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村親戚“捎一軲轆”的套路行不通了,桑村黑狗隊的臭名卻不脛而走。再也沒有車敢給桑村捎人帶貨了,也就苦了那些原本沒有車的人,平時出個遠門還有可能順路搭個鄰居的車,現在得走出寨門大老遠才敢搭車,回來時大老遠就得下來走回家。

隨著步攆(滕縣方言,意思為:步行,非是乘坐步攆。)的人越來越多,協警們能在車上罰的錢越來越少了。沈運田第一個跳腳罵了起來:“他孃的,現在的泥腿子越來越雞賊了,有車都不駕車了,全他媽的步攆!警爺,步攆的是不是也應該收點過路費。”

巡警想了又想,始終沒有鬆口,覺得走路都收過路費確實太過分了。

陳景瑞:“走路不能收費,那要是修路呢?桑村的路全是土路,晴天的時候布土浪煙(滕縣方言,意思為:揚塵很大。)地,一到下雨天都是泥汪子(滕縣方言,意思為:泥坑。),不好走,早該修修啦。”

沈運田:“咱只管收過路費就行了,管他孃的路好走不好走呢!”

陳景瑞:“沈隊副此言差矣,你仔細想想,修路是不是利鄉利民的大事?那修路得需要錢吧?那錢從哪裡來呢?自然是黎民百姓出,那每家每戶出多少呢?咱收多少他就得出多少?那修路花多少呢?咱想花多少就花多少,咱說花了多少就花了多少。那最後剩下多少呢?咱爺們花錢剩下過嗎?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沈運田也跟著大笑起來:“警爺,桑村的路確實值得修上一修。”

巡警也微微笑道:“鄙人作為桑村的巡警,為官一任理應造福一方,鋪橋修路自古乃大善之舉,我看倒也做得。”

協警們聞聽又要做造福於民的大事,個個摩拳擦掌,誰也不肯放過這個可能青史留名的大好機會。協警們三個一群、兩個一夥,開始挨家挨戶齊(滕縣方言,意思為:徵收。)修路錢,為了促進齊錢的效率,陳景瑞先找來修路隊把路挖了個更不好走,聲稱:“有很多人家沒交修路錢,修路的錢不到位,只能停工。”如此一來,不用協警隊三番五次上門催,交了修路錢的人家就開始埋怨沒交修路錢的人家,沒交修路錢的人家頂不住壓力,只得輾轉借磨把修路的份子錢湊齊送到協警隊。

修路的錢收齊了,但協警隊修的路卻令人大失所望,無非就是僱人把原來坑坑窪窪的路面弄平了,用夯石夯了一遍,剛夯完時的確感覺結實了不少,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就讓街道恢復了到處泥汪子的模樣。百姓們感覺被騙了,紛紛跑到協警隊吵著讓退錢。巡警安慰大家:“想走不粘的路也可以,但是早先齊的那點錢根本不夠,還得再齊一次錢。”

百姓沒辦法,只得相互勸慰,又都交了一回份子錢,協警們僱車從城漷河裡淘來河沙,鋪在泥路上。沙子路下雨天是不粘腳了,但是沙子鬆軟,無法夯實,大晴天就陷車輪,車伕們再也不能懶懶地坐在車上:“喔喔喔,駕駕”了,一個個在車轅旁撅著腚吭哧吭哧地掀車輪,嘴裡還得喊“駕,駕,駕”。步攆走在沙子路上,走不幾步鞋裡面就灌進了沙子,硌得難受,時不時地就得把鞋脫下來磕打磕打。百姓們更加叫苦不迭。

巡警乘機鼓動百姓:“不如大夥再加點錢,咱們全鋪成石頭路,一勞永逸,不僅咱們自個走著舒服,還造福子孫後代。”

百姓們被逼到這份上,又想到能有利於子孫後代,只得再次集齊了買石材的錢。

巡警們僱人從東山里運來石板,鋪在街上。

剛鋪完又全部掀了起來,原因是忘了挖下水道了。巡警:“鋪著麼好的石板路不挖下水道怎麼能配套?要幹咱就幹個好的,像秦始皇修的萬里長城那樣,來個千年不壞。要是咱們現在糊弄著修了,將來子孫後代還得挖開修下水道,不如咱們這代就把兒孫的苦給吃盡了,讓後代們情(滕縣方言,意思為:光,只。)享福。但是原來齊的錢只是修路的錢,沒有挖下水道的錢,老少爺們再努努力,把修下水道的錢出一下,以後也就沒嘛花錢的地方了。”

百姓們在嘲諷和怒罵中還是把挖下水道的錢出了。

桑村千年大計的街道改造工程總算完成了,平整乾淨的街道讓桑村在十里八鄉出了大名,巡警為此專程去了趟城裡,把桑村道路改造作為“鄉村建設計劃”的重點工程向上方做了彙報,受到了上方的表彰,被在胸前繫了個大紅花。自打繫上之後,巡警就沒往下摘,回桑村時故意選了個無篷牛車,在車上站了一路,腿腳都麻木了也硬撐著不坐下來歇歇,還嫌趕車的走得快了。

到了桑村西寨門,巡警受到了協警隊的狂奔迎接,巡警進寨門之際,協警們點起了火鞭(滕縣方言,意思為:鞭炮。),噼裡啪啦地響了老半天。

等所有的協警一遍又一遍地把紅花欣賞夠了之後,巡警才命人把紅花解下,在堂屋北牆中央釘了個釘子,把紅花掛了起來。

協警隊紅花欣賞儀式還沒落幕,桑村新修的石板路就出了大問題。原來鋪路用的石板全是從東山採買來的青石板,質脆且薄,鋪在小巷裡邊的石板倒勉強頂用,東西、南北兩條大街過了幾次重車,石板就被軋了個稀巴爛,破碎的石板支楞起來,又擋車輪又絆人。

巡警檢視現場之後,認定是過大車導致的,命協警在東西、南北大路口打上打木樁,限制超寬大車通行,嚴查超重車輛。

東西、南北大街都是交通要道,如此限制,東山里到滕縣的貨物流通被阻斷不說,就連桑村的店鋪買賣也無法正常經營了。最後,李二泉牽頭,桑村幾個大家及買賣店鋪或多或少地出錢,買來上好的石材,把兩條大街重新鋪了起來。

桑村新修了路,也讓巡警和協警們有了收外地車過路費的理由了,巡警聲稱:“桑村新修路時借了款,要收過路費還貸款。由於桑村人都出份子錢了,就不收當地人的過路費了,外地車輛一律按車型收取過路費。”協警們終於名正言順地收起外地車輛的過路費了,就像終於吃到屎的狗一樣實現了期盼已久的願望。巡警擔心由於外地車主不理解而引起意外的紛爭,專門安排一個嗓門大的協警拿著喇叭筒子不停地喊:“歡迎來到桑村東西大街收費站西寨門段(東寨門段),我們將正常收取合理費用,用來支援道路經濟發展。為了避免貨車違法超載、客車私自帶客、超員,而造成不必要的交通事故,請大家配合一下,接受檢查。千年商邑,靈邱故城,祝您一路順風,生活愉快。”

桑村道路翻修的千年工程完成了,協警們改造桑村的熱情卻沒有減退,卻苦於不知再從何處下手改造。最終還得讓見多識廣的巡警拿主意。

巡警:“我這次到縣城裡領獎,聽說縣城正在建立文明城市,那傢伙,街道搞得乾乾淨淨、寬寬敞敞,再看看這破桑村,到處又髒又亂,又擁又擠。”

沈運田一拍大腿:“孃的咧,我說這幾天在街上轉悠怎麼感覺這麼彆扭,現在想想就是因為這破地方又髒又亂,又擁又擠。”

斜眼:“就是,咱們辛辛苦苦修的石板路,那些土包子卻在街上擺地攤,真是又髒又亂,瞅著就來氣。”

胖墩:“還有那些開小店的,把東西都擺在大街上,這邊的佔半拉街,那邊的佔半拉街,能不又擁又擠嗎?胖爺我走在街上都得側著身子過。”

陳景瑞:“既然縣城建立文明城市,咱們桑村應該積極配合,建立文明鄉鎮。用不了多久,警爺又能到城裡戴大紅花!”

協警們:“建立文明鄉鎮,讓警爺再戴紅花!”

協警們找來一個長長的布條,寫上:“建立文明鄉鎮 建立文明桑村”,找倆高個協警用竹竿挑了,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清理桑村街道運動。見了商販就趕,見了地攤就掀,店鋪凡是放在門外的東西,一律推倒砸爛。但店鋪放在門外的商品大都是吸引顧客的好貨,有許多還是協警們以前轉來轉去看了好多遍想買沒捨得買的東西,沈運田靈機一動,當街徵用了一輛牛車,背地裡囑咐協警們:“好東西不要砸,統統搬到車上去。”理由是:“在店鋪裡的屬於店家的私有財物,神聖不可侵犯。放在街上的屬於無主之物,妨礙了交通,協警隊代為沒收清理。”

沈運田的良苦用心還是被有的協警會錯意了,吃拿卡要慣了的他們以為隊副讓把放在街上的東西統統拿走。兩位協警費勁巴拉地把一個邊幫大人看貨物邊練習寫字的孩童的書桌架到車上,急得孩子在一旁哇哇大哭。這一個書桌就佔了牛車一半的地方,氣得沈運田上來“乒乓”給兩個協警每人兩下子:“你們他孃的要這玩意,你倆有一個會寫字的嗎?”

倆協警被打了個一臉懵,忙把書桌從車上掀下來再去搶別的,這次學能了,看別人搶嘛再搶嘛。孩子忙著去扶課桌,這回輪到店主哭天喊地了,一面哭喊,一面忙著往店裡搶貨物。

協警們滿載而歸,哪管店家的尋死覓活?一起開心地議論著:“建立文明鄉鎮真好,早他孃的該建立了。”

“咱們就是知道的太晚了,警爺,以後上方有什麼最新動向您一定要及時傳達。”

在協警隊的努力建立下,桑村的街道變敞亮了,行人變稀少了,協警們又把注意力轉移到街兩邊的店面上,首先讓他們覺得礙眼的是花裡胡哨的招牌,責令讓所有店家全部換成黑色的,還要是必須經過協警隊製作的才算合格。招牌換完了,又瞅著春聯礙眼,責令所有店家必須把春聯撕掉。老百姓一般都是到了年底才除舊迎新,撕掉舊春聯貼上新春聯,平時撕春聯被認為是不吉利的事情,偶爾有孩子手賤撕了春聯是會遭大人打的。協警隊還管你吉利不吉利?下令:不撕掉春聯的,協警隊幫忙給撕,但主家要付給協警隊辛苦費!

老百姓只得氣鼓鼓地邊罵邊撕,協警隊沿街檢查,撕不乾淨都不行。

紅色的春聯撕乾淨了,又覺得家家牆的顏色不一樣,協警隊們弄來石灰,把沿街的牆全部刷成白色。

從街頭一望,整條街白牆黑字,一副莊嚴肅穆的景象。

有經驗的老人看罷問道:“是不是朝廷死了什麼大人物?在搞國喪呢?”

有見識的年輕人回答:“大清國都亡了好些年了,哪還有什麼朝廷?”

有經驗的老人:“那誰家死人了,搞這麼大的陣仗?”

有見識的年輕人:“誰家死人了?協警隊家裡死的唄。”

桑村街的黑白基調定型了,家家戶戶門前種的樹啊、菜啊就不協調了,協警隊下令,各家各戶自己刨自己門前的樹,自己不願刨的拿錢請協警隊的幫忙刨也行。種菜的也要把菜拔掉,不拔菜就拔錢(滕縣方言,意思為:出錢,一般指出份子錢或者補差價)。

在滕縣方言中“樹”與“富”同音(都讀作:fu,四聲。),老百姓為討個好彩頭,都喜歡在自家門前種幾棵樹,老話說“門前種樹,人旺家富。”如今好彩頭要被毀了,老百姓也只能自我安慰地認為這是把街上的“富”挪到家裡來了,也是個好兆頭吧。

百姓們相互勸慰:“砍吧,砍吧,協警隊家裡出殯要從這裡過,給騰個道吧。”

一婦女:“老總,俺這門前種的不是菜,是芫荽,做飯的時候揪幾片葉子當個佐料,種在門前也就圖個方便,不用挖了吧。”

巡警:“門外是公家的地方,恁在公家的地方種芫荽自己吃,有點自私自利吧?恁沒看過電影,人家外國的洋人都是在門口種花,自己種花給大傢伙看,那才叫品德高尚。”

婦女:“俺們的對聯恁都讓撕光了,俺要種出紅花來,那不又礙恁的眼了。”

巡警:“恁種白花呀,白色代表純潔、代表高貴,不比紅色好看多了嗎?”

婦女:“那恁閨女出門子(滕縣方言,意思為:出嫁。)的時候穿白衣服不?”

巡警:“還俺閨女出門子的時候穿白衣服不?就連蔣委員長結婚,他小老婆都是穿的白衣服,恁閨女出門子的時候說不定也得穿白衣服,以後家家戶戶閨女出門子的時候都得穿白衣服,這叫大勢所趨。”

婦女:“俺不叫俺閨女穿白衣服,出嫁又不是出殯。”

巡警:“恁白嘴硬,就怕到時候恁當不了閨女的家。”

婦女:“還當不了她的家,我不一耳刮子呼(滕縣方言,意思為:用巴掌扇人臉。)死那個熊妮子。”

看著協警隊整頓的成果,巡警甚是滿意,為了將這一成果保持下去,巡警當中宣佈:“以後桑村拆房、建房必須經過警隊同意,誰敢私拆私建,怎麼拆的你再怎麼建起來,怎麼建的你再怎麼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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