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婚禮這天,老郵電一家經過別人介紹,得知這位來送親的孃家大哥,就是梁家河大名鼎鼎的大倉。

就是那位老丈人是將軍,丈人家全是大幹部的梁進倉!

老郵電一家簡直受寵若驚極了!

知道秉海村長跟梁進倉家是近份兒,但是沒想到服氣這麼近,關係好到這種程度!

也就是說,咱們老鄭家從此也有一門硬門子親戚啦!

雖然老郵電一家不是那種嫌貧愛富、阿諛奉承的勢利眼。

但是,趨利避害,向陽而生,這是生物的本能,更別說人類了。

本來,按照本地風俗,送親的孃家人就是酒桌上最尊貴的客人。

在梁雪的婆家,梁進倉更是當之無愧獲得了最為尊貴的招待。

透過觀察,梁進倉也初步判定,老郵電一家確實是老實忠厚的正派人家。

對梁雪這個兒媳婦,全家人的滿意那是溢於言表。

再加上自己的送親,大倉相信,梁雪嫁過來,那算是掉到福囤子裡邊去了。

梁雪結婚這事結束,大倉回到滬海,正好三倉晚上來家裡吃飯。

喝多了酒後吐真言,不知不覺把他真實的想法暴露了出來。

就是他想把周亞萍養熟了,彼此難分難捨了,看看能不能帶著她私奔?

他自己還以為這個想法多麼高明,有些洋洋得意。

但是在大哥和姐姐聽來,那是餿得沒法再餿的餿主意。

你自己開著偌大的公司,經過多少艱難困苦、流血流汗,生意總算是站住了腳,穩步上升。

而周亞萍可是體制中人。

你就想帶著她私奔?

你們倆現有的成就一扔,全都不要了?

愛江山更愛美人?

大哥之所以拿出梁雪和魏陽的例子來說事,首先的意思,就是把三倉比作魏陽了。

魏陽除了攤上那樣的父母,連累他好好的戀情分道揚鑣。

他的悲情人生更多還是源於他的性格,行為的偏激。

為了表達自己對父母的憤怒,對梁雪的深情,難道除了自殘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世上路有千萬條,為什麼非得要選對人生最不利的那一條呢?

三倉這個想法不是同樣如此?

想娶周亞萍的辦法有的是,為什麼非得要選擇私奔,放棄倆人好不容易奮鬥來的前程呢?

說到這裡,大哥看三倉的眼神已經是越來越不屑了。

“從小,家裡人就說你是個愣頭青。

只管猛打猛衝,就不知道用用腦子。

看來一點都沒冤枉你。

我覺得絕大多數的人,隨著年齡的增長,心智等各方面也都在成長。

可我發現你不但沒成長,怎麼有點越來越萎縮的跡象?”

英子咳嗽兩聲,偷偷掐了大哥一把。

意思是三倉不管怎麼說也是二十八九的人了,偌大公司的老總,你不能說話太過侮辱他。

好在三倉皮厚,而且這樣說他的人是大哥,他也只能受著。

受著歸受著,但心裡肯定是相當不舒服,衝大哥瞪著那倆愣頭青的大眼睛:

“大哥你直接說我腦萎縮不就得了!

我也沒說非得要領著萍萍私奔啊。

再說我就是想,她也不跟我走啊。

我只是做了個假設,假設我們發展到難分難捨的地步,我們總不能活人叫尿憋死。

逼急了我們最終總有辦法的。

我就是這麼個意思。”

“意思不還是準備私奔嗎?”大哥反唇相譏。

“那只是最壞的打算。”三倉梗著脖子說道:

“你剛才不也說了,世上路有千萬條。

但凡有一線之路,我肯定要千方百計選擇最有利的那一條。”

“最有利?”大哥冷哼一聲,“你知道哪一條路對你最有利?

到現在為止,你對這事根本就沒有清醒的認識。

還是拿梁雪那事來說吧。

對她來說,最有利的選擇,那就是徹底忘掉魏陽。

不要跟他再有任何糾葛,然後重新開始自己全新的生活。

也別說只是把魏陽當成人生的過客,而是權當人生當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那麼一個人。

這不是無情,而是對自己負責,對魏陽也是解脫。

因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牽牽絆絆,對誰都是折磨,對誰都沒有好處。

梁雪受的打擊,感受的痛苦,比你要厲害多了。

但她能最終清醒,作出正確的選擇,快刀斬亂麻。

在這方面,她比你明智多了。

在決斷方面,你比小雪都差遠了。”

自始至終,大哥的態度一直都很明確。

他就是想讓三倉放棄追求周亞萍的念頭。

還是那句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最不明智的。

大哥舉出梁雪的例子,指出三倉的智商比小雪都差得遠。

這讓三倉又羞又惱,但因為是大哥說的,他又不敢發作。

既不敢發作,其實也是無言以辯。

末後只能拿出無賴架勢,嘟嘟囔囔道:

“大哥,你也不能把話說得這麼絕對。

你敢確定梁雪跟了鄭安平,就已經能幸福?

人生千變萬化。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現在大家不看好梁雪跟魏陽,也許跟了魏陽會有後福呢?

現在看跟了鄭安平幸福,也許過幾年會有什麼意外呢!

這都是說不準的事。”

“……”大哥盯著三倉,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扭頭對英子說:

“你去把咱媽那個雞毛撣子給我拿過來。”

三倉頓時頭皮發麻,脊樑溝發涼。

大哥這是準備抽自己啊!

英子還真聽話,站起來就要去拿雞毛撣子。

好在他媽柳愛蘭在客廳裡陪孩子玩,趕緊把英子攔住了:

“算了算了,三兒今晚喝得有點多。

老大,別跟個醉漢子計較。

三兒你也是,怎麼淨說渾話。

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這個沒錯。

可是,也不能明明看著是個火坑還愣要往裡跳吧!”

三倉不敢亂說了,只好閉嘴,裝作比較老實的樣子。

他發現大哥舉出梁雪的例子跟自己對比,對比之下認為三倉都不如個女的有決斷性。

連個女的都不如啊!

感覺大哥有點越說越生氣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他覺得現在的情況下,最好的選擇就是趕緊開溜。

可是他畢竟太害怕大哥了。

現在的年輕人被父母慣壞了,但凡聽著父母說教,他聽著不順耳朵,往往就會摔門而去。

父母也只能徒喚奈何。

可是三倉絕對不敢在大哥面前來這一套。

越是話不投機,他越是不敢走。

只能老老實實聽著,直到大哥把話說透,直到大哥氣兒順了,三倉這才敢從大哥面前消失。

今晚也是一樣。

他不敢走,但是絕對不想再展開有關於周亞萍的話題了。

只好沒話找話地說:

“咱們雖然沒跟魏陽打過交道,但我覺得他跟二舅和二妗子還真不一樣。

至少敢作敢當,有情有義。

而且,但凡看不慣二舅和二妗子所作所為的人,品質方面肯定差不到哪裡去。

現在梁雪也結婚了,我想魏陽也該放下了。

那他也趁早找個合適的,成家立業,以前那些事兒慢慢也就過去了。”

“他怎麼找?”大哥說道:

“他兩手空空從監獄裡出來的。

出來後幾乎就是流浪狀態,後來在陶瓷廠找了個挖黏土的苦力活兒幹著。

算是有個吃飯的地方不至於餓死。

就他這樣一窮二白,而且還揹著個刑滿釋放犯的名聲。

誰家的閨女願意能嫁給他?

當今社會農村青年就是再窮,最多在老家連一處新房子都沒有。

就是住老房子,也許還有不嫌的女孩子。

可他堅決不回磨石峪,嫁給他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就是因為做事偏激,自己把自己弄到一個絕地。

這個弄法一來二去,漸漸也不年輕了,我覺得他的人生會越來越尷尬。”

“咱二舅有的是錢,給他在城裡買處房子都不在話下。”三倉說道:

“反正他不回老家的原因就是要向梁雪表明他看不慣父母的行為。

現在梁雪嫁了,不用做給梁雪看了。

而且他那三年牢獄之災也是替二舅坐的。

完全可以讓二舅給他投資做點生意,拿錢給他娶媳婦吧?”

大哥冷哼一聲:“很多事就是這樣。

什麼都有的時候,什麼都不在乎。

等到在乎的時候,發現什麼都沒有了。

他剛出獄的時候,二舅他們倒是去監獄外邊接他。

可他堅決不跟二舅他們走。

後來在陶瓷廠挖黏土,二舅和二妗子也去了好幾趟找他。

但他依然是態度堅決不回家。

現在梁雪嫁了,他即使是死心了,想苟且的跟父母和好。

然後隨便找個姑娘娶了,安安穩穩過日子,怕是也做不到了。”

“為什麼?”三倉一聽立馬來了精神,身子也在沙發上坐直了:

“難道二舅和二妗子還來了勁?

魏陽想回家了,他們又不想認他了?”

對於他們二舅和二妗子那翻臉不認人的冷血品質,三倉知道,實在是不可以常人度之。

四個倉都知道,二舅可以說從小是在倉們的母親背上長大的。

他一直對大姐最親,大姐也一直拿這個最小的弟弟最疼愛。

可是,就是因為自己父親英年早逝,母親帶著五個孩子瞬間塌了天。

二舅就怕被大姐連累,居然從那以後裝傻充愣,再也不敢登大姐家的門了。

就是因為他實在是太自私了,凡事只想著自己,但凡其他兄弟姐妹有事,他就怕連累到他的好日子。

往往就是躲之唯恐不及。

對最疼愛自己的親姐姐都那麼無情,現在對他們的親兒子做出無情之舉,也不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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