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去向了走廊盡頭，沒什麼人用的員工廁所，她只希望儘可能遠離那個房間久一些。
她用涼水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調整好表情。
員工用的男女廁所相隔甚近，成雨雙手交叉，靠在兩個廁所間的牆上，讓正走出來的雲雪嚇了一跳。
“你是在等我嗎？”雲雪拍著胸口，安撫好自己的心臟，疑惑地看向他。
成雨挺直腰板，轉向雲雪，輕輕側頭，深邃的眼神凝視著她，冷冷地回答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會去右邊...還是左邊。”
“神經病。”雲雪無語地輕聲嘀咕著，就要邁開步。
成雨紋絲不亂，迅速攔住雲雪正要離開的肩膀，然後一步步逼近雲雪。
雲雪連續後退了幾步，直到感覺自己的身體靠到了牆角。
成雨緩緩俯下上身，二人近得可以看清彼此面板上的紋路，雲雪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現在，聞出我身上的味道了嗎？”成雨低沉的聲線穿過唇珠，伴隨著一陣溫暖的微風，吹進雲雪的耳畔。
雲雪不禁全身打了個顫，然後釋放出自己的呼吸，用鼻尖探索著成雨脖間的味道。
“...梔子花？”
成雨聽到雲雪的答案，眼神一瞬間有了波動，他垂蕩在大腿外側的左手緩緩握緊。
“...還有呢。”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但氣息還是急了些。
雲雪又仔細嗅了一陣，但除了梔子花隱隱的清香，其它的味道她無法分辨。
“...你自己用的香水，跑來試我的鼻子幹什麼。”
“還有什麼？！”成雨的聲音變得更加迫切，還帶著些狠厲。
雲雪被嚇得閉上眼，又睜開，眨了幾次，雙腿有些發軟。
她嚥了咽口水，又聞了兩遍。
“我真的不知道，你自己聞不到嗎。”雲雪的聲音沒了底氣，眉頭微鎖，緊張地等待著成雨的反應。
成雨握緊的左手緩緩鬆開，眼神流露出哀愁，瞳孔失了焦點。
“...我聞不到。”
雲雪耳畔的聲音彷彿突然失去了一切，剛剛還令人畏懼，現在卻有些心疼。
成雨黯然起身，步履顯得沉重，雲雪從那雙冷漠的眼中，竟然讀到了一絲深埋的悲傷。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雲雪的心情有些奇怪。
晚餐結束，李月託雲雪為她遞一下包，雲雪拿起包，小心翼翼地護送到李月手中。不經意間，她看到裡面有一本書，封面上的書名是——《財富自由之路》。這本書與李月今日給她的印象實在是大相徑庭，令雲雪頗感驚訝。
李月接過包，取出一個精緻的深藍色禮盒，她面向雲雪展開。
“這是奶奶前幾日特意囑咐我為你準備的。”李月的眼神非常真摯。
深藍色禮盒裡放置著的是一條定製的奢華手鍊，手鍊上鑲滿了鑽石，讓看見它的人都無法輕易挪開眼。
雲雪並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只是家裡人從不會給雲雪買奢侈品。他們認為雲雪想要這些身外之物，應該自己努力掙錢去買，而不是期待他人贈予。這條手鍊確實十分誘人，但看起來得要她大半年的工資... 她有種感覺，若是手腕上綁了它，就要準備放下事業心，成為人家的預備新娘。
這是我想要的生活嗎，這樣的生活真的會幸福嗎...
雲雪猶豫了好一陣才開口，成雨默默站在眾人身後，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真的很漂亮...”雲雪感嘆後，雙手接過禮盒，轉向李月身旁慈祥的奶奶。
她彎下身軀，與奶奶的眼神深深地交匯，“奶奶，我真的很喜歡這條手鍊，但是...我擠地鐵不敢戴它，坐公交車不敢戴它，見同事見領導，更不敢戴它。如果我收下了，它就成了整日躺在保險櫃裡，見不到光的無用之物。但是...”雲雪挺起身，看向李月，往語氣中加了些小女孩的嬌嫩感，“如果...像李阿姨這樣高貴優雅的女人戴上，就能散發出它百倍的光芒。我現在的格局，還遠遠配不上它。”
奶奶被雲雪的話語打動，“哎喲我的乖孫女哦，怎麼連說話都這麼好聽哦...好了好了，奶奶回頭再給你挑個別的禮物。”
李月也微微笑著。
成雨的眼神中，露出一半溫柔，一半苦澀。其實他早就猜到了雲雪的選擇，但他好像內心深處，還是不自覺地對這個女孩的選擇，抱了些許的...期待。
凌家將成家三人護送至車前，成雨走向駕駛座。
雲雪與李月擁抱告別時，故意湊到她的耳邊低語，“其實...我對您包裡那本書更感興趣。”
李月頓了一下，面容有些許尷尬。
就當是今日的小報復吧。
凌諾握著方向盤，雲雪坐在副駕駛，車上只有母女二人。
“今天你見到成雨，感覺怎麼樣。”凌諾試探地問。
“不瞞你說，我對他們母子的姿態都不太滿意。”雲雪沒有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
凌諾嘆了一口氣，語調變得平緩。
“那是成非集團未來的繼承人，和他的繼母。”
“繼母？李月不是成雨的親生母親？”雲雪十分驚訝。
“成雨她媽...二十年前就去世了。”
雲雪想起成雨瞳孔中那絲讓人心疼的悲傷，有些說不出話來。
凌諾沉思了一會兒，繼續開啟對話，她的語氣變得誠懇。
“成雨的父親成海年輕時叱詫風雲，曾經一度成為上海首富，雖然如今成家已經不同往日，但也依舊是讓人敬畏的存在。成雨這個孩子自小就非常聰明，被當成接班人培養，14歲就進了清華天才班，你大學畢業的時候，他已經博士畢業了。論年齡，他與你大差不差；論資歷，他比你要成熟很多...在媽媽接觸過的年輕人裡，沒有比他更優秀的。”
雲雪已經很多年沒有聽過凌諾這樣的語氣了，她注意到了方向盤上，凌諾止不住顫抖的手，雲雪的心忽然沉了下去，沒有再多說什麼。她知道，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對於凌家來說，如果雲雪不能成為同輩中最優秀的一個，至少不能淪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