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也嘆了口氣，臉色轉陰，牛桐道：“咦？你嘆什麼氣？”阿大道：“你要是不高興，我就不高興。”牛桐道：“那你還不逗我開心？”這話倒把阿大問住了，平時和弟弟們聊的盡是些江湖上的軼事，如何逗女人開心，一來他情絲未順，二來天性所限，三來經歷尚少，還真難為住他了。
支吾半天，沒憋出一個字來，牛桐見他這窘迫模樣，“嘿嘿”直樂，阿大右手搔著頭皮，道：“我......我也沒說話啊，你樂什麼？”牛桐道：“阿大哥，我就愛看你這副傻樣呢，一見你發愣，我就高興。”
阿大心中一蕩，右手不自禁伸將出去，見牛桐望著荷塘，將及她後背幾寸處，突然想：“阿大，你這是怎麼了？牛桐是你的結義妹妹，怎可作此越禮之事？真是禽獸不如了，到了那裡，如何面見張大哥和兩弟弟？”硬生生收回，斜眼一瞥，見她嬌容照水，渾不知自已這一舉動，不禁輕嘆了口氣，生怕被牛桐發現，若再問自已，慌張之下，可真不知怎麼回答了。
惠風拂動，牛桐秀髮輕揚，一縷縷柔絲不斷在他頸部摩擦，麻癢癢的，阿大雙手緊緊握拳，極力剋制內心的激盪，反覆道：“萬萬不可，慾火燃起，再難澆滅，萬萬不可。”
見她不知想著什麼，總不說話，只好自已開口，分散些注意力也好，說道：“我......我真是挺不好意思的。”牛桐道：“什麼不好意思？”
阿大道：“你看啊，婆婆想教我武功，你也想教，都這麼熱情，我卻冷麵拒絕，挺......挺說不過去的。”牛桐道：“那怎麼辦啊？你內力未復，‘無音功’學不成，又死犟死犟的，偏偏不肯學，像頭牛一樣，否則咱倆也不會在這大眼瞪小眼，乾坐著無聊了，不行的話，咱倆聊聊樂調樂詞吧。”
阿大在八方樓時，張佑也愛聊一些笛子、胡琴之類的樂器，宮商角徵羽，五音貫古今，什麼宮調通脾、商調通肺、角調通肝、徵調通心、羽調通腎，偶爾吹一些曲子，像《水龍吟》《清平樂》《沁園春》《如夢令》等詞曲，還有《郊廟》《鼓吹曲》《橫吹曲》《相吹曲》一些樂府類調。
有時阿大在想，張佑是不是某官府貴族後代，家道中落，以至流浪江湖，不然這類雅事為何知曉如此之多，張佑卻告訴他說興趣所至，豈有他哉？
但阿大對文人騷客的這些事物極感厭煩，細細碎碎，雜亂之極，每次張佑談及於此時，便找些藉口，或上茅房，或去練功，或去做飯，都給避開了。
此時聽牛桐還要聊這些玩意，忙揮手道：“桐兒，別弄笛子了，那個......那個要不然我就跟你學幾招，不學多，不礙事的，閒著也是閒著。”牛桐側頭望著他，又轉頭瞧瞧他，給阿大看得倒迷糊了，臉一紅，道：“怎麼了？”
牛桐道：“呦，開竅了？之前你跟婆婆這麼說多好，她臨敵經驗非常豐富，她教你，不比我教你好啊？”
阿大道：“桐兒，我不是跟你說過麼？你和婆婆都是好心，這我知道，我就是怕以後和人拼鬥時，一不小心暴露了你或者是婆婆的武功，惡人找茬，那就不太好了，我是個災......”
牛桐拽出笛子，靠在他嘴上，道：“阿大哥，別說這話，聽那天晚上你跟我說的故事，我想了很長時間，就是你們三個沒遇見張大哥，孫紫蝶不也一樣找他？怎能把責任都往自已身上攬？”阿大想起張佑，又是一陣難受，牛桐見他眼角含淚，忙道：“對不住啊，阿大哥，我嘴老沒個把門的，又讓你傷心了。”
阿大搖了搖頭，道：“怎能怪你？我是後悔，若那天我們幾個聽張大哥話，離開酒館，他也不必為護著我們而受傷了，以他的身法，獨自逃命還是不成問題的。”牛桐道：“哼，若是那天你舍之而去，我就更瞧不起你了。”
阿大抬頭望著她，四目相交，雖不發一字，卻彷彿說了萬語千言，男兒豪俠，女兒柔情，在這痴痴的目光之中，交融而又纏綿。
牛桐笛子轉了兩圈，道：“阿大哥，這樣吧，你不想學我和婆婆本身的功夫，再強求下去，那也沒什麼意思啦，我呢，另闢蹊徑，自已琢磨出了幾招好玩的，就教給你，我還從未在外人面前用過，不知效果怎麼樣，所以你不必擔心，怎麼樣？你練不練？”
阿大聽她這般說，如何還能拒絕？道：“桐兒，我練，你真厲害，還能自創招式？”牛桐道：“實際也不是獨創，就是在這個招式裡摘取一處，那個招式裡刨去一塊，合吧合吧，拼湊出的。”阿大道：“那也行啊，我就沒這般本領。”
站起身來，臉上神情猴急，迫不及待，牛桐“噗嗤”一笑，道：“你先洗把臉去，像個花貓似的，精神精神再練。”阿大道：“你說什麼，我做什麼。”牛桐啐了一口，臉又紅了。
當下二人一牛，就在這荷塘小溪邊練了起來，因阿大武功招式沒學半點，毫無根底，牛桐這些招式又很雜亂，是以初時頗難領會，二人對拆了幾招，不是臉上中笛，就是腳底溜滑，摔了好幾跤。
沒過幾個時辰，身上就青一塊紫一塊的，阿大倒有個韌勁，想到復仇的痛恨，便咬著牙挺，歇息幾刻鐘，又起身練，如此反反覆覆，牛桐耐心教，阿大認真學，不知不覺已落日西方。
吃晚飯時，婆婆看見阿大神色憔悴，就問牛桐怎麼一回事，她據實以告，婆婆對阿大嘉許甚多，同時告訴兩人練功勿要急於一時，循序漸進，不要太累。
收拾完畢，已是亥末時分，牛桐也是疲累之極，沾枕即睡，甚是香甜。婆婆因年老血虧，覺特別少，早早便起來了，砍柴燒水，洗鍋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