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許知道眼下的自已根本沒有反抗的權利。

假意妥協,才能以圖他日。

他裝作被磨平了稜角,一臉死灰的同意了父親的命令。

在這個時代,本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婚夫妻只有在洞房花燭夜才能知道對方的模樣的。

但是卿父卿母為了讓兒子斷了去找兔妖的念頭,竟準備了大型見面相親會。

藉著卿府的財力和卿如許自身的美名,倒真有不少家願意放下面子,讓媒婆帶著女兒來相看。

一水兒婷婷嫋嫋的姑娘,頭戴幕簾,身穿各色靚麗的絲綢錦衣,輕移蓮步而來,香氣嫋嫋,當真的好看極了。

為保姑娘們的清譽,卿府也特意準備了許多屋子,每個姑娘單獨一屋,這樣彼此就都不知道對方誰是誰了。

畢竟在這個年代,男女婚前相看確實是不利於女孩子名聲的。

卿如許自已坐在湖心亭上,有些蔫吧,但是臉色紅潤,全然不像之前的慘白了。

他想明白了,只有好好吃飯,才能有充足的體力,才能有逃出去的機會。

一襲月白錦服,上面還繡著翠竹,更顯得他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這當然也是他父母精心準備的。

反正現在是他父母讓他幹啥他就幹啥,完全一副乖乖子的樣子。

這樣才能讓他們放鬆警惕。

他就這樣有禮貌但婉轉的拒絕了很多女子。

直到——

“祖宗啊,您快走幾步吧!”

頭上彆著紅花,嘴角上還有一顆大黑痦子的媒婆,一臉著急的催著她身後磨磨蹭蹭的女子。

那女子帶著密實的幕簾,看不見表情,但是能從她那走一步向後退三步的正宗秧歌步伐看出來,她是有多麼的不願意。

聽見媒婆的催促,她沒出聲,只是胡亂的轉著手裡的杏色絲帕,緩慢向前蹭了幾步。

待進了亭子裡,媒婆一邊笑呵呵的介紹著這位姑娘家世怎麼怎麼好、性格怎麼怎麼好,一邊還不忘去卸下亭子四角的帷幕。

碧色的紗帷隨著湖面的微風慢慢垂下來,形成了個清雅的屏障。

等到帷幕完全垂落,把整個湖心亭包了個嚴嚴實實後,那女子才抬起手指,拿下了幕簾。

黑魆魆的紗布像是不捨,一點點貼過那張秀美容顏,從眉心到鼻樑再到下顎,慢慢滑落下來,極致的黑與柔嫩的白相碰撞,更顯得那素白的小臉乾淨清純。

可是拿下幕簾後的姑娘並沒有像之前幾位,含羞帶怯的偷瞄卿如許,不知道為什麼,卿如許竟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已的影子。

一樣的心如死灰,一樣的憤怒不甘。

眼睛在眼眶裡快速的轉了一輪,他想,這可能就是他要等的人了。

他咳了咳,看到媒婆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時,假意不好意思起來,委婉的表達了,他十分鐘意這位姑娘,但是又怕有外人,姑娘會害羞,希望媒婆能給他們兩個年輕人留個談話空間。

媒婆聽到這話先是猶豫了一番,但是轉念一想,這亭子四面環水,只有一座小橋,那唯一的出口還布有不少力士,便放心了。

一臉我都懂的表情,高興的合不攏嘴,痦子也跟著喜慶的動了動,忙“哎哎哎”的躬身退下了。

“你們談,好好談哈哈哈,我先走,就不打擾你們年輕人了哈哈哈。”

談談話而已,還能出什麼事?左右不過小青年那檔子事,害羞倒是應該的。

轉念又一想,看這小少爺這樣子,八成能成,哎呦呦,這要是成了,老婆子我可發了老財了哈哈哈哈哈哈!

菩薩神仙保佑啊!

她本就不大的眼睛更被臉上鬆弛的肉擠成了綠豆大小,眼裡冒著精光。

一出來就一臉笑容的雙手合十,這邊拜拜,那邊拜拜,四個方向都拜全了,才神神氣氣的擰動了兩下肩膀,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這邊,卿如許的眼神一直緊盯著媒婆,見她走遠了,鬆了口氣,才暗戳戳的試探著那姑娘的心意。

許是卿如許的演技太好了,那姑娘深信不疑,聽見卿如許的話,她一臉驚恐的連連擺手拒絕,毫不猶豫的說了自已為什麼來,生怕猶豫一秒卿如許就直接拉著她去見父母了。

原來這姑娘也是有喜歡的人的,那人是她府上的一個小廝,二人雖情投意合,但卻因為身份雲泥之別,並不被父母接受,甚至是大發雷霆,將小廝趕走之後,迅速把她關了起來。

如果是之前她父母還未必捨得女兒去拋頭露面相親,但是這件事給他們的打擊太大了,他們也顧不上別的了,直接就把她打包帶來了,那媒婆說是引路人,其實更是看著她不讓她逃跑的。

卿如許旁敲側擊問她想不想和心上人在一起,女子毫不猶豫地回答,她只願意做那一人的妻子,否則就算嫁給別人了,她也只會不斷的枯萎了。

看著她這個樣子,卿如許心裡頓時湧現出了一個計劃。

他先是如實把自已的情況告知了對方,在聽到他們擁有相似的經歷後,那姑娘也一改之前的冷漠,熱絡了起來。

卿如許湊近了,小聲說:“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我們都得償所願。”

“什麼?”她瞪大杏眼,急切的問。

卿如許招招手讓她再湊近一點,在離她耳朵還保留一段距離時,俯身過去,悄悄說出了那個計劃。

“假結婚?!”

女子一臉震驚,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的清俊男子。

卿如許坐了回去,淡淡的點點頭。

他想的是,既然他倆的目的是一樣的,不如合作一把,弄個假結婚。

這樣一來雙方父母都會放下戒心,等到三年一過,他就對外宣稱她憂思過度或者不慎吃了有毒的食物,反正就是救不過來了,人沒了。

正好他有醫術傍身,啥樣的症狀他都能造出來,弄個金蟬脫殼,這還不是分分鐘的小事。

他一臉得意。

到那時,他就把她悄悄放走,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自已則是裝出一副情深幾許的樣子,對外宣稱自已深愛亡妻,無法留在這傷心地,去雲遊四方了。

這樣三年後他也可以去找他的妻子了,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他美滋滋的想著,真是瞌睡了就送枕頭來了啊。

那姑娘一開始被他這大膽的想法震麻了,可是麻勁兒過去後,她越想越覺得可行,最後使勁兒攥了攥拳頭,一閉眼,下定決心。

一個字——幹!

商量妥帖後,卿如許本來還想託她給白雪寄一封信的,讓她別擔心自已。但是那姑娘說自已現在還被嚴格看守呢,只能一臉抱歉的表示愛莫能助了。

如此,他只能先擱下這件事了。

見事已成,卿如許故意大聲說什麼傾慕啊、關關雎鳩的一些酸話。

給對面女孩弄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外面一臉喜氣,等著好訊息的媒婆一聽,那可不得了,這是要成了啊!

捏著粉嘟嘟的小帕子,急匆匆邁著步子,就“哎呦哎呦”的跑過來了。

臉上的綴著的黑痦子也跟著一抖一抖,痦子上面的一根毛也神氣的搖頭晃腦。

如此,這門親事就定下來了。

在籌備婚禮的期間,卿如許總想給白雪通個信,但是他周圍裡三層外三層的練家子,時時刻刻盯著他,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只能祈求白雪不要著急,不要做出什麼傻事來。

雖然他並不期待這場婚禮,但是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他像個木偶一樣,被家裡的小廝丫鬟簇擁著,穿上大紅喜袍,帶上銀冠,還有一個小丫鬟跪在地上給他整理腰帶,繫上玉佩。

闔府張燈結綵,亭臺樓閣、房簷屋角都掛上了象徵紅火幸福的紅綢,來往賓客皆提著禮品,一臉笑意的拱手祝福。

卿父卿母端坐上首,臉上是止不住的高興,就連臉上的笑紋都密了許多。

來來往往的婆子丫鬟身穿暗紅色衣衫,俱是笑意盈盈端著瓜果茶水穿梭在大堂之上。

少爺娶親,老爺太太發了大慈悲,府上的丫鬟婆子小廝,不論是否伺候過少爺,都賞賜了半年月錢,大家的高興都是實打實的,笑的眼睛都成了月牙,幹起活來也更加賣力了。

所有人都喜氣洋洋的,除了新郎新娘。

新娘還好,有蓋頭遮著臉,哪怕笑不出來也沒什麼,但卿如許不行啊,為了讓父母放心,他只能勉強扯出一抹笑來,僵硬無比。

就這樣,這對兒合作伙伴在諸位朋友族親的注目下,各牽著紅綢的一邊,“笑逐顏開”的邁步進入了大堂。

二人立在堂前不動。

司儀站在卿父身旁,正了正衣冠,清了清嗓子,剛氣沉丹田,準備高喊“一拜天地”。

還沒出聲呢,就兀的被截胡了。

導致他這一口氣不上不下的,憋的臉都紫了。

截胡的正是突兀轉身的卿如許本人。

司儀也納了悶了,正要拜堂呢,新郎直勾勾的回頭幹啥?

司儀試著叫他,讓他回過身來,儘量不要讓別人發現出了岔子。

凎!這不是砸老子招牌嗎?!

“哈哈哈新郎太過激動了。”

新郎沒回頭。

“新郎你的父母有一些祝福要傳給你們哦~”

新郎沒回頭。

“新郎回身~”

“新郎回身。”

“新郎回身!”

“新郎速速回身!!!!!!”

給司儀氣的,眼睛裡都滋啦啦冒火星子了。

如果怒氣能化成實質的話,他現在都蒸騰了。

這苦逼日子,一天也過不下去了。凎!

“雪兒!”

司儀還在氣頭上,沒看見人群中十分顯眼的白雪。

聽見那位祖宗終於開口了,下意識在心裡罵了句:雪你嗶——

(咳咳咳)

罵完他猛的回過神來,這不是個姑娘的名字嗎?

他咬著手指甲,據他所知,新娘叫蘇寧啊,也沒有什麼小字,怎麼也跟“雪兒”這兩個字不搭嘎吧。

直到他順著卿如許的視線掃過去,看到了那含情脈脈、欲說還休的倆人。

頓時一臉激動,眼淚汪汪。

臥槽!臥槽槽槽!!!

家人們,吃著大瓜了誰懂!

可踮著腳後跟,賤賤的笑著笑著,這笑容就逐漸凝固了。

我在高興什麼?這不是我職業生涯的滑鐵盧嗎?!

凎!!!

司儀臉上神情五顏六色,不停變換,一會激動,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回頭看看臉色難看的卿父,一會兒忿忿的咬手指甲低頭思考著什麼。

心理活動十分精彩。

但現在已經沒人關注他了。

前堂亂成了一團。

白雪信念崩塌,身子一軟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一瞬間,卿如許目眥欲裂,眼睛裡幾乎要淌出血來。

去他媽的婚禮!去她媽的計劃!去他媽的一切!都去他媽的!!!

他果斷扔下手裡的紅綢,大跨步就要去抱白雪。

但那些宗親又豈是吃乾飯的。

卿父冷著臉,一聲令下,所有座位上的族人都紛紛起身,一條條手臂像是一條條陰冷纏繞的毒蛇,擋在他面前。

捆綁他、束縛他、阻礙他。

也許愛情真有偉大的魔力,卿如許最終還是到了白雪身旁。

他一身華貴喜袍早已被抓的破破爛爛,袖口還有鬆散的金線和零碎的布條堪堪掛在上面。

一張清雋的臉龐也在混戰中青一塊紫一塊的,嘴角眼角都還在汩汩流著猩紅粘稠的血。

這時所有族親都沉默了,他們都像是不約而同的默許了卿如許抱起白雪,準備離開的樣子。

畢竟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太過有衝擊力了。

卿如許一介書生,自然不會是他們那麼多人的對手。

但是他當時眼裡心裡都是他的妻子昏倒了,流血了,出事了。

他什麼都顧不上了。

曾經那麼清雅端方的世家公子竟像是鬥獸場受傷的困獸一般,發瘋癲狂,也顧不上什麼禮義廉恥了。

掏襠、鑽胯……

他就這樣一步步在拳頭海下生生爬了過去。

血跡也拖了一路。

十米,只要這十米他能走過去,他就能帶白雪離開了。

他千辛萬苦拖著身子來到白雪身邊,一臉疼惜的檢查著她額角的摔傷。

明知她已經昏過去聽不見了,他還是會下意識的將頭貼過去,極溫柔的吹吹氣,像哄孩子一樣輕聲哄著白雪。

他說:“不要害怕,我們回家了。”

他踉踉蹌蹌的支起身體,平復了一下心緒,轉了轉手腕,確保自已有足夠力氣,不會摔到白雪,他才小心翼翼的抱起了他的妻子。

然而,剛邁出一步。

就見還在前堂的卿老爺一個抬手,四面立刻湧來了烏泱泱一片的捉妖師。

“逆子,把這妖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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