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大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心中又喜又憂，高興的是多了兩位像親人一般的朋友，憂的是前途未知，不知今後會發生什麼，經歷越多，便少了一種灑脫之性，越尋思越煩躁，到了四更時，才將將睡著。
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之中，便聽見有人“妹子”“妹子”的喊，聲音粗獷，從門縫中透將進來，加上他此時內力小成，耳力極好，聽得異常清楚。
揉揉眼睛，完全醒來時，這聲音傳入耳裡，更是清晰，尋思：“咦？這是喊誰呢？是桐妹麼？來人了？”
剛要下地，門“吱呀”開了，牛桐閃身進來，臉帶慌張之色，阿大奇怪，以為她遇見什麼鬼了，說道：“怎麼了？桐妹，來敵人了？婆婆沒事吧？快去幫忙啊。”披上長袍，踏著靴子，向門口走去。
牛桐拽住他，道：“喂，什麼啊，我就是來特意告訴你，我哥哥回來了。”阿大奇道：“啊？你還有哥哥？”牛桐道：“是啊，這幾天忘了，一直沒跟你說。”阿大道：“親的？”
說話間，外面叫聲越來越響，牛桐忙道：“不是親的，但與親哥也差不多，他是婆婆撿來的孤兒，與我從小一塊長大，就是性格有點怪，唉，時間長，習慣就好了，我來就是特意囑咐你，不要出去，家裡這條件你也看見了，他一看家裡有生人，會不高興的，阿大哥，你就算幫我一個忙。”這幾句話咭咭格格，說得越來越快，也不等阿大說話，怕門外之人著急，閃身出去，將木門鎖上。
阿大還未反應過來，她便出去了，這下聽得雲裡霧裡，心想我又不是壞人，是他妹妹的結義兄長，為何見了我就不高興？說他性格古怪，到底奇特到什麼程度，為什麼到現在才跟我說？滿心疑問，要待牛桐回答。
可她匆匆忙忙，又不讓自已出去，心想既然她哥哥回來了，他們一家人聚在一起，自已再怎麼說也是外人，去湊熱鬧，也不太好，便重坐回床緣，心中兀自嘀咕不止。
可惜的是，屋內沒有窗戶，僅靠後面那兩片長方小口透光，若是有的話，便可透過去，往外看看到底如何。
自已一人待在屋內，片刻還可，長時間下去，也覺甚悶，尤其在這較黑的密閉空間之內。
阿大雖是個隨和之人，但若有一件事，他要堅定想做，別人無論說什麼，他也是不聽的，心想桐妹雖不讓我出去，我暗中瞧瞧看看，又有何不可？縱使見到了，我坦言相告便是，他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心念及此，打定主意，脫下長袍，只貼身一件單衣，外面天漸漸暖乎，加之有二脈內息，也不如何冷，輕輕開了鎖。
實際這鎖也就是架在兩條框架之間的一塊橫木，把它移開，出了門外，再將小指頭伸將進去，將之移回原位，整個開門、出門、閉門的過程，眨眼之間，好似就只一個黑影一晃，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出門口向右一看，吃飯那間茅屋隱隱發出亮光，很是暗淡，原來這才卯初時分，知道自已也沒睡多久。
轉過兩個房角，輕手輕腳，到了屋後，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麼，為何桐兒不讓自已見她哥哥，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們說話。
突然“彭”的一下，阿大心也“砰”的一顫，倒給嚇了一跳，急切想繞過前屋，看個究竟，可心裡不知為何，覺得桐兒之言不好違逆，腿像定住一般，竟爾邁不開步。
只聽一人嘆了口氣，正是婆婆的聲音：“山兒，這幾天你一直沒回來，就是做你剛才說的那事了？”只聽那叫山兒的道：“是啊。”
聲音洪亮，震得耳膜發響，但也不是內力深厚所發出的聲音，只是說話聲音比常人大而已，還是有些區別。
阿大心想：“聽這動靜，這人可能是個壯漢，難道桐兒怕他打我？我又沒得罪他，這怎麼可能？”繼續側耳聽去。
婆婆道：“山兒，婆婆以前怎麼跟你說的，人心要知足，不然......”那山兒沒等說完，便搶著道：“知足，知足，婆婆，這話你跟我說很多遍了，是，若人心裡舒坦，比什麼都強，可你想想，這樣清貧的日子，過一段時間還可，若長久以往都是這樣，那......那我們活著還......還有什麼意思？”
阿大一驚，心想婆婆聽完這話，不發火才怪，卻聽牛桐道：“哥，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那山兒道：“嗯？妹子，我說錯了麼？”牛桐道：“哥，我不知這幾天你經歷了什麼，但我總感覺你變了。”那人道：“妹子，你為何這麼說？我不還是那個牛山客，不還是你的山哥麼？”
阿大一聽這名，陡然想起在八方樓時，張大哥曾念過一句詩：山中清心客，已明忘言心。這名想必是婆婆給他起的，令他清心淡利，知足而樂，但與適才其所言，竟亳不相符。
只聽牛桐道：“哥，我們習武之人，隱於田園，寡慾而自得，悠哉自樂也，這麼多年，你還沒體會到麼？”阿大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牛山客卻道：“妹子，婆婆，我這麼做，也是為了讓我們幾人活得更好，過著能像人一般的日子，你看看現在，清湯寡水，長時間下去，身體怎能吃得消？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對麼？”
婆婆“哼”了一聲，道：“山兒，暫且不論誰對誰錯，我只想說，吾輩學武之人，看重的只有兩件東西，一是個‘義’字，二是個‘臉’字，若是捨棄臉面，丟掉義節，即便得到大富大貴，又何能消得起？”牛桐道：“哥，你跟我們隱居清谷，咱......”
她本想說咱四人，把阿大也算在內，可一來牛山客並不認識阿大，二來阿大雖為自已義兄，但相識之日甚短，按理而言，不能算作一家人，心裡思索一二，續道：“......三人不受世俗所羈，快快活活，瀟灑得過一輩子，難道不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