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平知道,想要擴大生意規模,再上一臺石子磨明顯不合適。

他已經有了兩臺石子磨,這幾年把南山都打去了半拉,全磨成石子賣了。

可是石子生意有個特點,那就是運輸成本比較貴。

畢竟,石頭的兒子,還是石頭。

這東西老沉了。

魏春平這個石子場,擴充套件面不會很遠。

要是他把生意拓展到幾百公里以外,去了運費都不夠本。

也就是說,他這兩臺石子磨,基本就能滿足周圍幾十公里範圍內的石子需求量了。

再增加石子磨,增加產量,本地也消化不了那麼多。

但是,如果把石頭燒成灰,分量可就大大減輕了。

這是魏春平對於石灰最直觀的感受。

於是,他想擴大生意規模,自然而然就開始打起了石灰的主意。

畢竟,靠山吃山,他擴大生意規模,大前提還是要建立在山上這些石頭身上。

石頭的兒子不適於遠途運輸,但是石頭的灰是可以遠途運輸的。

當然,石灰也不適合太遠運輸。

只不過幾百公里的路途,還是能接受的。

這個運輸距離,就比石子遠多了。

至少,幾百公里的運輸距離,已經能夠把磨石峪的石灰運到大城市了。

比方說,島城!

事實上,村裡那倆石灰窯上的石灰,大部分也是賣到島城去了。

島城作為經濟發展超越省城的大城市,這些年的城市建設也是飛速發展。

對於建材的需求量極大。

島城的物價別說在全省,就是在全國,也能排得上前幾名。

建材拉到島城,價格比賣到其他地方要高很多。

石灰也是,拉到島城,去了運費,還是比在本地賣貴了很多。

魏春平眼光放長,他看到的不僅僅是石灰賣到島城會貴很多這一點。

他想把利潤進一步拉高。

那就是,把石灰做成灰膏。

青石的化學成分是碳酸鈣,遇熱分解,燒成的灰就是氧化鈣,俗稱“生石灰”。

其實,建築上用的石灰,並不是氧化鈣。

生石灰是沒法用的。

要做成熟石灰才能用。

生石灰遇水,會發生劇烈反應,同時放出大量的熱。

反應後的產物,就是氫氧化鈣,俗稱“熟石灰”。

灰膏,就是生石灰加水,去除雜質之後沉澱而成的熟石灰膏體。

建築上肯定不收生石灰,而是收灰膏,拉過來直接能用。

磨石峪那倆燒石灰的,他們的石灰拉到島城,就是送到灰膏廠,而不是送到建築上。

魏春平就是盯上了這個生意。

第一,他也要進軍燒石灰的行業,要在山上建石灰窯。

第二,他要在島城建個灰膏廠。

灰膏廠其實很簡單,關鍵就是要有場地。

根據規模大小,建幾個沉澱池,這就是個灰膏廠。

除了消化自己石灰窯上的石灰,也可以收其他窯上送過來的石灰。

之所以一直以來島城的灰膏廠要收外地的石灰,而不是從本地直接收石灰。

原因就是島城周圍大部分的石頭不是石灰石。

即使有的山上有石灰石,燒石灰質量也不好,或者那些山開採起來成本較高。

這才給了外地石灰窯機會。

魏春平把生意觸角伸到島城的邊緣,這個規模果然是上來了。

利潤也是直線上升。

不過這裡有個前提,那就是,即使在島城的外圍,想找個地方建灰膏廠,場地費也是相當貴。

各種費用都不低。

也就是說,魏春平除了在自己村裡建三孔石灰窯的投資,在島城建灰膏廠投資也很大。

他雖然是磨石峪的首富,但是磨石峪窮山僻壤所謂的首富有多少錢?

一下子擴大規模,肯定會出現資金不足的情況。

於是從銀行貸了不少款,還高息的民間借貸搞了幾十萬。

萬萬沒想到的是,規模上去了,各方面剛剛進入正軌,眼看著穩步盈利的時候,封山禁牧了。

這要把石灰窯和石子場給關了,魏春平那可是血本無歸。

銀行貸款和高息借貸拿什麼還啊?

當林業部門聯合鎮政府、派出所等部門組成的工作組來到磨石峪,關停這些對當地生態環境造成極大破壞的石子場、石灰窯的時候,魏春平兩口子要瘋了。

工作組第一次來關停的時候,面對的是魏春平重賞之下武裝起來的“護場隊”。

其實對於在石子場和石灰窯幹活的人來說,這也算他們的飯碗。

要是全給關停了,他們上哪幹活去?

所以魏春平出了大價錢,讓這些幹活的抄起傢伙,誓死捍衛咱們的石子場和石灰窯。

還別說,面對魏春平等人不要命的架勢,工作組也是毫無辦法,只好先行撤退。

可是等到第二次,工作組有備而來,派出所增加了人手。

工作組向魏春平等人宣讀了上面的檔案,以最嚴厲的口氣向這些手持棍棒的農民發出最後警告。

要求他們服從上級的管理,配合工作組的工作。

發出警告的同時,派出所的警力迅速把魏春平等人包圍起來。

很明顯,如果他們還敢武力抗拒,接下來肯定會全部被抓起來。

在石子場、石灰窯幹活的這些農民害怕了。

自古以來民不與官鬥,老農民們都知道這個道理。

現在一看工作組來真的,這些幹活的一個個都慫了。

頓時把手裡的傢伙扔到地上,然後三三兩兩地從包圍圈的縫隙裡溜走了。

魏春平急得揮舞著手裡的鐵釺大吼大叫:“你們別走啊,別走啊!

只要咱們擰成一股繩,法不責眾,他不敢把咱們全抓起來。

咱們一沒偷二沒搶,沒幹犯法的事,你們怕什麼啊?

都給我回來……”

看他聲嘶力竭瘋狂的吼叫,簡直恨不能揮起鐵釺把那些幹活的一個個砸成肉餅。

可現在的情況叫做一鬨而散,大家都在開溜,誰還傻瓜蛋一樣留下來跟你賣命啊?

石子場和石灰窯是你魏春平的,不是別人的。

這些窯廠關了,那些幹活的最多當時沒活幹,但是還可以去別的地方找點活幹。

爛不濟在家種地。

總不至於到了不要命的地步。

眼看著幹活的一個個全走光了。

最後,包圍圈中間只剩下魏春平兩口子。

工作組組長嚴厲地喝道:“魏春平,我命令你放下手裡的兇器,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就不!”魏春平揮舞著手裡的鐵釺,厲聲嘶吼,“你們誰敢動我這裡一樣東西,我把他腦袋砸下來!”

他眼睛血紅,已經近乎瘋魔。

沒法不瘋魔,一旦把石子場和石灰窯封了,他將血本無歸。

欠下的將近一百萬外債,他拿什麼還?

欠下那麼多錢,其中還有幾十萬的高息借款,還不上,被債主堵門,到時候生不如死。

還不如現在跟工作組的人拼了呢。

組長一看,必須要跟魏春平動真格的了,他朝周圍的警察揮揮手,示意動手。

“來吧!”魏春平這時候熱血上湧,握緊鐵釺對準了圍上來的警察。

反正只要關了就是死路一條,還不如臨死拉個墊背的呢!

倒是王翠花到了關鍵時刻,頭腦反而格外清醒起來。

她居然主動扔掉了手裡的鐵鍁,同時還按住了魏春平的鐵釺,然後朝著周圍工作組的人喊道: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倒是讓工作組的人一愣。

你是誰?

不就是魏春平的老婆,叫王翠花!

難道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其實是王母娘娘下凡?

王翠花繼續叫道:“我是梁家河梁進倉的二妗子,親二妗子。

魏春平是他的親二舅。

你們不會不知道老將軍姜佃臣吧?

那是俺外甥的爺爺。

姜玉民、姜玉安,那是俺外甥的大伯和二伯。

滬海市長羅同均,可是俺外甥的親姨夫。

俺家有這樣的好親戚,遇上這樣的事,為什麼我們一直不說呢?

就是不想給親戚添麻煩。

現在被逼到這個份上了,我只好把話給你們說開了。

要是你們隨隨便便就抓人,那我只好去京城找俺家的親戚說道說道。

你們看著辦吧!”

王翠花這一番話,說得魏春平更加熱血沸騰。

是啊,自家有那麼厲害的親戚,那麼硬的後門,還怕這些小魚小蝦?

當即揮手大吼:“你們要是敢隨隨便便暴力執法,我一個電話,把你們全撤了。

——不,把你們全抓起來,追究你們每一個人的責任!”

“……”工作組的所有人員都有些目瞪口呆。

沒法不被震住。

因為魏春平兩口子抬出來的這些人物,分量實在是太重了。

隨隨便便一個姜家的人出面過問一下,隨便給工作組的工作方式找點毛病,這些工作人員就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這裡面還有一個問題,王翠花說的這事,到底真的假的?

別是扯大旗作虎皮,信口開河來唬人的吧?

可萬一是真的呢?

為了慎重起見,對魏春平實行強制措施肯定是暫緩進行了。

工作組的組長把跟著一起過來的,磨石峪的村長拉到旁邊,小聲問他:

“王翠花說的那事真的假的?

她真是梁進倉的親妗子?”

村長答道:“真的倒是真的,大倉是他們的親外甥。”

組長頓時煩躁起來:“什麼叫倒是真的?難道還有正是假的?”

村長趕緊解釋道:“他們是要緊的親戚這事不假。

可是關係一直不好。

不但好多年不上門了,前些年還鬧騰了好幾次。

沒有親情,光有仇恨了。”

“那還叫什麼親戚!”組長脫口而出。

可是隨即組長又沉吟道:“那梁進倉跟他姥爺等人,還有大舅的關係怎麼樣?”

“那倒是親近得很!”村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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