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又開始下雪了。
看著蕭聞域逐漸消失在風雪之中的身影，蕭玄霈沒來由覺得疲倦，他合了閤眼皮又費力睜開。
“殿下，不如末將現在跟過去殺了他。”
蕭玄霈掀起眼皮看了趙韋一眼，“你殺了他，太子妃怎麼辦？”
“什麼？”
這跟太子妃有什麼關係？
趙韋有些不理解，殺了五皇子跟太子妃有什麼關係。
蕭玄霈拖著疲累的身子，走到皇帝的床榻邊，“我找不到太子妃，只有放他走我才能設法找到太子妃。”
趙韋明白了，可他並不在乎。他勸道：“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是必要的犧牲和抉擇。若是來日五皇子東山再起，京城又會陷入幾番動盪。殿下，為了太子妃一個女人根本不值當！”
“況且，為了殿下的大業而犧牲，太子妃也算是死得其所。”
蕭玄霈轉過頭看向趙韋，眼裡的警告意味明顯。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趙韋不由得低下了頭不敢再吭聲。
“這種話我不想在聽到第二遍。”蕭玄霈頓了頓，朝著皇帝跪了下去，“這件事交給清舟去辦。”
朱內官著急忙慌疾步走進來，“殿下。”
蕭玄霈並未回頭，“吩咐下去，敲鐘鳴國喪。後宮嬪妃和皇子公主全都喊過來。”
立刻有人下去辦了。
朱內官正一臉擔憂看著太子，“殿下您身上這傷，奴婢去請太醫來吧。”
還沒聽到太子的回應，朱內官就看著猶如一樁朽木般倒下去的蕭玄霈驚呼起來。
“請太醫！”
京郊樹林。
雪還在下，路面漸漸結了冰，已經不好行駛了。暮興親自護送段傾黛前往青州，無論成敗與否，她都會平平安安的。
良妃的馬車在樹林之中，風雪漸大，一片雪白。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
良妃身子猛然前傾，差點摔下來。
她扶著馬車內壁，掀開簾布，“怎麼突然停下來了？”
站在旁邊的暗衛目視前方，“來了很多人，娘娘您在馬車內待著，不要走動。”
良妃的心緊了緊，點點頭放下簾布。
廝殺聲又起，刀劍相碰的尖銳，面板被劃破的瞬間，臨死前的慘叫......
良妃閉上眼睛，一顆心被狠狠揪起來，痛的她一時動彈不得。
過了很久，一切聲音漸平。
雪還在下，樹林裡又迴歸了一片安靜，只餘下呼嘯的風聲。
“良妃娘娘。”
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良妃眼神瞬間變了，她握緊身邊的長劍，拖著劍慢慢走了出去。
地面上鮮血瀰漫，雪白的地上躺著一具具屍體。
良妃掃過地上躺著的人，緊緊咬著牙。她抬起眼看向對面的一群男人，眼中盡是慍怒。
“良妃娘娘，我們送您回宮。”
說話的是清舟，太子身邊的人。
良妃認識清舟。
良妃眯了眯眼，冷嗤一聲，“本宮聽到了鐘鳴，可是陛下駕崩了？”
“是。”
她又問，“五皇子呢？”
清舟面帶笑意，繼續解釋：“五皇子在哪得看我們殿下如何處置，只是良妃娘娘您該回宮守靈了。”
良妃怔了幾秒緊接著後退幾步，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中用！”
她笑得淒厲，笑得癲狂。
“無能！......無能至極！”
突然，良妃止住了笑聲。
她凝眸看向皇宮的方向，眼中有鋒利的寒光在凌厲的閃動。
“沈明昭！本宮這一輩子都被你踩在腳底下，枉我一步步往上爬。到頭來就因為生的兒子不如你的兒子！我便又低你一頭！”良妃看向皇宮的眼中透露著滿腔的恨意。
沈明昭是皇后的名字。
“我這一輩子都在皇宮裡磋磨，都是拜你這個一國之母所賜！”
她是皇后宮裡的婢女，本可以到了年紀便出宮嫁給自已的竹馬。可當初皇后與貴妃爭鬥之時將她拉下水，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她的頭上。
為了自保她只能去勾引皇帝拼命生下兒子。
她拼命爭寵就是為了防止有朝一日又被人棄之如敝履。
她過夠了這樣的日子，也過怕了這樣的日子！
貴妃不僅將她視如草芥，更是把她的竹馬活生生折磨致死。如今貴妃的女兒被她下毒害死，那就是一報還一報！
她就是要貴妃生不如死才能解了她心頭之恨。
“只可惜你沒死！你竟然沒死，哈哈哈哈哈哈哈......”良妃又猛地看向清舟，“本宮才不要回宮，才不要繼續過那種被人頤指氣使、處處看人臉色的日子！”
“沈明昭！我這一生都是被你毀了！”良妃幾乎站不穩身子，晃了又晃，“我詛咒你......我詛咒你眾叛親離，永失所愛！”
“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宮才不要回去！”
良妃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我好不容易從那種汙糟的地方出來，怎麼可能還會再回去！”
被壓抑在心底的仇恨和憤怒此刻迸發出來，良妃費力舉起手中的劍，小臉上都是恨意與決絕。
“我這一生，從未敗給你！”
她將劍抵向脖頸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狠狠一抹。衣衫染血，長劍哐當落地，良妃也緩緩倒了下去。
冷風慼慼，枯木悽悽，雪夜又重歸萬籟俱靜。
清舟看著這個風光了半輩子又淒涼了半輩子的女人，久久無言。
直到手下的人來問，清舟才回了神。“挖個坑，就地埋了吧。”
既然她不想回宮，那想必也是不願意入皇陵的。
手下的幾個人聞言便去挖坑了。
清舟又看向那個自刎倒地的女子。他也算是在宮裡長大的，對良妃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可良妃今日所言，他一概不知。
良妃當初在皇后宮裡是個並不得力的婢女，只是在外做做灑掃的活。
可良妃偏偏又生的貌美無雙，連陛下也注意到了她。清舟聽說是良妃狐媚勾引陛下，聽說良妃為了爭寵不惜給五皇子下毒，又聽說良妃自從第二胎難產之後便驟然失寵......一切的一切都是聽說，可聽說的話語又怎麼能道得完她的一生呢。
良妃是個極美的女子，即便如今已三十有餘，依舊難掩風華。便是躺在血泊裡，也依舊美的如光華瑩潤的美玉，找不出一點瑕疵。
可悲可憐可恨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