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風寨眾匪待要追擊,卻被苗葬樂喝住,轉而對秦月娥哂道:“世上人本就見利忘義,怕死而求生,倘使自已能活下去,管他什麼千秋義氣、人言詬病,命都沒了,死得再是慷慨又有何用?這黑老八實在是深諳其中道理,桀桀!”一陣怪笑,頗為享受虐殺前摧毀獵物心理防線的美妙感覺。

秦月娥並不答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盡是嘲諷之意。

苗葬樂頓感信心受挫,冷道:“死到臨頭,還笑得出來麼?”

秦月娥平舉菜刀於眼前,眼中含悲,臉上卻是快意一笑,突地橫刀當頸,閉眼厲聲道:“苗葬樂小畜生,老孃做鬼再來找你!”

苗葬樂冷哼一聲,道:“想死,沒那麼容易!”探手一刺,刀尖往上急挑,堪堪碰到秦月娥手中菜刀,不料菜刀突地飛轉一圈,又被秦月娥另外一手接住,復又抵在頸上。

斬馬刀去勢未休,刀尖自秦月娥胸口劃過,帶起一抹血光。

秦月娥只是悶哼一聲,手腕再加力道,決絕地向脖頸抹去!

驀地一聲天雷般的喊話傳來:“娥娘姐!”

秦月娥心頭一震,手上力道頓滯,以致菜刀並未抹頸而過,只是劃了道寸深的口子,但此時她身上已帶有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再添這處輕傷便算不得什麼了!

緊接著又是一聲柔和聲音傳來:“娥娘姐姐!使不得使不得!身體面板受之父母,豈敢輕易毀傷!”

秦月娥心頭湧上一股甜意,忖道:“這呆子,都這時候了還在弔書袋哩,不過我怎麼還是很喜歡呢!”她轉頭回望,見得鳳蕉和常瑜二人正自松林中大步行出,常瑜在前,肩膀上擔著一段一人合抱的枯木,長約一丈,襯著他鐵塔般的壯實身材,聲勢委實駭人!鳳蕉亦步亦趨緊跟其後,邊走邊喊:“娥娘姐姐,萬萬不可尋短見!小瑜說了他能打得過這鬼麵人!”

原來剛才鳳蕉和常瑜躲在樹上看得明白,見得鬼臉人勝局已定,秦月娥恐有不虞之際,常瑜已是躍躍欲試,只是被鳳蕉苦苦勸住。這呆子何曾經歷過如此場面,只是一個劫道的黑老八就已令他亡魂大冒,遑論這一個個凶神惡煞視人命為草芥的驚風寨匪徒!

當見得黑老八貪生怕死獨自逃命時,他終於被拉回了現實當中,那是除了死亡恐懼的衝擊之外,兼有對生命得以苟活的欣慰,黑老八這等爛人尚且死中求生,自已照樣想著好好活下去,由已度人,娥娘姐姐又如何願意捨棄人世!

恍然不覺間與常瑜對視了一目,鳳蕉問道:“你可有把握打贏他們?”

常瑜大感興奮道:“土雞瓦狗一群,鳳哥兒你瞧好了!”突見秦月娥正欲自刎,他“呀”地一叫,來不及多說,攬著鳳蕉跳下,遠遠便暴喝阻止!

恰有一段合抱枯木橫臥在前,他索性一把抱起,重量正好趁手,憑此做為傷敵武器再好不過。

鳳蕉緊跟其後,手足俱軟,好似即將奔赴修羅地獄一般,迎接他的將是死亡的降臨,只是目中所見皆是常瑜那具威猛絕倫的身板,這才心中稍定。

秦月娥見他倆非但不逃,反而在自已危難之時現身,心中又急又喜,拼盡全力喊道:“走啊!”

來時黑老八已大致描述了鳳蕉二人的模樣裝扮,此時苗葬樂一眼便認定這倆人必是他們追捕的“肥羊”,當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他得意地狂嘯一聲,道:“走不了了,先送你歸西!”斬馬力順勢劈下,刀影縱橫,一刀竟化成萬千刀刃,務求在秦月娥自刎之前將其碎屍萬段,以證自已“修羅”惡名!

常瑜看得真切,推臂轉腰,猛喝一聲:“去!”肩上枯木受他神力推動,裡著風聲呼嘯而去!

苗葬樂這才想起打頭那小子肩挑巨木的驚人之舉,此時感知風聲乍到,來不及躲避,當下催動內勁,刀刃調轉用上,迎著襲來風聲挑去。

他這一刀本要斬殺秦月娥,當中實有萬千利刃殺招,臨急變斬為挑,力道自是先卸了一半,刀影不復先時煌烈,只聽“噗噗噗”如擊敗草之聲接連響起,空中大小木塊翻飛跌落,巨木仍就去勢未衰,前頭反被削成尖銳形狀,更添懾人氣勢,直向苗葬樂當頭撞來!

苗葬樂一身術藝,此時竟生出不可力敵之感,悲憤狂喝,雙足輕點馬蹬,人如鷹隼般騰空而起。

身下黑馬卻沒有他這般靈動及好運,巨木襲下,只聽黑馬一聲悲鳴,已是生生壓成肉醬!

苗葬樂執刀而立,他何曾吃過如此大虧?雙目凝視前方漸行漸近的常瑜,一字一頓地吐出心頭怒火之音:“小子!本座要你下場比它慘烈百倍千倍!”

苗葬樂的死亡威脅好似並不起作用,常瑜面不表情又前行幾步,單手操過巨木,重又擔於肩頭,環顧驚風寨眾匪一圈,淡淡道:“全都上來吧!打死好趕路!”

苗葬樂只覺受到生平未有之奇恥大辱,怒道:“小子,狂妄!”但他性情素來謹慎,一時摸不透常瑜底細,又懾於方才那記巨木之威,向後兩手一招,便有十名匪騎“嗚嗷”怪叫地舞刀衝出!

常瑜輕蔑一笑,回頭向鳳蕉喊道:“鳳哥兒,照顧好娥娘姐!”待數名匪騎突至跟前丈許距離時,全身肌肉一陣收縮,伴著爆竹般的噼啪響聲,猛喝一聲,竟將巨木當成一柄重型武器,毫無花哨地朝著數名匪騎掄去!

幾名匪騎顯也是身體素質過硬之輩,眼見巨木風捲殘雲般襲來,哪敢硬捍其威,只駭得連坐騎也顧將不得,有的學著先前苗葬樂那般彈跳而起,而的直接翻滾下馬,卻是不幸被後面奔至的馬匹踩踏蹄下,不斷髮出悽慘的哀嚎聲!

此時鳳蕉已挽扶秦月娥退到一旁,見得她渾身是血汙,尚有新鮮血水不斷湧出,只駭得手足無措,一手扶住秦月娥,另一手慌亂地上下按壓傷口,卻是徒勞無功,血水兀自從指縫中噴湧而出。

秦月娥臉上漸失光彩,無力地白他一眼,道:“呆子,姐姐要去了,別費力氣啦!”

鳳蕉心中難受,此時身處其地,驀地發覺身邊這位剛剛認識的姐姐便似親人一般,如果她就此死去,自已生命中一定失去許多光彩。

突地腦中靈光乍現,想及書篋中尚有幾瓶跌打止血藥,都是常瑜練功時常備之物,此時也不再去想有否效果,忙解下書篋翻找起來。

秦月娥半偎著他坐在地上,見得常瑜大展神威將眾匪打得落花流水,心神稍微安定,忽又見得後面匪騎衝上,那顆心復又提吊起來,只恨自已動彈不得,以致這兩個大好少年為她身處絕境。

馬蹄轟轟聲中,巨木一掄而過之際,後面數名匪騎趁隙跟上,分左右斜插馳過,手中冷冽的彎刀高高舉起,向常瑜頭肩劈去!

常瑜哈哈一笑,手中巨木如附生命般隨手翻轉,竟在剎那間舞成一圈,裹挾著呼呼風聲,如同風車亂舞一般掃在數名匪騎的腰間,那些刀器尚未靠近常瑜一尺便被掃飛上去,隨同它們的主人向外圍翻滾跌出!

苗葬樂只瞧得心驚膽顫,如此神力還是人類可配擁有的麼?

如換成五年前他尚未修成那本刀法秘笈之時,他自問武功不過江湖三流之列,無論如何也擋不住常瑜這等霸王扛鼎般的威猛人物。

不過十年前那趟劫鏢,天緣巧合下劫得兩本武功秘笈,五年苦修終有所成,如今自問俗世尋常武學,皆會在此刀法下黯然失色!

你有天生神力,難道本座的“地焰刀法”便是凡品麼?

苗葬樂眼中厲芒一閃而過,手中斬馬刀嗡地一聲錚響,竟泛出一抹有如火焰般熱烈的光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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