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南宮雪強按著胸口,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了,喉頭翻湧,轉頭蹲在一邊噁心乾嘔起來,淚花都刺激的冒了出來。
這誰受得了啊。
林系安撫的拍了一下她的背,眼神一凌,攥緊了手中的銀霜劍,向前邁步,沉穩有力,徑直走到了轎簾前。
她深呼了一口氣,讓自已迅速鎮定下來。風捲著沙揚起,吹亂了她額頭的碎髮,遮住了她的眼神。她乍然手腕一翻,用劍尖一挑,月光帶著寒意從被挑起的轎簾下倏地湧入。
一雙紅色繡花鞋映入眼簾。
還不等林系進一步看清,一道凜冽的掌風就衝著她的面門陡然襲來。多年行走在死亡邊緣的第六感讓她下意識偏過頭來,頭皮一痛,再回頭,只見那新娘尖利如刀的指甲上正掛著幾根頭髮,隨風蕩啊蕩。
林系正要提劍上前,那鬼新娘卻更快一步,腳尖猛的一蹬,人就飛了過來。她從袖子裡掏出一根白綾,目露兇光,獰笑著準備勒斷眼前人的脖子。
那白綾上還有點點血跡,像是紅梅落在雪地裡,悽美卻帶著致命的殺機。
眼見滿臉扭曲的新娘不斷逼近,已經近在咫尺,胳膊一伸就能瞬間劃花林系的臉,那新娘也是這樣以為的。可就在此刻,林系動了,她側過銀紋寶靴,腳下向後一撐,手中用勁,手裡的寶劍唰唰唰綻出無數鋒銳劍花,只見一道道銀光閃過,頃刻間,新娘手裡的白綾已經天女散花一樣散落一地。
緊接著,林系絲毫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一記掃堂腿踢過去,那新娘猝然倒地,像是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偏過頭,看著地上破布一樣被扔的到處都是的白綾,她怒火中燒,眼睛裡彷彿要滾出火來,將這裡燒個灰飛煙滅。
她趴在地上,索性就不起來了。四肢彎折匍匐在地面,脊背繃直撐在半空,五指深深扣進泥裡,眼睛瞪大,鋒利的牙齒霎時變長,從嘴裡抵出來。那樣子已經完全不像人了,更像是青蛙一類動物。
新娘正想一溜煙竄過來,卻發現對面那女人身前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兩個人。正是回過神來的南宮雪和林染,他們手持武器擋在林系前面,面色冷凝,大有一種想殺她先從我身上踏過去的凜然。
這時長安也從失控的情緒裡漸漸平息下來,她迅速捆上了那屍,一個躍起,也穩穩落在了林系前面,劇烈翻飛的衣角終於緩緩落下。
新娘像是有些不解,怎麼一瞬間冒出別的人了,歪著腦袋,細長的眼睛裡居然有一絲無措的懵懂。
但很快她腦子就轉過來明白了,這是對面那個女人的援兵,四打一!她更生氣了,牙齒又伸長了一點兒。
突然,她一個彈射蹦起來老高,眼見就要飛撲過來,林系身前的三人也迅速動作起來,一個閃身,立刻跑到新娘即將落下的位置,準備酣暢淋漓的大戰一場。
誰知那新娘在空中,忽的大大咧開塗的鮮紅的嘴,詭笑一下,緊接著迅疾一個翻身,朝著捆著四個屍的位置俯衝過去,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指甲翻飛,迅速剜出了那四個屍的眼珠子,“嗖嗖嗖嗖”,一個用力,那八個眼珠子像是炮彈一樣猛的砸向林系。
那眼珠子被剜出來時還帶出了幾條血肉,那肉好像還沒反應過來,還鮮活得緊,不受控制的突突彈跳著,血沿著飛來的路,滴滴答答的淋了一地。
臥槽,聲東擊西。
林染他們三人腦子裡瞬間劃過這個念頭。
他們想要跑回去,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林系站在原地,月光如紗撒下來,為她披上了一層光華,她凝視著面前的情況,眸中沒有一絲慌亂。
林系將銀霜劍浮於身前,手臂半攏置於劍的兩側,手指一劃,指尖出現一滴血,像是受到了指引,它飛快融進劍身,一時間藍光大盛,遮天蔽日。
“太虛所指,萬劍召來!”
就聽“嘭”的一聲巨響,劍芒形成藍色光柱猛的衝進雲端,並在空中分裂出上百把仙劍,劍尖朝下,明晃晃的懸掛在半空。
“落!”
百把仙劍瞬間齊齊刺下,巨大的能量,一時間捲起無數飛塵,形成了龍捲風。那八個眼珠子頃刻間被釘在地上,爆開,血漿噴湧,開出了朵血花。
鬼新娘在地上狼狽的滾來滾去,不停閃躲著扎來的寶劍,就這樣了還不忘在間隙惡狠狠的瞪著林系,要是能說話,林系毫不懷疑她會破口大罵。
剛才她跳到半空的時候林系就注意到了她脖子上有一道黑紫的勒痕,聯想到最開始她手裡的那根白綾,那應該就是勒死她的東西了,她不能說話大概也是那白綾將她的聲道破壞了。
等到她終於捱過了劍陣,一身火紅嫁衣早已破破爛爛,泥土遍身,像是給她裹了層巧克力醬。
饒是如此,還是沒躲過去,兩把仙劍直直插進了她的肩胛骨,給她來了個對穿,暗紫色的血漿緩緩湧出,還滋啦冒著煙,像是有毒。
她還想起身,長安一把大刀已經橫在了她脖頸前,只要她亂動,那刀就會瞬間砍掉她的頭顱,讓她身首異處。
濃深的怨氣為新娘提供養料,她已經初具靈智,眼珠轉了轉,看似溫順的好像被降服了,實際上還不死心。
趁著大家去找線索的時候,抓準時機,劃開手掌,將毒血猛的撒向長安,幾乎在電光火石之間,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滋啦、滋啦、滋啦”
紫黑色的濃稠血液撞在透明屏障上,發出“滋啦啦”的響聲,血液順著屏障滴落在地上,瞬間腐蝕了土裡的草,一片片綠草像是被火燒了一樣,幾息之間就化為黑灰,不一會兒就被風吹散了。
原來剛才林系一直不放心鬼新娘,但是也還想再觀察觀察她要做什麼,就假裝在附近溜達,實際上一直關注著她的動靜,這次才能及時保護了長安。
那新娘見自已失敗了,又踢又拽,鼓搗著要把血蹭到別人身上。
林系受夠了,眯著眼睛,把她提溜起來,就扔進了鎖妖塔。
就在鬼新娘被收進塔裡的那一剎那,猩紅的喜轎再也沒有法力續入了。
“啪啪啪啪——”
一陣連續脆響,轎廂上嵌著的眼珠子全部一瞬間爆開,赤紅的血液為這個喜轎鍍了一層“紅漆”,更顯淒厲。
林系望著這含著無數殺孽的轎子,手掌上翻,攤開,掌心出現一團明火,明亮亮的彷彿能燒盡一切汙濁。
她將火引向轎子,頃刻間,火光沖天,那埋葬了無數生命的紅轎終於灰飛煙滅了。
哦對,連同那顆夜明珠。
旁邊,長安還在怔愣的看著身旁的林系,像是根本沒想到有人在默默保護著自已,她心裡的海浪翻湧著,一下下翻高,心情十分複雜。
而林系沒想到長安的心理活動這麼豐富,她正沉浸在思考裡,右手撐著臉,空洞的盯著周遭,出著神。半晌,她嘆了一口氣,有些苦惱。還是沒找到什麼線索。本來以為和鬼新娘打交道就能順藤摸瓜,找到玷汙新娘的淫妖。
沒想到,被怨氣滋養,生出靈智的新娘倒是抓住了,但是這淫妖還是沒有什麼頭緒啊。
她狠狠的撓了撓頭,感覺有些煩悶,等到看到手裡絲絲縷縷的頭髮時,瞳孔瞬間放大,死死的盯著手心。蒼天啊大地啊,難不成她這麼小小年紀就要禿頭了嗎?!
她恨——
懷著這種沉重的心情,她就這樣頂著一頭雞窩,挨個告訴他們回去從長計議,也沒管他們目瞪口呆的表情。
不重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禿了!
你們不懂禿頭對於一個花季少女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她的青春沒了,她的愛情沒了,她的快樂沒了。
啪,沒了,什麼都沒了!嗚嗚嗚嗚。
……
等回到橋洞的時候,那位大爺已經趴在石頭上睡得正香了,那呼嚕聲大的,震天響,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炸雷呢。
林系一臉複雜,這是信任自已,對吧,自已應該高興,是吧。啊啊啊啊他們在那裡衝鋒陷陣,他在這裡睡得這麼香,雖然知道不應該這麼想,但是她好想撂挑子不幹了,這破活,一天也幹不下去了,還禿頭!
禿頭!嗚嗚嗚嗚更想哭了。
最後,林系還是忍不住,邁步上前,一臉陰笑,掐住他的腰使勁兒的搖,把他晃得像發軟的麵條,腦袋和腳不停撲稜著。
南宮雪他們三人一臉驚懼,十分整齊的向後退了三步,和林系拉開了距離。
這是個黑心肝的傢伙啊!
在阿潘快要吐白沫的時候,林系終於大發慈悲的放下了他,一臉迷之慈愛的盯著他。
阿潘一臉懵逼,茫然的看著身前的幾人,這一覺睡的,差點都忘了自已在哪了。
林系摸了摸他的頭,笑眯眯道:“起來重睡。”
阿潘頓時一瞬間如遭雷劈,臉色紅紅綠綠,這是啥人啊!這不是我女神吧!我女神不會被奪舍了吧!
好在林系只是逗一下他,告訴他他們已經捉住鬼新娘了,現在要回去了,這才叫的他。
阿潘倒是憨乎乎的,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傻笑著不住誇讚林系厲害,不愧是他女神之類的馬屁。
身後三人看著林系一本正經的臉色,眼角齊齊一抽:
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如果讓林系聽見的話,她會積極的給予肯定的回答:她就從來沒有過這種東西。
……
三天過去了,還是什麼線索都沒有,無論怎麼問鎖妖塔裡的新娘,她都沒有提供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一開始是裝傻充愣,表示自已說不了話,在南宮雪拿來紙筆後又開始亂畫,反正就是沒正經的。後來在林染的威逼利誘下,漸漸蔫兒了,也開始寫字了,但是她一直堅稱她也不知道那淫妖在哪,她什麼都不知道。
林系他們有些洩氣,這到底該咋查啊!
另一頭林染還在不屈不撓的盤問著,他對面的新娘一臉抓狂,誰家好人會逼著鬼去磨!豆!漿!她憤恨的盯著林染和旁邊的磨盤。
這該死的賤人喜歡喝豆漿,還是現磨的,她回答不上來問題就會被“請”去磨豆漿!!!
她不要面子的啊!誰家厲鬼天天一圈圈的推碾子、磨豆漿?這要是讓同行知道了不得笑掉大牙?!
她忿忿的在紙上寫著:本小姐真的不知道!我一醒過來就在南山了,我哪知道那淫賊在哪?我要是知道我還不得先殺了他?你行行好,別讓我磨豆漿了!
寫著寫著涕淚齊下,倒是真的可憐巴巴的。
林染沒管她,反而急忙扯過她寫的紙。
——南山!
線索會不會在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