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店的餐桌被木質鏤空的屏風格擋開，屏風的高度與天花板齊平，將用餐的大堂分隔成一個個敞開的包間。
相鄰的“包間”彼此說話都能聽得見，隱私性並不強。
寧蘇意盯著那個後腦勺看了半天，發現是她不認識的人，可能是柳西蝶的校友。她記得寧城大學就在附近。
葉繁霜見她頻頻往隔壁看，跟著看了一眼，一桌男生，統共四個人，喝酒聊天，氣氛火熱。
“你在看什麼？”葉繁霜反正是沒看出所以然。
寧蘇意扭回頭，說聽到有人叫柳西蝶的名字。她捧著大麥茶喝了小半杯，服務生就推著小推車過來了。
先送上幾碟小食，再端上她們點的各種肉類和一籃新鮮生菜，以及各種蘸碟：“海鮮拌飯正在準備，幾位請稍等。”
寧蘇意坐在靠過道的位子，朝服務生點了點頭。
服務生問：“需要幫忙烤嗎？”
寧蘇意笑著說：“謝謝，不用。”
她拿起夾子夾起肥瘦相間的五花肉鋪在烤盤上，燒熱的烤盤遇上生肉，發出滋滋啦啦的細微聲響，騰起的白煙被捲進烤盤上方的抽油煙筒裡。
葉繁霜想幫忙，想起自己上次在海邊BBQ的技術，確實不怎麼樣，便打消了念頭，隨口問：“柳西蝶最近沒和你聯絡？”
“沒有。”寧蘇意夾起一片片肉放上去，鋪滿了烤盤，“上次打電話叫她到家裡吃飯，她也沒來。”
葉繁霜用筷子挑起大碗裡的冷麵，分裝進自己面前的小碗裡：“這裡離寧城大學挺近的，你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來不來。”
鄒茜恩把自己的碗遞過去：“我也要冷麵。”
葉繁霜接過她的碗，給她裝了小半碗：“少吃點，太涼了。”冷麵的湯里加了冰塊，一上來就吃這麼涼不太好。
寧蘇意給柳西蝶撥過去一通電話，響了許久沒人接，她換了隻手握手機，拿起搭在烤盤邊上的夾子，給上面的肉翻面。
那邊終於接通了，柳西蝶輕聲喚道：“寧姐姐。”
寧蘇意笑說：“我在你學校附近的松雪屋烤肉店，你吃飯了嗎？要不過來吃點兒，好久沒見你了。”
柳西蝶有點猶豫：“你一個人嗎？”
寧蘇意掃了眼對面的鄒茜恩和身旁的葉繁霜：“我和兩個朋友一起，你都見過的，茜恩和霜霜她們。”
柳西蝶沉默了幾秒，聲音略有些低：“我……我和室友在食堂的視窗打飯，馬上就排到我了，我就不去了，下回吧。”
寧蘇意眼瞅著烤盤上的肉，感覺快烤好了，可以拿剪刀剪成小塊：“不是還沒吃嗎？過來也不費事。”
葉繁霜見狀，從她手裡接過夾子，拿起擱在托盤裡的剪刀，一手夾著肉，一手握剪刀將其剪成大小合宜的塊狀，抬了抬下巴，示意鄒茜恩可以開吃了。
電話那頭柳西蝶支支吾吾地說：“吃完飯要去……去系裡開會，怕趕不及。”
寧蘇意沒有勉強，只說下回有時間再約。
見她收起手機，葉繁霜偏頭看她一眼，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結果：“她不肯來？”
“嗯。”寧蘇意盯著手機微蹙眉心。
鄒茜恩使不慣扁平的不鏽鋼筷子，讓服務生給她換了雙木筷，夾起肉塊放幹辣椒碟裡滾一圈，包裹上一片生菜，放入口中，大口咀嚼著，含糊道：“可惜了，我覺得這裡的東西味道挺好吃的，大眾點評誠不欺我。”
葉繁霜也包了一塊肉，還加了幾片蒜進去，一併塞進嘴裡，不發表任何意見。她猜想柳西蝶不過來的原因，八成是忌憚她在這裡，怕碰面徒增尷尬。
看來她上回說的話，柳西蝶都聽進去了。
她倒也不是故意為難人，只出於跟寧蘇意朋友的關係敲打那姑娘幾句，其實她沒必要這麼躲著她。
“我覺得五花肉是最好吃的，比牛肉好吃。”鄒茜恩只顧著吃，腮幫子都塞得鼓鼓的，說話也不清楚。
葉繁霜夾了一箸碟子裡爽口解膩的小菜，笑了笑說：“喜歡吃你就多吃點，我看你好像是瘦了，看得出來最近有在努力工作。”
鄒茜恩自豪道：“那是自然，我以前一看到那些財務資料就腦仁疼，現在至少能看得進去，雖然跟其他人相比是差遠了。”
寧蘇意安慰她：“慢慢來。”
隔壁桌討論的聲音突然清晰了許多，大概是那幾個男生喝高了，嗓門也變大了。
“驛哥，剛兄弟幾個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回答什麼？”
“說說你和那位柳西蝶學妹唄，你前段時間不是在追她嗎？又是去醫院探望，又是為了她提前結束國慶長假，怎麼最近沒動靜了？”
江驛笑了一聲，搖搖頭不回答。
寧蘇意本不是八卦的人，此刻聽到有人說追柳西蝶，不自禁地豎起耳朵聽，然而被問話的那個男生沒說話。
寧蘇意扭頭，對上了葉繁霜的眼神，顯然她也聽到了。
鄒茜恩坐在對面，倒是沒怎麼聽清，正在自給自足地拿起夾子烤盤子裡的肉：“你倆怎麼突然都不出聲了？”
葉繁霜聳了聳肩：“你想說什麼？說說你那個待定的聯姻物件？”
“去去去，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鄒茜恩皺著眉揮了揮手，“吃飯的時候就不要提晦氣的事情了。”
寧蘇意偷聽八卦沒能聽到結果，訕訕地收回思緒，朝鄒茜恩伸手：“夾子給我，我來烤吧。”
鄒茜恩笑眯眯地把手裡的夾子給了她，樂得當個等著吃的廢物點心。
“那不如說說你和小鹿弟弟的事，或者和陸總的事？”鄒茜恩眼珠子一轉，反將葉繁霜一軍。
服務生恰好在這時候把海鮮拌飯端上來，她們只點了一份，裝在黑色的石鍋裡，用小碗分食。
葉繁霜從蛤蜊裡剔出肉，嚼了嚼，漫不經心地說：“陸總沒什麼好提的。至於小鹿弟弟……他最近是閒得很，天天騷擾我。跟他說了我不喜歡他那個型別的男人，他非不信，還跟我說，什麼型別不型別的都是空話，只要喜歡上了，什麼型別都不重要。”
寧蘇意把剛烤好的肉剪成小塊：“這話說得倒是真的。”
葉繁霜挑起眉毛：“你是哪邊的？”
寧蘇意噤了聲，伸出一隻手往前送了送，示意她繼續。
葉繁霜清清嗓子繼續說：“他從昨晚一直糾纏我到今晚，就為了叫我答應跟他去看演唱會。”
話音方落，擱在桌面的手機響了一聲，螢幕上來自林鹿原的微信訊息十分醒目。葉繁霜嘆口氣，舉起手機給她們看：“我這烏鴉嘴，說什麼來什麼。”
林鹿原：“你想好了嗎？明天有時間嗎？”
鄒茜恩喝了口茶，好奇問道：“誰的演唱會啊？”
葉繁霜：“趙有信。”
鄒茜恩倏地瞪大了眼睛，差點咬到舌尖：“你說誰？趙有信，是我知道的那個趙有信嗎？”
“應該是的。”
“他演唱會的門票超級難搶啊！多少人都搶不到！而且像他這種老牌歌手，基本淡出歌迷們的視野，幾年出一首歌，演唱會更是越辦越少，機會難得！”
“他有幾首歌我還挺喜歡聽的，但我確實不追星，手機裡聽聽他的歌就得了。”
“音樂軟體的效果怎麼能比得上live？”
葉繁霜瞧著她激動得要跳起來的樣子，不由笑了一聲：“他應該邀請你去，你倆比較合適。”
鄒茜恩嘟嘟嘴，故意掐著肉麻至極的腔調跟她講話：“別亂點鴛鴦譜，人家小鹿弟弟對你愛得深沉。”
“噫，你可別噁心我。”葉繁霜抖了抖肩膀，被肉麻到了。
寧蘇意笑著看向鄒茜恩，知道她在想什麼，果不其然，下一秒，鄒茜恩就眨巴著一雙惹人憐愛的大眼睛：“霜霜，你要不就從了小鹿弟弟吧？”
葉繁霜眯著眼，露出危險的眼神：“你想幹什麼？”
鄒茜恩嘿嘿一笑，腆著臉說：“我想去看趙有信的演唱會，你問小鹿弟弟手裡還有沒有多餘的門票。”
葉繁霜一噎：“……絕交吧。”
三人聊著天，吃完了一頓晚餐，最後竟也沒剩多少東西。
寧蘇意去買了單，跟著兩人往外走，正好隔壁桌也吃完了，準備離開。桌上還有沒吃完的蛋糕，大抵是他們當中誰過生日，個個都喝紅了臉。
江驛摟著一個男生的肩膀，回答了他之前的問題：“為什麼不追了，還不是人家拒絕了我，讓我別追了。”
男生聽懂他在說什麼，表情嫌棄：“嘖嘖，人家說不讓追你就不追了？這可不像你的性格。”
江驛咧著嘴笑一笑，又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含含糊糊地開口道：“她那種女生，鐵了心拒絕一個人，根本沒可能撼動好嗎？”
“可你這放棄得也太快了，可見不夠真誠。”
江驛搖搖頭。
寧蘇意瞟了一眼，收回視線走下臺階。
葉繁霜和寧蘇意都是開車過來的，只有鄒茜恩一個人是打車來的，這麼晚讓她再打車回去也不放心，按照就近原則，寧蘇意說：“我送茜恩回去。”
葉繁霜：“行，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鄒茜恩不捨得放開她，抱住她的胳膊做最後的勸說：“答應我，考慮考慮好嗎？姐弟戀蠻不錯的，你看我們身邊就有一個很好的例子。”
葉繁霜掰開她的手，斜眼睨她：“你是被林鹿原收買了嗎？”
三人在烤肉店門口分別，寧蘇意開車載上鄒茜恩，先把她送回家，再掉轉方向回鐘鼎小區，剛停好車就收到井遲的微信，問她結束了沒有。
寧蘇意按了電梯，站在電梯門外回訊息：“我到樓下了。”
她瞄了眼螢幕右上角顯示的時間，好像有點晚了，跟姐妹吃飯主要就是聊天開心，東拉西扯，吃飯時間便延長了。
井遲：“快點，我洗完澡了。”
寧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