’,咱們就名正言順地揍他一頓。”

巡警:“嘛‘肥胖罪’,是誹謗罪!”

陳景瑞:“警爺,我覺得沈隊副這辦法不孬,不知能行不?”

巡警猛灌一口酒:“你們等著。”

巡警又進了一趟城,回來自己身上挎了個盒子槍,給每個人帶來一個滑溜的棒子。棒子雖然滑溜,但農村還缺棒子嗎?協警們不知道巡警大老遠帶著玩意回來幹嘛?

巡警:“這叫警棍,用這個打人不犯法。”

沈運田如獲至寶:“打人不犯法?這個好,這個好。”揮動了兩下:“就是短點兒了。”

巡警:“長了帶著不方便。”巡警把警棍別在腰帶上走了幾步:“像這樣,不耽誤事。”

協警們都學著巡警把警棍別在腰間走了起來,嘴裡唸叨:“不錯,不錯。”

一個剛加入,還沒來得及吃肥胖的瘦猴協警問道:“咱用這棍打人不犯法,人家要是打咱呢?”

巡警:“那就犯了襲警罪,就能把他抓起來,讓他蹲號子。”

沈運田聽到後大喜:“咱們打人不犯法,人家打咱蹲號子,早知道能這樣誰他孃的還受這窩囊氣。”沈運田把警棍抽出來揮舞著:“弟兄們,以後誰再叫咱馬路橛子,揍他。”

協警們:“對,揍他。”

沈運田:“以後誰再叫咱黑皮狗,揍他。”

協警們:“揍他。”

沈運田:“以後誰在叫咱桑村黑狗隊,群毆他。”

協警們:“群毆他!”

協警隊群情振奮,哇哇亂叫。引得桑村的狗們也狂吠不止。

第二天,協警們就帶著警棍上街了,為了試試手,先將街上的一條流浪狗打死了,這條狗性格溫順,還很怕人,唯一的罪過是有一次桑村大集,人來人往,這狗嚇得趴在橋洞裡熬了一天,到集散了才敢出來,又凍又餓,叼走了李毓喜掉在地上的咬了一口的芋頭。協警們群毆它倒不是為李毓喜出氣,而是因為這條流浪狗是條黑皮狗,犯了忌諱。

一路人:“吆喝,黑狗隊打黑狗,同類相殘吶。”

瘦猴聞聽,仗著人多勢眾,揮舞著警棍打路人:“我叫你‘肥胖’,我叫你‘肥胖’。”

路人被打了個暈頭轉向,邊跑邊嚷:“老子長得胖點也違法啦!”

桑村百姓只要當著協警的面說了“橛子”、“黑狗”,就會遭到協警們“我叫你‘肥胖’!”的棍棒懲罰。胖子捱打是因為“我叫你‘肥胖’!”,胖子一臉委屈。瘦子捱打還是因為“我叫你‘肥胖’!”,瘦子們一臉納悶。後來經學校的先生解釋,才知道協警們所謂的“肥胖”是誹謗,說了他們壞話的意思。但“在桑村‘肥胖’就要捱打!”早已在外鄉傳得沸沸揚揚,嚇得外鄉的胖子們都不敢到桑村來了。

自從協警配上了打人不犯法的警棍,桑村百姓知道了捱打的真正原因,再也沒人敢在協警面前說“橛子”和“黑狗”兩個詞了。協警們自以為獲得了尊重,開始洋洋得意起來,覺得警棍真是個寶貝,後來不管百姓“肥胖”不“肥胖”,見了就想揮動幾下。有人實在被打急了,跑到家中端出了土槍,巡警一看大驚失色,趕忙掏出盒子槍來,啪,啪,朝天開了兩槍。那人一驚,不知所措。協警們一擁而上,把土槍奪了過來。

協警們心有餘悸,沈運田:“原來泥腿子們不是尊重咱們了,個個面服心不服啊,真他孃的天生反骨,敢拿槍對著老子了。”

陳景瑞:“警爺,要讓這幫泥腿子打心底裡怕咱,還得是你腰裡的‘啪,啪’,能響的玩意。”

巡警:“你們等著。”

巡警又去了趟城裡,弄回來十幾棵長短不齊的傢伙,協警們一擁而上,搶自己順手的。

巡警:“瞧你們那點出息,都是沒用的破玩意,搶什麼搶?”

協警們一看,果然個個缺栓少件的,有幾棵確實能響,是使勁一晃“哈拉哈拉”的那種響。

沈運田:“警爺,你弄這些打不響的玩意能嚇住誰。”

巡警:“這都是部隊上退下來得玩意,你不說,誰知道打不響?”

陳景瑞:“用這些傢伙蒙那幫泥腿子還是管點乎的,咱們就可以把他們能響的傢伙搶過來。”

巡警:“還是陳隊副懂我的意思。”

次日,巡警帶著協警們以治安為名,挨家挨戶收繳槍支,十幾個人推門而進,一擁而上,老百姓見他們個個有槍,不敢反抗,只得把自己家中的槍交了出來。協警們看到好槍就沒收,看不上的就當場砸毀。除了幾個不敢惹的大戶人家,把桑村住戶蒐羅了一遍,協警們也個個換上了能打得響的傢伙。但普通農戶家裡能蒐羅出來什麼好東西,無非是土槍土炮,漢陽造都是稀罕玩意了,協警們個個都不甚滿意。

沈運田:“在咱桑村,要說好槍,還得是李二泉家的,那傢伙,都是洋傢伙,少說也得有幾十棵,要是全部收繳來,咱們每個人都能分好幾棵。”

巡警:“李二泉不好惹,咱們趁早別碰。”

沈運田:“那不就乾眼饞了不是?陳哥,你腦子快,你想個主意。”

陳景瑞:“李二泉不好惹,咱們可等他不在家的時候去,到時候就剩幾個看家護院的能有什麼主意?咱們用破爛玩意就能唬住泥腿子,現在都有了能響的傢伙還怕嘛?萬一把李家的槍都收過來,那咱就賺大發了,他李二泉回來後沒了槍,他還能翻了天嗎?即便收不過來,咱也吃不了虧。”

沈運田:“陳哥說的對啊!警爺,你是城裡派來的,他李二泉一個土財主敢把你怎麼樣?他還敢造反嗎?”

巡警思量半晌:“那咱們就試試?”

“試試就試試唄。”

“在桑村,咱爺們怕嘛(滕縣方言,意思為:怕什麼?)!”

“孃的,早就看著他李家不順眼了!”

巡警派瘦猴嘛也別幹,專門盯著李家,看李二泉什麼時候出遠門。

沒幾天,瘦猴跑來彙報:“我親眼看見李二泉穿著體面,上了馬車,一看就像出遠門。我跟著看到他的車出了西門,才來彙報。”

巡警立即讓瘦猴上街召集所有協警,呼呼啦啦地開往泰昌府。

協警們剛到泰昌府門口,就被從門口、牆頭伸出的槍瞄準了腦門。不少協警嚇得麻了爪,手中的槍掉到了地上,腳下的液體嘩嘩地流。巡警畢竟是從城裡來的,見過大陣仗,面對如此情形,依然咳了咳嗓子叫道:“桑村巡警帶領協警隊特來拜訪泰昌府李二老爺。”

巡警的鎮定自若讓協警們有了依仗,開始幫腔作勢起來:“叫你們二爺出來,叫李二泉出來。”

巡警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泰昌府也只得出人應答,老爺不在,師爺做主。師爺來到門口站定咳漱一聲:“巡警大人造訪李府有何貴幹?”

沈運田:“來收槍的,快把你們的槍都交出來。”

師爺:“我家老爺乃滕縣三區剿匪總司令,如今匪患未盡,豺狼橫行,汝等因何收槍?”

沈運田:“你少在那胡扯,如今天下太平,哪有匪患?快把槍都交出來。”

師爺:“既無匪患,汝等為何夾槍帶棍,招搖過市?”

沈運田:“我們帶槍是防止你們這些人造反?”

師爺:“即是天下太平,百姓為何造反?”

沈運田:“哎,你這老頭,廢話可真多!叫你交槍你就交,桑村家家戶戶都交了,你家搞什麼個別?”

師爺:“果真家家戶戶都交了?那沈老大家也都交了?”

沈運田:“哎,你還真會挑理,我要是去我大爺家收槍,我大爺還不用大耳刮子抽我?”

師爺:“那你覺得李家就不敢抽你嗎?”

沈運田聞言,嚇得躲到巡警身後,露出頭來:“你們敢抽我?你們就是造反!”

師爺:“造反?那也得看反的是誰?該不該反?”

巡警回頭瞪了沈運田一眼,又轉回頭道:“師爺,正如沈隊副說的那樣,如今匪患已滅,天下太平,老百姓保留槍支,已無用處,為了安全起見,不如交給政府保管,若是再有匪患,政府有部隊和警隊,足以保護老百姓的安全。”

師爺:“倘若你們的部隊不戰而逃了呢?小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三十萬東北軍一槍未放撤入關內,把東北上百萬平方公里的沃土讓給了日本,留下三千萬東北百姓淪為亡國奴。汝作何解釋?”

巡警:“東北軍戰略轉移那是他們自己的重要決策,我不敢妄加評論,但我敢保證,在我們桑村,絕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師爺,儘管放心地把槍交給我們保管。”

師爺:“把槍交給你們?等你們部隊和警隊欺壓百姓的時候,我們拿什麼抵抗?”

巡警:“部隊和警隊都是保護百姓的,怎麼會欺壓百姓呢?”

師爺:“這話北洋軍也曾經說過。”

巡警:“我們革命軍和北洋軍不一樣。”

師爺:“最終會變成一個樣。”

沈運田不耐煩了:“你個老頭,怎麼勸都不肯交槍是吧?那你留著槍等到大日本帝國的軍隊打過來的時候,你會帶頭抵抗嗎?”

師爺冷冷道:“汝等在桑村的所作所為有目共睹,福都讓你們享了,罪都讓老百姓受了,打起仗來憑什麼讓我們先上?

沈隊副也不必用什麼激將法,等那些吃人肉、喝人血、卻不幹人事的狗日出來的東西全死絕了,老夫自然頂上去。”

沈運田:“老頭你罵誰?”

師爺:“自然是罵狗孃養的玩意。”

沈運田剛要發火,巡警又瞪了他一眼,師爺罵時又沒指名道姓,哪有主動認罵的?巡警見說服不了師爺,對方人多勢眾,自己率領了一群烏合之眾又不敢來硬的,還怕萬一李二泉回來了更不好收場,只得暫用緩兵之計:“收槍、禁槍是大勢所趨,我知道師爺在這事上也做不得主,望師爺勸勸李二爺,主動配合政府,上交槍械,不要與政府頑抗。”

說罷,巡警帶領協警隊呼呼啦啦地撤離了。泰昌府的家兵們見警隊狼狽而逃,都圍上來誇師爺:“還是師爺罵得解氣,俺們心裡就是有,也憋不出來。”

師爺:“唉,本師爺是文明人,從不罵人,只因才疏學淺,想不出比國罵更適合的詞語來。”

眾家兵轟然而散:“師爺若是才疏學淺,我等各自尋個地縫鑽進去吧。”

師爺獨自搖頭沉思:“‘狗日出來的東西’、‘狗孃養的玩意’,當真是千年中華文化的精髓啊,只是太也委屈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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