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中,2號病人牛嶠洲的病房外已經站了半個研究所的人,一堆研究員或站或坐或蹲。

志願者弘湖創造了奇蹟,從零點進入深層世界開始,他已經在裡頭堅持了11個小時,就算去掉在淺層世界被牛嶠洲考驗的半小時,人家也在裡頭挺了十個半月了啊!

雖然中途差點醒過來一次,可他又很快穩住了,看來是遭遇危機後成功扛了過去。

李醫生已經前往量子計算機,和機組人員將之又檢查了一遍,感嘆:“國家隊的運動員就是不一樣啊,能力真強.”

雖然他們甚至不知道喚醒病人需要的能力是什麼,可弘湖已經重新整理了紀錄,那人家就是厲害。

研究院小安說:“不排除弘湖本人素質出色的因素,但他進入的意識世界應該也比較友好,就是不知道他到底進了哪一個.”

植物人的意識都和沒有一樣,監護儀器顯示的數字許久沒有變化,他們也無法根據資料推測弘湖到底去誰那了。

就在此時,二樓重症病房負責1號病人的研究員跑到了一樓的2號病房。

“所長,李醫生,就在剛才,1號病人王強的腦電波出現變化了!”

他開啟筆記本:“你們看,這一段,腦電波明顯活躍起來,以很緩慢的速度變得像是深層睡眠的狀態!”

所長一愣,趕緊讓助手推著輪椅把他送電梯去,他要去看看老戰友!

到了重症病房,所長搖著輪椅到王強床邊,已經95歲的老人在經歷病痛的折磨、長期昏迷之後,已經只剩乾巴巴的一副瘦骨,可他的睡顏寧靜,像是在做一個好夢。

所長扶了扶老花鏡,看著監護儀器,又看看王強,聲音顫抖。

“老戰友,是你不?”

弘湖是進了你的意識世界嗎?

沒人能確定這點,一名研究員小聲問他:“所長,是否要嘗試喚醒王強?”

他們是有些藥物,打了以後能立刻讓昏迷、沉眠狀態的病人醒過來的。

所長思考片刻,搖頭:“不,讓王強繼續睡,如果真的是深層睡眠,他自然會醒過來,深層睡眠是最能讓人體自我修復的狀態,對他是有利的,給王強吊營養針補充能量.”

不過說到這,所長又疑惑,王強他是知道的,金戈鐵馬過來的老人,他的夢境難道還是特友好、特鳥語花香的風格?

如果讓弘湖知道所長的猜測,肯定要回一句“一點也不鳥語花香!”

炮|火連天還差不多!

戰爭是會死人的,尤其是當他們的敵人擁有藍星最強大的火力時。

在夜襲的過程中,他眼睜睜看著戰友在眼前逝去,而且即使付出數名戰士生命的代價,他們也沒能救到那些被野心狼大兵劫走的姑娘。

因為那些大兵在被攻擊的時候就把那幾個姑娘殺了!

弘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畜生的東西!

他在戰場上斃了七八個敵人,自己也被彈片劃了下腦門,頭打著繃帶回去,委屈巴巴問王強:“他們怎麼就那麼畜生啊?”

意識世界可是王強的記憶為基礎構造的,有事他肯定要問王爺爺。

王強很無奈:“當年咱們連打下,我跟著過去,那幾個姑娘……也沒了,我對這事記憶可深刻了,有個姑娘屍體上有梅|毒的痕跡.”

野心狼內部染性|病的人可是很多的。

原版就那麼畜生,王強也不可能在自己夢裡美化敵人吶。

弘湖和戰友們找來衛生員為那幾個姑娘收殮,哪怕其中有一具屍體是弘湖親自拿毯子包了揹回來的,可他還是覺得難過,這會兒也不忍心再看。

晚上裹在棉被裡也是一邊氣得哆哆嗦嗦,一邊瞪著眼睛睡不著。

王強無奈:“恁娃要是放現實裡,就是被氣鼓著往前衝的那種人咧,勁兒這麼大.”

弘湖:“俺想不通.”

王強也想不通,不然不能惦記一些事這麼多年,最後他探出一條胳膊,給弘湖提了下被角。

“快睡.”

然而,這只是這個戰場上諸多慘劇的其中之一,這裡悲傷的事情太多了,弘湖來不及哭,就要投入到更多事務中,他要幹活啊,要盡力幹活,堅決不拖任何戰友的後腿,早點把野心狼打跑,那些悲劇才不會再次發生。

現在弘湖能理解為什麼好多老兵都不願意提起過去的事了,好沉重,可他也明白,有些事老兵不提,可心裡想,過往的那些人,那些事,他們一輩子都忘不掉。

王強已經清醒了過來,即使兩人沒明說,弘湖也知道他想配合自己這個志願者離開夢境,只是不知道怎麼走,弘湖倒是知道自己死一下就能回去了,但他不敢告訴王強這個法子。

誰知道老爺子經歷過腦溢血、幾個月植物人的大腦能不能受得了死亡這種刺激。

弘湖只能繼續陪著王爺爺困在夢裡,但他問了王強一件事。

“王爺爺,您有過前往其他人夢境的記憶嗎?”

王強揉著麵糰:“別人的夢?好像有過一次,記不太清,而且在那個夢裡,俺也沒意識到自己在做夢,結果就跟著夢裡其他人渾渾噩噩,最後夢完了,就回來了.”

王強說,他能記得那個夢,主要是因為那個夢裡有他很惦記的一件事。

“我小孫子在那個夢裡考上清華數學系.”

弘湖想起進來前,在走廊見到的中年人,恍然:“那個大叔啊.”

王強嘆氣:“唉,他當年讀書可用功,還特別喜歡陳景潤的故事,想以後做個數學家,就是理科天賦不行,怎麼都學不出來,我就和他爸媽勸他專心學文,這孩子也答應了,可是拿到大學錄取通知的那個暑假,那孩子難受了好幾天,這是他一生的遺憾吶.”

弘湖好奇道:“那大叔最後考哪去了?”

王強:“北大,學歷史.”

弘湖:……果然是天賦點在文科了嗎。

看來這些病人在意識世界竄門的時候,自己是沒有意識的,而且更容易被夢境同化,而且,他們在另一個夢境裡的故事,似乎和自己惦念渴望的事情有關。

遺憾,是夢境的關鍵詞。

弘湖試著分析:“所以牛嶠洲的遺憾就是當年沒做飛行員?”

王強:“你是為了救這個小牛才來我夢裡的呀?”

弘湖點頭:“是的,而且我懷疑志願者進入夢境可能並不是隨機的,而是我透過牛嶠洲進入深層世界,那麼他在您的夢裡,我才跟著到這裡,志願者抵達的意識世界和他的病人是一致的.”

王強問了些有關牛嶠洲的事,試圖幫弘湖分析分析,如果夢境裡出現三個清醒的人,思考如何離開時也能多一個腦子,但有效情報太少,一老一小都沒分析出來。

倒是牛嶠洲的來信,讓弘湖的心情從沉重走向了無奈。

在上頭確認野心狼不講規矩搞細菌戰,導致朝鮮、國內的東北地區都開始滋生疫病後,滅蟲滅鼠、讓所有人都喝開水就成了當務之急。

弘湖還好,本來做飯的炊事班就得講究衛生,隔壁二排長很悲傷,為了戰友的健康,他不得不親自脫鞋送走了自己養了才三天的小蟑螂。

養寵物其實在戰場上不是啥罕見的事,這兒的人普遍心理壓力大,養個小動物緩緩很正常,《西行漫記》裡有記載,有的紅|軍戰士養過猴子,至於養貓養狗養松鼠那更是常見得很,

而牛嶠洲在信中寫了,他的寵物在這場衛生行動中倖存了下來,那是一隻朝鮮土生土長的田鼠,名字就叫“鼠鼠”。

弘湖:巧了不是,他也屬鼠的,因為他屬鼠,牛嶠洲還說一輩子都討厭耗子呢……那屬牛的小子當年說話那麼硬氣,現在還在夢裡養起田鼠來了,等出去以後,他非得好好嘲笑牛嶠洲一頓不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牛嶠洲這人在夢裡,整個人都變諧了。

托米格走廊建立的福,朝鮮一些老鄉們總算能種田了,不然新一年的口糧都沒處找。

志願軍裡頭沒作戰任務的同志紛紛擼起袖子下田去,許多戰士在家時也幫著爺孃耕種,耕地、播種、施肥都是一把好手。

弘湖跟在王強後頭學會了耕地播種,站在一位朝鮮老鄉的地裡幫他們幹活的時候,藍五跑過來。

“小洛陽,又有平壤機場來的信!”

弘湖拿手在衣襬上擦了擦,走過去接信:“謝謝副班長.”

王強笑呵呵湊過來:“這就是你那個朋友咧?”

弘湖:“可不是嘛,二傻子一個,一天天不知道做得什麼夢.”

他開啟信紙,一看,再次變得面無表情。

【下雨了,想起幼時你在西湖斷橋之上送我的那把傘,不僅開始思念你。

你的洲。

弘湖拿著信,腳趾在田裡摳出一個適合放種子的坑。

確定了,牛嶠洲真的記憶出了問題。

他什麼時候和牛嶠洲幼年相識了?他們明明是高中後才做的同學,還不是一個班的!

弘湖也從來沒去過西湖斷橋!

牛嶠洲,我竟不知,你的執念還和白娘子有關!

王爺爺原本想幫忙分析的,現在卻滿腦門問號:“這小牛寫給你的信,怎麼搞得和你們在談物件似的?”

弘湖立刻否認:“我和他沒搞物件,進來以前,我和他都十一年沒見過面了.”

收拾完幾畝地,他回去,坐在朝鮮阿爸幾借給他們的房間裡,裹著被子,在燈火之下給牛嶠洲寫回信。

【牛嶠洲,我只在高二借過你一把傘。

弘湖無法直接告知牛嶠洲自己來自真實世界,而他正處於夢裡,因為在志願者守則上,這是一種危險的、可能會被意識世界主人踢出去的方法,對病人的大腦似乎刺激很大,他只能寄希望於提起過往的事情,可以讓牛嶠洲早點清醒。

可一行字寫完,他才發現自己對過往的事情居然也記得很清楚。

牛嶠洲的父母都很忙,高中三年,他的父母也只在高一開學時露了次臉,爸爸可高,一米九五,媽媽很漂亮很有氣質。

所以高二下學期期末考試結束後,外頭下了大暴雨,也沒人來接那小子,弘湖的媽媽那時開車來接兒子,弘湖便順手將傘丟給了牛嶠洲。

弘湖那時是真的好心:“市裡高中要在暑假辦籃球比賽,你別感冒了.”

牛嶠洲一米九,身高優勢擺在那裡,但凡要舉辦什麼校級跳高、籃球的比賽,他都是要作為校隊主力出場的,反而是弘湖會懸一點,他只有三分球和後仰跳投練得厲害。

誰知牛嶠洲直接將傘扔了回來,舉著書包自己衝入了大雨中,再後來的籃球比賽,牛嶠洲也沒有參加。

在朝鮮想接收信件不容易,弘湖每送出一封信給牛嶠洲,都知道自己未必還能寄出下一封。

在這年九月,朝鮮爆發了四十年難得一見的大洪水,志願軍後方修的公路路面、路基全部被衝了,205座橋也被沖垮了,許多村莊的農田也遭了災。

與此同時,野心狼開始瘋狂地派出飛機,破壞志願軍的後勤補給線,他們將這種戰法叫做“絞殺戰”,要將志願軍活活地絞死在飢餓和資訊中斷中。

弘湖很希望自己可以在這裡留到九月,到時候幫阿爸幾和阿瑪尼搶救農田。

然而就在此時,上級命令弘湖、王強爺爺所在的師開赴五聖山。

聽到這個地名的時候,弘湖竟是看到王強笑起來。

“孩子,”王強單肩挑扁擔,指著前方,“看到沒,那就是班長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弘湖走在隊伍之中,有防空高|炮跟著隊伍一起走,才能保證不被敵方轟|炸中斷前行,他看著遠方算不上高的山頭,感嘆了一聲。

“您竟然……在這裡戰鬥過.”

五聖山旁邊,就是上甘嶺,在美國人的口中,那是位於東方的絞肉機。

弘湖只稍微看過一些史書,也知道這裡的危險,看來這場夢境之旅,終於要到終點了。

奔赴前線的路上,弘湖回頭看了一眼平壤機場的方向,在心裡說了抱歉。

看來我是收不到你的回信了,半年後再見,牛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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