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知道,問題大發了。
魏春平跟梁進倉一家的關係不好,但畢竟是他的親二舅。
關鍵是,村長說了,梁進倉跟他姥爺、大舅等人的關係相當好。
這就足夠了。
如果因為強制執行鬧出事來,魏春平不管受到什麼處理,你說他的父母、大哥能坐視不管嗎?
他的父母,大哥等人沒本事,難道他們的親外甥梁進倉還沒本事?
隨便跟上邊遞個話,工作組這些人員——呵呵,俺們不過就是基層部門的小吏而已,經不起廟堂之上身居高位大人物輕飄飄一句話。
組長立即召集副組長等其他工作人員,躲到旁邊開了一個現場緊急會議。
把他所瞭解到的情況通報給其他人員,希望大家發揚民主精神,群策群力,看看這事應該怎麼處理?
怎麼處理?
其他工作人員跟組長一樣,都給嚇傻了。
一個個恨不能立即從工作組撤出,堅決不幹這項工作了。
畢竟魏春平的後臺太硬了,咱們不敢碰,一碰準死。
商量來商量去——確切說只是組長在一個勁兒徵求大家的意見,其實誰也不發表意見。
最後,大家一致同意,先暫時收隊吧。
回去把這個新情況跟上級彙報,等候上級的指示。
只能跟上級彙報了,即使被上級罵咱們無能,不作為,也要彙報。
因為王翠花一句話,就讓工作組退了。
王翠花得意極了。
“我敢保證,他們再也不敢來了,咱們有那麼硬的後臺,再來就弄死他們。”
魏春平卻是從瘋魔狀態當中清醒過來,後背都被汗水溼透了,猶然心有餘悸:
“大倉是咱的親外甥這事不假,可咱們跟他關係不好啊。
工作組這事也是上面指派下來的,這是國家政策。
人家不可能被咱們一嚇唬就不敢來了。
至少他們會調查一下咱跟姐姐家的關係好不好吧?
要是一調查,咱們可就露餡了。
跟大倉不但不親,還有仇。
工作組再來關停會更賣力,正好給大倉報仇了。”
“不怕。”一句話搞定千軍萬馬的王翠花自信心爆棚,十分篤定:
“你沒看工作組的組長剛才把村長叫道一邊問他了。
咱們跟大倉的關係,村長肯定跟組長實話實說。
說了又能怎樣?
工作組照樣不是撤了嗎!
這說明什麼?
說明只要咱們有這層親戚關係在,工作組就不敢把咱們怎麼樣!
你要知道,你和魏春芝那可是從同一個肉窟窿裡扒出來的,吃著同一個人的奶長大的。
親生姐弟,打出血來打不出仇來。
以前咱跟她關係不好,誰能保證以後關係還不好?
誰能保證以後不會和好?”
“我覺得以後也不會和好了。”魏春平無比肯定地說。
“不,必須要和好。”王翠花無比肯定地說。
“哪有可能和好,這層姐弟關係算是死透了。”魏春平無比洩氣:
“你不會又想去姐姐家了吧?
要去你自己去,去了也是被打出來。”
“不去,讓她自己來。”王翠花露出詭詐的笑容。
“做夢吧你!”
“只要你聽我的,就是做夢也能實現。”王翠花信心滿滿,雄心勃勃。
說幹就幹。
第二天,大倉的姥爺和姥娘就得到訊息,說他們的小兒子魏春平快死了。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魏春平臨死之前,就想見親人的最後一面。
包括他的父母,他一母同胞的大哥,一母同胞的姐姐們。
他的父母,還有一母同胞的哥哥姐姐們都很懵,春平正當年,好好的,怎麼就快死了呢?
磨石峪過來送信的人還特地囑咐魏春平的老父老母,回磨石峪的時候一定要叫上春平的大姐。
雖然姐弟以前不上門,不來往,可現在春平快死了。
他臨死之前只要能見所有的親人一面,就是死也閉眼了。
要是臨死也不能再見大姐一面,他死不瞑目。
話說到這份上,就是天大的仇恨,就是鐵石心腸,大倉娘也不會拒絕去見弟弟最後一面吧?
老父和母親哭著過來的,跟大女兒把春平快要死的訊息跟她說了。
雖然不知道春平到底是怎麼回事,是突然得了急病呢,還是出了什麼意外?
反正,他快死了這事肯定不是假的。
誰好好的沒事咒自己快死了,然後打發人來過來叫自己的父母姐姐的過去見臨終一面呢?
大倉娘一聽,這事確實是沒法拒絕,也確實是狠不下那個心來不過去。
畢竟春平快要死了,對他也恨不起來了。
正好今天是星期天,大倉娘就從窗戶伸出頭來,朝著西邊屋裡叫二倉:
“二倉你過來,開著車,送我和你姥爺姥娘回磨石峪。
我們過去看看你二舅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倉簡直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媳婦:“麗麗,你聽咱娘吆喝什麼?”
顧雲麗稍一猶豫:“我好像聽她讓你開車送她和姥爺姥娘回磨石峪,去看二舅。”
“那我沒聽錯,”二倉站起來往外走,“我過去問問怎麼回事。”
人都到了陽臺走廊上了,嘴裡還在嘟囔:“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二倉過來東邊屋,首先看到正在流淚的姥娘姥爺,嚇了一跳,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聽母親簡要把事情一說,二倉覺得,這事確實是沒法拒絕。
以前關係再不好,再怎麼不上門,畢竟母親跟二舅是一母同胞。
現在二舅快死了,要是不趕緊過去見最後一面,以後母親肯定會遺憾。
於是回去西邊屋拿車鑰匙,同時把情況跟媳婦簡要說了。
二倉是老實人,腦筋相對死板。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二舅正當年,怎麼突然就要死了呢?
難道也是突然得了急病,跟當年自己的爹一樣?
雖然這些年不上門,而且此前發生的那些事把人的心徹底傷透。
可是現在驚聞噩耗,加之兔死狐悲,讓二倉想到自己英年早逝的父親。
二倉心裡居然很難過。
匆匆跟媳婦說明情況,抓起車鑰匙就要走,卻被媳婦一把拉住了:
“你先別急,讓我想想啊!”
“你還想什麼?”二倉心裡難過,語氣不免煩躁,“難道你還想過去勸咱娘不要去?”
“不是,”雲麗搖搖頭,“我在想,這裡面會不會有別的事呢?”
“還能有什麼事?”二倉更加煩躁了,“難道二舅好好的,他還自己咒自己快死了不成?”
“按理說沒人會那樣做,可是你那二舅——還有二妗子——”雲麗沉吟起來。
可以說,顧雲麗從出嫁之初,對二倉的那位二舅的印象就很深。
因為在她出嫁之前,她的父親,一個德高望重的教書先生,就被逼得大爆粗口,並且直接用茶壺把親表弟的腦袋給開破了。
這都是二倉的二舅從中搗鬼的結果。
包括她嫁過來的那天,據說二倉的二舅和二妗子差點被梁家河的人給群毆了。
嫁過來以後,顧雲麗從二倉這裡對他的二舅進行了詳細的瞭解。
完全知道了魏春平兩口子是什麼樣的人。
前一陣子據說二舅和二妗子又攛掇姥娘姥爺給說合,想跟母親和好。
這裡邊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魏春平的親情基因突然被啟用了。
大家一猜就知道,肯定是魏春平兩口子看到姐姐家這些年日子越過越好,而且大倉的老丈人一家又全是大幹部。
他們兩口子這是想攀高枝來了。
想當年姐夫突然去世,他好好的親弟弟從此不登姐姐的家門。
現在見姐姐家有錢有勢了,又千方百計想巴結。
這是啥人啊?
還不如你惡狠狠永不上門,那也算你還有點廉恥之心。
所以說,顧雲麗對於二倉的二舅兩口子,那是完全戴著最有顏色的眼鏡來看待的。
不管什麼事情發生在二舅身上,顧雲麗覺得都不能按照正常的邏輯去考慮。
因為那兩口子不是正常人,簡直都不是人!
這一次,顧雲麗當然也是這麼想的。
她總感覺事情不會像表面描述的那麼簡單。
可是現在姥娘姥爺在那屋哭,婆婆和二倉的思想全放在人之將死的角度上。
她一個兒媳婦要是過去提出不同意見,總好像有點不大合適。
顯得她好像沒親情滋味似的。
如果大哥在家就好了,大哥絕對會提出不同意見。
這個家大哥說話最有分量,母親最聽大哥的了。
想到這裡顧雲麗瞬間有主意了,她拉著二倉:“你等半分鐘,我給大哥打個電話。”
二倉一聽,也明白媳婦是什麼意思了。
他覺得也對,有什麼事了給大哥打個電話總沒錯。
二倉跟三倉正相反。
二倉對大哥依賴慣了,也最服氣大哥。
不管什麼事都想問問大哥的意見。
而三倉呢,不管什麼事就怕被大哥知道。。
顧雲麗迅速撥通了大哥的手機,簡單明瞭地把家裡現在的情況跟大哥說了。
末後她說道:“大哥,你覺得這裡邊會不會有別的事?
可要是不讓咱娘她們回去的話,姥娘姥爺還在那屋裡哭呢。
不讓去的話好像咱們太絕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