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蘇意坐到車裡，手裡還捧著一次性紙杯，小口抿著熱水。
沒聽到啟動引擎的動靜，她偏頭看了看坐在駕駛座上發呆的某人，用手推了他一下：“你嚇傻了？”
井遲問出未曾宣之於口的疑問：“為什麼會是兩個？”
寧蘇意差點被水嗆到，咳嗽一聲：“我怎麼知道？”這種事不都是靠運氣嗎？
她垂眸瞥了眼藏在羽絨服裡看不出起伏的小腹，抿了抿嘴唇上的水漬，開心道：“兩個不好嗎？大姐說會有龍鳳胎的可能，當然也有可能是兩個男寶寶或兩個女寶寶。我希望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這樣我們就一次性兒女雙全了。”
寧蘇意說完又瞥了眼小肚子，嘴角揚了揚。
井遲面色沉重：“可是你會很辛苦。大姐也說了，會比一般的孕婦辛苦得多。”
“現在不是還沒到那時候嗎？”寧蘇意反過來安慰他，“你不要杞人憂天。”
井遲嘆口氣，被她說服了。
而且，他作為孩子的爸爸，的確不該只顧著緊張，最要緊的是顧好她的情緒。念及此，井遲整理好心理狀態，摸摸她的腦袋，說：“哪裡不舒服要及時說，我這邊工作上的安排也會酌情減少，接下來就是以你為主。”
寧蘇意嘟囔：“你前面那句話說過好多遍了，我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
“你現在就開始嫌我煩了？”
“……沒有。”寧蘇意捧著紙杯，喝光了裡面的水，她望了眼車窗外醫院的建築，心情很放鬆。
井遲接過她手裡的紙杯，捏癟了放垃圾袋裡。
寧蘇意：“不開車嗎？”
井遲仰起脖子，腦袋靠在椅背的頭枕上：“我緩緩。”
寧蘇意笑一笑，從包裡摸出手機，給邰淑英打電話，媽媽知道她今天來醫院。那邊也是很快就接通了，笑著說：“我正等著你的電話呢，檢查做完了？施華怎麼說的？”
寧蘇意嗯了聲，跟她說了這個好訊息。
邰淑英跟老太太一樣，先是不可置信地一再確認，得到寧蘇意肯定的回覆，一會兒喜出望外，一會兒擔憂嘆氣。
“你倆住的那地方，保姆阿姨請了嗎？”邰淑英著實操心。
寧蘇意說：“前兩天井遲篩選了幾個，目前還沒定下來用哪一個。您不用擔心，我們都挺好的。”
“你倆到底年輕，又沒有經驗，再加上你現在肚子裡懷著兩個，哪能不擔心？”邰淑英說著說著，越發不放心，“我看不如我搬過去照顧你好了，左右我在家沒事做，你爸用不著我照看。”
寧蘇意笑了一聲，瞥了瞥井遲的臉：“不用了，媽，我們沒問題。”
“行吧行吧，拗不過你。”邰淑英退讓一步，“那你想吃什麼就跟媽媽講，我隔三差五過去瞧瞧你。”
寧蘇意這回沒拒絕：“好。”
邰淑英最後說：“還有，抓緊把證領了。”
寧蘇意：“……好。”
兩人的對話，井遲聽進了耳朵裡，他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擊著方向盤，待寧蘇意結束通話電話，他開口說：“我上次看了黃曆，挑了個吉利的日子，你準備好戶口本和相關的證件，我們過幾天就去領證。”
他說這句話時，表情很鄭重，甚至帶上了一點虔誠的意味。
寧蘇意沒有問他具體是哪一天，只順從地點點頭，說好。
井遲吸了吸氣，情緒緩和了好多，有了自己要照顧老婆和兩個孩子的責任感，把車開得四平八穩。
到小區門口，他透過前面的擋風玻璃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腳邊放著一個菜籃子和一個大號的超市購物袋，兩根長長的萵筍從塑膠袋的開口戳出來。
那個身影背對著他，正在和小區門口的保安交涉，因為沒有門禁卡，她無法進去，正準備掏出手機，井遲降下車窗，喊了一聲：“瓊姨。”
林玉瓊聞聲轉過身來，臉上露出放鬆的表情：“你們回來了。”
井遲用腳趾頭都能猜到，是老太太叫她過來的。
“瓊姨，上車吧。”
門口的保安見他們認識就沒多說什麼。
林玉瓊拎起地上的菜籃和購物袋，拉開後座的車門坐上去，可能等了有一會兒了，面頰凍得紅彤彤的，一上車就搓了搓手。
寧蘇意從後視鏡裡看到，心裡過意不去，扭過頭看向後座的瓊姨：“您應該先給我們打個電話的，今天室外的溫度很低。”
“沒事兒。”林玉瓊笑笑，爽朗道，“我過來沒多久。你們給老太太打完電話，我還在老宅那邊待了一會兒才坐車過來。”
井遲問：“奶奶怎麼說的？”
林玉瓊說：“老太太吩咐了，曉得你倆不願意搬回雍翠樂府住，索性叫我過來照顧你們的飲食，主要是為了酥酥考慮。”
話音剛落，老太太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估計是擔心井遲不接受她的安排，她老人家玩起了先斬後奏。
井遲停穩了車子，這才接起電話。
老太太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說了：“我讓玉瓊過去你那兒了，你碰見她了嗎？”
“碰見了。”井遲迴。
“碰見了就行。”老太太語重心長道，“不是奶奶要干預你啊，你找外邊的阿姨不一定了解酥酥的口味，挑來挑去，最後人家去了你家裡，還是得磨合一段時間才知道好不好用。瓊姨是在咱家幹了幾十年的老人了，知根知底，什麼事她都能顧全，比其他人細心得多。要不我真不放心你隨便找個人去照看酥酥，她現在懷著兩個孩子，飲食上不舒心那得多累？”
“嗯。”井遲拖著腔調，“我都知道。”
“那就這麼說定了？”
“您那邊怎麼辦？”
“你別管我，我好著呢。”老太太中氣十足道。
“……”
三人乘電梯到了十六樓，瓊姨第一次到這兒來，左右打量，方便日後買菜認清路——她在老宅待慣了，對於這種公寓式的高樓有些陌生。
進了屋，寧蘇意在鞋櫃裡給她找了雙新拖鞋，拆開外面的包裝袋：“一會兒我帶您參觀一下房子。”
“我來就好了，你快歇著吧。”瓊姨放下手裡的東西，接過她遞來的拖鞋，拍拍她手臂，慈愛地說，“快去沙發上坐，房子什麼時候參觀都不晚，我多待幾天就熟悉了。”
寧蘇意脫了外套往客廳裡走。
瓊姨換好了拖鞋，把從超市裡買來的食材拿去廚房，簡單打量了一眼廚房的格局以及擺放的烹飪工具，基本的廚房用具都不缺，顯然小倆口是經常下廚的。
井遲端著杯水，站在廚房門口說：“酥酥一般早餐和晚餐在家裡吃，中午偶爾會在公司解決午餐，有時候在家裡，特殊情況會提前跟您說。”
“哎，好。”
瓊姨一邊把食材分類放進冰箱裡，一邊應著聲。
寧蘇意坐在沙發上，小柴從窩裡跑過來，踩在她拖鞋上。她彎腰摸了摸它的腦袋，展開手裡的檢查報告單，看了兩眼，摺疊起來放在茶几上。
井遲喝完一杯水，到她旁邊坐下，彎腰拿起單子，左看右看：“回頭我買本相簿，把單子塞進去，以後還要做好多次檢查，免得弄丟了。”
寧蘇意：“好。”
井遲最後看了眼下面的“診斷意見”那一行，嘿嘿笑了兩聲：“你真厲害。”
寧蘇意：“……”
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井遲收好了檢查報告單，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點了幾下，不知道在幹什麼，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寧蘇意沒有偷看他手機的壞習慣，就盯著他的臉打量。
這人經過最初的緊張後，終於體會到了一絲絲當兩個孩子的爸爸的喜悅。他笑起來傻里傻氣的，很幼稚，沒有當爸爸的穩重。
不過，沒有誰規定當爸爸一定要穩重，可以是任何形式。
井遲擺弄完手機就丟到一邊，從果盤裡拿起一個蘋果：“吃蘋果嗎？我給你削一個。瓊姨在準備煲湯的食材。”
寧蘇意沒有拒絕：“好。”
井遲去洗了個手，順便把蘋果也洗了洗，再拿水果刀慢慢地削。他的手掌寬大，握著又紅又大的蘋果，隨著刀尖變換角度，一圈圈蘋果皮脫落下來，垂了好長一條。
片刻後，他就遞給她一個光溜溜的大蘋果。
寧蘇意還沒來得及伸手接過來，井遲就縮回了手，起身去廚房拿出一個玻璃碗，把蘋果切成小塊裝進碗裡，再遞給她。
“我可以自己抱著啃。”寧蘇意說。
“這樣吃不是更方便一點？”井遲跑去廚房，再跑出來，給碗裡丟了一把吃水果專用的細長柄的小叉子。
寧蘇意吃了兩小塊脆甜的蘋果，手機就響了一聲，她把叉子放一邊，拿起手機，看見葉繁霜發來的微信。
葉繁霜：“你懷了兩個？”
寧蘇意：“？”
葉繁霜：“【圖片】”
葉繁霜發過來的圖片是井遲朋友圈的截圖，幾天前他的朋友圈還是一家三口的emoji表情。就在剛剛，井遲更新了一條動態，發的是一家四口的emoji表情，依然很酷很拽地沒有配任何多餘的文字。
對於早就知道寧蘇意懷孕一事的葉繁霜，自然第一時間看出了端倪。
寧蘇意笑了笑，打了個字：“對。”
葉繁霜一秒鐘被鄒茜恩附體，發來一長串“啊啊啊”。
葉繁霜：“你家小遲弟弟屬實是厲害。【大拇指】【大拇指】”
寧蘇意：“他說是我厲害。”
葉繁霜：“……你倆都厲害。”
寧蘇意：“哈哈。”
葉繁霜：“我這個當乾媽的要準備兩份禮物了。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