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茜恩沒吭聲,靜靜地凝望著聞朝。

他很規矩地側躺在床邊,只佔了一塊很小的地方,讓人毫不懷疑他稍微一翻身就會從床上跌下去。

聞朝沒蓋被子,和衣而睡。床頭亮了一盞檯燈,幽微的光線在他身後,他整張臉揹著光,五官看不分明,安靜躺著的樣子只會讓鄒茜恩覺得他溫柔極了。

她抿了抿唇,嗓子有些乾渴,卻不敢動,怕吵醒他。

可鄒茜恩轉念一想,不叫醒聞朝的話,他這麼睡一晚上會著涼吧?她就是因為沒做好保暖工作感冒了。

鄒茜恩心思一動,輕輕地掀起被子一角,給聞朝蓋上。

下一秒,她就意識到這行為似乎……不太妥當。這樣一來,他們不就等於蓋同一床被子了?

鄒茜恩屏住呼吸,正有些踟躕,聞朝眼皮動了動,睜開了眼睛。他眼皮的褶皺略深,顯然沒睡好覺,聲音低低的:“醒了?”

鄒茜恩張著嘴,含糊道:“啊……醒了。”

聞朝摸到枕邊的體溫計,遞到她手裡,讓她自己量體溫。家裡沒有便捷的體溫槍,是普通的電子體溫計,需要夾在腋下。

鄒茜恩接過體溫計,按了下,歸零,從領口塞進去。

聞朝別過眼,等她放好了再轉回視線,掌心貼放在她額間,先用自己的體溫衡量了一下:“似乎沒那麼燙了。”

鄒茜恩嗯了聲,大腦有些暈眩。

“想喝水嗎?”

鄒茜恩又嗯了聲。

聞朝坐起來,被子一角從身上滑落,他這才發覺自己蓋了被子,動作略微頓了一秒,看向鄒茜恩:“你給我蓋的?”

鄒茜恩撇開視線,第三次“嗯”。

聞朝下了床,拿著杯子出去給她倒了杯水。

等了幾分鐘,鄒茜恩取出體溫計,眯著眼藉著微弱的燈光看上面的數字。聞朝見狀,從她手裡拿走體溫計,低頭看了眼:“37度2,降下來不少。喝點熱水,再睡一覺,明天還得輸一次液。”

鄒茜恩撐著床面半坐起來,捧起杯子喝水,像只渴水的魚,咕嚕咕嚕喝下去大半杯。

“你去休息吧,我感覺好多了。”鄒茜恩把杯子放回去,仰面看著立在床邊的男人,語含歉疚,“你明天還要工作,睡眠不足很難受的。”

她鼻子還是不通氣,說話甕聲甕氣的,特顯脆弱。

聞朝摸了下她的腦袋:“先操心你自己。姚媽說你從昨晚就開始發燒,今天一天反覆好幾次。”

“別聽姚媽嚇唬你,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昨晚發燒,明明是今天早上才發現的。”鄒茜恩努努嘴。

“姚媽有經驗還是你有經驗?”

“……”

夜深人靜,兩人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

聞朝沒離開,跟之前那樣斜靠在床邊,擔心她一時的退燒只是假象,萬一再燒起來,他就得送她去醫院掛急診。

鄒茜恩躺下去,良心不安導致她怎麼也睡不著。

她翻個身,露出個腦袋,眨巴著眼睛看向聞朝,字斟句酌道:“你這樣睡過去很容易著涼,你要不把你的被子抱……抱過來?”

鄒茜恩開口前打好了腹稿,沒想到說出來還是磕巴了一下,不由得閉了閉眼,試圖緩解尷尬。

聞朝不置可否。

鄒茜恩繼續說:“你……你跟我蓋同一床被子也行,就是我睡相可能不太好,會影響……到你,你得……考慮一下。”這回磕巴了好幾下。

聞朝豈會不知她睡相不好。

他守在床邊,給她掖了好幾次被子,生怕她再著涼,導致病情加重。也就剛剛,他眯了一小會兒,她就醒了。

聞朝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鄒茜恩腦袋縮回被子裡,豎起耳朵聽門外的動靜,片刻後,聽到逐漸清晰的腳步聲,她就知道是聞朝回來了。

她連忙閉上眼睛裝睡,避免跟他對視的尷尬。

身旁的位置加了一床被子,床很大,倒不顯擁擠,聽著窸窸窣窣的動靜,鄒茜恩想象著聞朝躺下來的樣子。

他是平躺?還是面朝她?還是背對著她?

受好奇心驅使,鄒茜恩悄咪咪地睜開一條眼縫,恰恰對上聞朝的視線,她心一緊,聞朝卻面色坦然:“睡不著?”

鄒茜恩的心霎時間跳到了嗓子眼,覺得自己待不下去了,慢吞吞爬起來,囁嚅道:“我去上廁所……”

上完廁所回來,她就沒再往聞朝那邊看,鑽進被窩裡,背對著他,閉上眼睛在心裡默默數羊。

越數頭腦越清醒。

天知道她白天斷斷續續睡足了十個小時,喝完藥又睡了好幾個小時,加起來把兩天的覺都睡完了,哪裡來的睏意!

以前睡不著會忍不住翻來覆去,眼下鄒茜恩一動不敢動。

像一具木偶一樣,硬挺挺地躺了不知多久,生生地熬出來一點睡意,鄒茜恩再次睡了過去。

——

醒來不知是幾點,房間裡窗簾沒拉嚴實,有光透進來。

睜眼前,鄒茜恩只覺被窩裡比任何地方都要溫暖舒適,且溫度源源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傳來,包裹住她的身體,讓她只想沉溺其中。

唯一的不足是手感不太美妙。

等等,手感?

鄒茜恩酸脹的眼皮掀了掀,闖入視線的仍然是聞朝那張帥氣出眾的臉。兩人當下的距離豈止是近在咫尺,簡直可以稱作呼吸相聞!

她大腦宕機了好幾秒,沒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努力覆盤昨晚的情景,她記得,自己睡到半夜醒來,瞧見聞朝守在床邊。她擔心他著涼,叫他再拿一床被子放到床上。

他們兩個睡前分明躺在兩床被子裡,怎麼一覺醒來……就抱在了一起?當中發生了什麼?

鄒茜恩很快反應過來,是自己單方面手腳並用將聞朝“五花大綁”,他可憐兮兮地無法動彈。而且,她眼下蓋的被子是聞朝帶過來的那一床,深灰色的,不是自己的小清新粉色碎花被子。

救命!

鄒茜恩頭皮都開始發麻了。

那也就是說,是她自己越了界,不關聞朝的事!

鄒茜恩呼吸有點亂,微微抬起眼眸,見聞朝閉著雙眼,一副沉睡的模樣。她大腦高速運轉,緊急思考對策。是不動聲色退回自己的陣地,還是閉上眼睛裝作不知情,等聞朝睡醒後主動離開?

糾結數秒,鄒茜恩認為前者的尷尬程度要小一些。

她做足了心理準備,先慢慢地收回自己架在聞朝大腿上的腿,然後,手從他腰間一點一點地移動……

眼看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猝不及防下,聞朝的手一伸,攬住她的腰,讓她所有的努力前功盡棄。

緊接著,他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你這是醒了,還是在做夢?”

鄒茜恩心跳停了半拍,要死了要死了。

聞朝手指捏她的臉,開口講話時的聲音不似平日清潤,晨起的緣故,有些微低啞,似笑非笑的語調:“再不呼吸就憋死自己了。”

他不提醒鄒茜恩還真沒覺得憋得慌,她鼻塞的症狀沒好,嘴巴再閉上,難怪胸口一陣窒悶。

鄒茜恩張嘴呼了口氣,索性不裝了,掀開了眼簾,來不及措辭,只顧甩出一句開場白:“你聽我解釋。”

聞朝:“嗯。”

解釋前,鄒茜恩先完成之前沒完成的動作——手從他身上拿回來。

“我不是故意的。”鄒茜恩聲音很小,“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你被子裡了,還……還抱著你。”

她知道這過程有點難度,畢竟他們之間隔著兩床被子的厚度,她從自己的被子滾進他的被子,怎麼都顯得荒謬。但這就是事實,鐵打的事實。

半晌,鄒茜恩沒聽到身邊的人出聲,心裡生出幾分忐忑不安,緩緩地仰起脖子,忽覺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稍不注意就會親到。

她默默地往後挪了一點,望進他的眼睛裡。

即便她的腦袋後移,兩人還是枕在同一個枕頭上,距離如此的近,她輕易就能看清他的表情。不再像昨晚那樣,有一層朦朧的光線作掩護,她總也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能靠他說話的語氣推測他的面部表情。

鄒茜恩想,自己打算說什麼來著?一看到他就忘了所有。

腦袋空白了幾秒,她艱難地找回一絲理智,向他道歉:“對不起啊,我昨晚可能是睡迷糊了,不知不覺就滾過來了……”

她道歉的語氣也很真誠,比她正常說話時還要真誠,眼睛清亮亮的,望著你的時候,只想滿足她所有的要求。

聞朝放在她腰間的手上移,扣著她的後腦勺,把她挪開的腦袋撈回來,距離一下拉近,鼻尖頂著鼻尖。

鄒茜恩道歉的話語一霎卡住,呼吸急促起來。

她感覺,唇瓣貼上了溫軟的一物,是聞朝在親她。那樣小心又溫柔地親了她一下,而後對她說:“你昨晚就給我打過預防針了,你說你睡相不好。”

鄒茜恩只知道他在說話,具體說了些什麼,她其實沒太認真聽。當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心跳的聲音蓋過了他的聲音。

——

聞朝這一天上班遲到了兩個小時之久,剛到辦公室就打了個噴嚏,不知是鄒茜恩在唸叨他,還是別的原因。

當他在短短時間裡打了好幾個噴嚏後,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可能是感冒了,與誰唸叨他沒關係。

他昨天下午提前回了家,今早又遲到了,荒廢的時間太多,堆積如山的未處理檔案不允許他再懈怠。

聞朝沒拿自己的小感冒當回事,強撐著精神簽署檔案、開會、談合同、約見施工團隊的負責人,忙得焦頭爛額。

中午,聞朝抽時間給姚媽打了電話,問她鄒茜恩恢復得怎麼樣,有沒有再發燒。

姚媽說,她退燒了,沒再反覆,就是頭疼、流鼻涕、扁桃體發炎的症狀沒消退。

聞朝稍稍寬心。

他忙碌了一整天,下班前,給私人醫生撥了通電話,叫他晚上再過去給鄒茜恩輸液,退燒了也要再輸一次。

加上逛植物園那天,鄒茜恩連著停了三天沒上微博打卡,粉絲都在問她怎麼了。

鄒茜恩發了條微博,稱自己生病了,不宜作畫,得休息幾天。不知道配什麼圖好,她就隨手拍了一張畫室的照片。

沒過多久,聞朝就回來了,跟醫生一起到的。

進門時,兩個男人正在低聲說話,醫生的聲音落進鄒茜恩的耳朵裡:“我給鄒小姐扎完針再給你看看。你倆真是一對夫妻,生病都一起。誒,不對,不會是她傳染……”

聞朝低頭換鞋,輕咳一聲,示意他可以閉嘴了。

醫生噤了聲。

但鄒茜恩全部聽到了,她丟下手裡的手機,一臉疑惑地望向玄關的方向,兩個男人一前一後走進來。

聞朝不料鄒茜恩就坐在客廳裡,四目相對時,他微微一愣。

鄒茜恩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醫生話裡的意思,問他:“你也生病了?”

聞朝不語,將臂彎的外套搭在沙發靠背。

鄒茜恩不看他,轉而看向他身後的醫生。醫生是聞朝的私人醫生,自然是聽他的,他沒發話,他哪兒敢多言。

“我都聽見了。”鄒茜恩說,“他的原話是‘你倆真是一對夫妻,生病都一起’,意思不就是你也病了嗎?”

聞朝見瞞不住她,乾脆坦白:“沒你那麼嚴重,沒發燒。”他看了眼時間,轉移話題,“吃過晚飯了嗎?”

鄒茜恩:“吃過了。你呢?”

“沒顧得上。”

“我去叫姚媽給你準備宵夜。”

鄒茜恩將要起身,聞朝就按住她的肩膀,叫她老實坐在沙發上,讓醫生給她扎針,他自己去跟姚媽說。

醫生給鄒茜恩扎完針,調整好滴液的速度,問了她一些簡單的症狀問題,讓她繼續吃之前開的藥。

鄒茜恩問:“那聞朝呢?”

“他?我給他開點藥就行。”醫生笑著說,“他身體素質比較好,不吃藥也能自己扛過去。”

鄒茜恩心懷愧疚,總覺得聞朝生病跟自己脫不開關係,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昨晚照顧她受了凍。

她憂心忡忡地望著廚房的方向,不多時,醫生就出來了,向她頷首告辭。

姚媽手腳麻利,煮了一碗肉絲掛麵,新買來的手工掛麵,拉得很細,口感極佳,再佐以兩碟小菜。聞朝獨自坐在餐廳裡,慢條斯理地吃麵。

鄒茜恩頻頻朝他那邊望去,到底無法安心,抬高扎針的右手,左手舉起用來掛輸液瓶的木質衣架,慢騰騰地往餐廳挪。

姚媽意外瞧見她的舉動,驚呼了一聲:“我的小祖宗誒……”

聞朝聽到呼聲回過頭,正見姚媽幫鄒茜恩舉著衣架,腳步緩慢,陪她到餐廳來。他額角跳了兩下:“怎麼輸液還不老實?”

姚媽把衣架放下,鄒茜恩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右手平放在桌邊,認真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因為照顧我才凍感冒的?”一定是這樣。

聞朝喝了口麵湯,咳嗽一聲:“你怎麼不說是早上親你時傳染的?”

鄒茜恩瞪大眼睛,她根本沒往那方面去想!

幸好姚媽走得快,沒聽到他的荒唐言論。鄒茜恩腦袋一炸一炸的,深吸口氣,冷靜下來給他分析:“就親一下,哪至於傳染?!”

聞朝嗯了一聲,不糾結這個問題:“吃麵嗎?”

鄒茜恩望著他碗裡的面,看起來好有食慾,而且分量很多,她偷偷咽口水:“不吃。今天扎的是右手,不方便。”

“我餵你。”

“我考慮一下。”鄒茜恩飛快道。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快穿:我在霸總文裡當女傭

白稚京

仙武雙絕

憤怒的小鯊魚

若愛如戲

一杯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