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餘震”,無形無像,如果沒人說,甚至不會有人意識到,心理的餘震遠遠超過物理餘震帶來的傷害。
疫情也是如此。
所以,強悍如丁華,也需要一個契機,讓她大肆地哭,大肆地發洩。
說到底,她不怕這半截入土的身子再受什麼折磨,她怕的是那個成年不久的兒子。
怕的是還未見到兒子成家立業,便撒手人寰。
大抵父母都是如此,一面說著老了老了,也不知道哪天就走了,什麼都看開了。
一面又渴望著,再多活幾天吧,讓我再看看我的孩子,再陪陪他。
他孤零零的,我怎麼能扔下他一個人在世上呢?可憐天下父母心。
一片嘈雜聲中,忽而穿進來一道樂聲。
俞晚楓沒聽錯,是樂聲,從二樓的窗戶飄出來,穿過一樓窗戶,進入人耳中。
很清晰。
吉他的聲音。
其他人也聽到了。
絃樂音波,陣陣如潮。
俞晚楓學過鋼琴,她甚至能辨出這樂聲裡的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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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熟悉的前奏。
而後,歌唱聲響起。
“命運就算顛沛流離,命運就算曲折離奇命運就算恐嚇著你,做人沒趣味……”唱的是粵語。
可聽過的人,一聽見這旋律,便能聽出,是《紅日》。
許多人都聽過。
一首老歌了,曾經火了大江南北,即便是丁華和王繡這樣年紀的人,也聽過。
丁華吸著鼻子問:“哪個在唱歌哦?”
看來是不哭了。
俞晚楓回道:“今天剛來的一個客人,廣東人.”
所以粵語唱得挺溜的。
丁華突然來了句:“還蠻好聽的.”
俞晚楓趕緊接著話題發揮:“好聽吧?我們坐到那邊去聽吧,我也覺得挺好聽的.”
幾人便前前後後的,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吉他彈奏出來的旋律,天生透著感染力與共鳴力,總是能激盪人的情緒。
而張黃王的歌聲又響亮得能夠穿透人心。
俞民初聽了一會,嘖嘖稱讚:“唱得蠻好,跟電視上一樣.”
俞晚楓趕緊附和:“對對對.”
她握緊身側母親王繡的手:“挺好聽的是吧,媽?”
王繡似乎也緩過來了,也連連稱好。
俞晚楓勸了一圈,見他們情緒都穩定下來了,彷彿鬆了口氣。
無論是巧合還是有意,她都從心底感激張黃王。
真想不到,在這樣的境遇裡,沒了燈火明亮,沒了往日的熱鬧非凡,卻還能聽見這樣的歌聲。
這不知算不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俞晚楓一心關注幾位老人家的心情,並沒有注意到,那束手電光芒的另一側,鍾楚眠凝望她,目光勝於光芒。
炙熱如火。
“讓晚風輕輕吹過,伴送著青幽花香像是在祝福你我。
讓晚星輕輕閃過,閃出你每個希冀如浪花……”鍾楚眠能聽懂每一句歌詞。
他嘴角勾起笑,淺淺的。
他想,俞晚楓應該是不知道的。
洋瀾高中每天六點到六點半,是廣播時間,廣播裡除了那些根正苗紅的激勵演講,柔聲細語的灌雞湯,還會有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