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年,五朝十國之際,一月份,雨月的最後一天。

戌時時分,黃昏之際,太陽已經落山,天將黑未黑。

南越國海月樓,天地昏黃,萬物朦朧,兩少年情侶,從澎湖灣望安礁島重回海月樓。

在南越國海州城,一邊環臨浦江,一邊遙望南海。

海上生明月,海月樓隔著百里海峽,相望於上都城的明月樓,平地而起。

在海月樓的旁邊是一條寬敞的馬路,馬路兩側,石虎龍雕像林立,楓樹一棵棵有規律、有節奏著排布……

在海月樓面前的馬路邊,百里扶蘇和龍守約,正準備做最後的離別之際。

一陣讓人心緒怪異的幽香,突然直接傳至百里扶蘇腦海,讓他心中的惆悵,瞬間加重。

緊接著,一名腳上是精緻靴子,穿著黑絲長袍,領口斜斜直抵腰部,碧玉環子為紐扣,在腰下裁開,瑩白修長的玉腿,從海月樓走出,進入百里扶蘇的視野。

來人便是江幽蘭,數百年之間,在惡靈之地用十八歲女子的血液換血,於是,樣貌和年輕女子無異,只是她已經是我龍傲天一樣的年紀的婦女。

江幽蘭面上依舊蒙著黑紗,膚白勝雪,雙眉如畫,妖冶動人,但是看起來卻是兇巴巴的樣子。

此時,龍守約也看到了江幽蘭,輕聲低語道:“母親,我一會就跟你走。”

此刻,江幽蘭說道:“是馬上跟我走,回去後,就不準隨便出來瘋玩了。”她這會的語調,雖然如同之前那樣綿密陰柔,但是,卻透著一股不容質疑的堅定。

此時此刻,百里扶蘇想要說些什麼,可是話剛到嘴邊,又吞了回來……片刻之後,龍守約耷拉著頭,依戀不捨的跟著江幽蘭離開了海月樓。

從此,她便要回去一個她不能告訴他的地方,那裡在喜馬拉雅山脈的幽明山莊。

………………………………………………………

黃昏時分,寒風吹過,楓葉大樹上枝條晃動,透下點點斑駁,散落到馬路上。

在海月樓的馬路邊,一家茶社,五十多歲模樣的茶社顧客,在一張長條海棠木質的茶桌上,淡然倒茶。

此時的百里扶蘇,心中異常的失落,走在楓樹道路旁,不經意間,眼光看了過去,便再也收不回來了。

那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也抬眼看向他,二人對視了一眼,百里扶蘇覺得此人為何面容如此熟悉,且隱約之間,自己心中掛念的龍守約,又多少與他有幾分相似。

於是,百里扶蘇不由自主的向茶社走近,在他往近處細瞧時,中年男子細眉方臉,雙目炯炯,額角飽滿,自有不怒自威的氣勢,一襲墨黑長袍,腰間別著一塊淡綠玉佩,玲瓏剔透,隱隱有王霸之氣,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片刻間,百里扶蘇忽然驚覺,他便是自己四年之間,在忘川河邊,站在奈何橋上,給自己取“扶蘇”二字名字的龍傲天。

於是乎,百里扶蘇便踏入茶社中,雖然他隻身著一襲布衣,但是,當他一走進茶社後,原本茶社內五、六個一起和龍傲天在茶社喝茶的客人,竟都是默默然不能言語,紛紛被這少年人的風度所折。

龍傲天見百里扶蘇走入茶社之後,便收回一直注視於少年人的目光,但是,在心裡龍傲天卻是微微驚歎,不曾想,四年之間,從原來的小少年人,已經長成大少年,確實和自己的女兒龍守約,看上去挺般配的。

一時之間,龍傲天對這少年人,所展現的不卑不亢的氣度,也是大為心折,縱然這世間,他閱人無數,如同百里扶蘇少年人這般,卻實屬罕見。

雖然,看著這少年人衣著樸素,同時,也不是如何俊俏,但那份從少年人由內而發的氣質,當真難得。

龍傲天對著百里扶蘇,微笑著點頭,說道:“來,小兄弟這邊坐吧!”

百里扶蘇一怔,聽得這溫和熟悉的聲音,內心更加堅定先前自己的判斷,四年之前,那個給自己取名子的龍傲天。

百里扶蘇抬眼看了一下,只見,那龍傲天正對著他平和而笑,問道:“這位先生,可是叫我嗎?”

那中年人龍傲天含笑點頭,說道:“正是。”

於是,百里扶蘇緩步走了過來,來到海棠木茶桌跟前,抱拳說道:“請問先生,有什麼事嗎?”

龍傲天上下打量了一下百里扶蘇,說道:“沒有,只是看著小兄弟順眼,請你過來聊幾句,不知小兄弟是否有時間。”

百里扶蘇連忙搖頭說道:“沒有事的,我有的是時間。”

龍傲天說道:“請坐吧!”他抬手間,示意少年人坐下。

百里扶蘇安靜坐下,接過龍傲天遞來的茶水,之後,便開始慢慢品茶。

自從百里扶蘇進了茶社之後,一中年人一少年人簡單對話之後,便又是一陣默然。

周圍原本還在談笑的五、六個客人,現在一個個也都跟著沉默了下來。

在這茶社之內,氣氛一時安靜得有些古怪,惟獨龍傲天和百里扶蘇,泰然自若,絲毫不理會身邊安靜的有些肅殺的氣氛,一中年人一少年人,相互斟茶,各自細細品著茶。

過了一會,其他的五、六個客人,感覺氣氛靜的有些難受,一個個都結帳走了,茶社老闆過來簡單收拾了桌子,便迅速離開,此時,便只剩百里扶蘇與那中年龍傲天。

此刻,龍傲天先開口說道:“請問小兄弟,如今可是九仙山少年一代九星門之子嗎?”

百里扶蘇聽聞,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龍傲天又開口說道:“我想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百里扶蘇依舊點了點頭,說道:“四年之前,我們見過,在斷魂之地的忘川河邊。”

龍傲天說道:“你真的天資聰慧,四年之前,只是一面之緣,你都能歷歷在目。只是你可還記得四年之前,你答應我的事情。”

百里扶蘇說道:“我當然記得,成為幽冥界的弟子。可惜造化弄人,我在此叫你一聲龍兄吧。”

龍傲天聽聞,面色冷峻,一言不發。

一會之後,龍傲天這才淡淡地說道:“小兄弟,你可知道,你所修煉的《焚魔訣》,是如何在惡靈之地的入口到你身邊的嗎?”

百里扶蘇說道:“我當時在入口的黑夜中拾取的。”

龍傲天悠悠的說道:“是我故意放在那邊,讓你拾到的。”

百里扶蘇聽聞,身子一震,說不出話來,只是直直地盯著龍傲天。

此時,扶蘇整個人都呆住了,屏住了呼吸,腦海中千萬念頭百轉千回,卻始終有一個畫面揮之不去,那一幕幕嗜殺的場面,在腦海中,無法控制的不停浮現!

龍傲天看著他震驚的模樣,停了片刻,便也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中年龍傲天深深地看著面前的百里扶蘇,心中泛起不好的預感,但同時在內心深處,卻另有一種力量,令他身不由己地問道:“請問,為了龍守約,你放棄九星門,可以嗎?”

此時,百里扶蘇心頭一沉,忍不住說道:“不錯,我承認我可以為了龍守約做任何事情,但是那必須是她親口跟我說的。”

此刻,龍傲天說道:“小兄弟,你修行的可是我幽冥界的最高玄功,這份恩情,你當如何報答。”

此時此刻,百里扶蘇往事在腦海中一幕幕快速浮現,多少次的生死瞬間,他已然記不清,片刻之後,他仰頭嘆息說道:“四年之前,我初次修煉這《焚魔訣》時,就感覺身子異常發沉,噁心吐血,幾次昏死過去,便是我心性堅韌,方才在幾多的生死瞬間,迎難而出。”

龍傲天聽聞,輕嘆一聲,微皺眉頭,看著扶蘇,說道:“不錯,便是如此了,方能置之死地而後生。可是,你最終修成了我幽冥界的最高玄功。”

百里扶蘇說道:“可是,我殺了很多人,特別是在恆河大地之上,恆河古蘭學院裡頭,你們幽冥界的玄功是一門邪魔之道。”

龍傲天倒也沒什麼反應,只是看著他,淡淡地道:“正派、邪魔之分,對你來說,真的這麼重要嗎?”

百里扶蘇深深呼吸,重重地說道:“是的!”

龍傲天忽地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使用那《焚魔訣》,還殺死那麼多恆河古蘭學院的弟子?”

百里扶蘇身子一抖,但神色凜然,說道:“這《焚魔訣》雖是邪魔之玄功,但是,我用來保護我想守護的朋友,雖然也是有殺戮,但是他們都該死,我便問心無愧,便如同昔年昔日,我等九仙山先輩元始仙尊一般。”

龍傲天愣了一下,緩緩站起身來,上下打量了一番百里扶蘇,像是重新認識了這人,嘴角居然還露出了一絲微笑,說道:“小兄弟,小小年紀,你居然可以有這份口才,實屬難得,難得的人才,只是卻不能入我幽冥界,可恨那一紙檀淵約定,苦於我當年不能光明正大收你為徒!”

百里扶蘇聽聞,微怔一下,說道:“那一紙檀淵約定,是什麼意思?”

龍傲天嘆息了一聲,解釋道:“昔年昔日,一百多年前,我與你們九仙山,現任的七幻寶殿總殿主仙逸天的一段約定,從此在神州大地,幽冥界不得吸納神州大地少年人弟子。”

百里扶蘇冷笑一聲,說道:“所以,四年之前,你便偷偷在惡靈之地,將《焚魔訣》讓我有意拾到。”

龍傲天聽聞,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沉默片刻之後,龍傲天問道:“小兄弟,你是不是覺得,能殺很多人的玄功,那便是一門邪魔之道嗎?”

百里扶蘇聽聞,幾乎想也不想,說道:“是。所以我當初便在惡靈之地,將《焚魔訣》丟棄了。”

龍傲天面有譏諷之色,眉宇間威煞之氣便漸漸露了出來,整個人看上去,彷彿瞬間變成另外一個人,但是,百里扶蘇心中雜亂,卻是沒有注意到。

只聽,龍傲天說道:“請問小兄弟,北海之水,東海之水,南海之水,可都是海水?”

百里扶蘇聽聞,怔了一下,說道:“自然都是海水。”

龍傲天又說道:“那麼獅子山羊,猛虎兔子,彼此殺戮,可都是生靈?可有正派邪魔之分?”

百里扶蘇隱隱感覺到他要說些什麼,但心下仍未明白其意,只得說道:“是。”

龍傲天冷哼了一聲,說道:“那再請問小兄弟,你所謂九仙山的玄功才是正派,幽冥界的玄功就是邪魔之道,可都是神州大地之上的玄功?”

百里扶蘇呆了一下,很想反駁,但是,話到了嘴邊,卻發覺沒有什麼話可說,只得說道:“是。”

龍傲天一臉肅然,深深地看著他,直到看得百里扶蘇心中都有些發毛,才聽他緩緩地道:“小兄弟,你們九仙山有一位名動天下、震古爍今的元始仙尊,你可知道他曾經又殺過多少人?”

百里扶蘇此時的情緒,幾乎已完全被這個第二次見面的龍傲天給左右了,不自覺地點頭說道:“是,可是又不是。”

龍傲天聽聞,臉色突然一沉,厲聲道:“那你可還知道,在四千年前,那九場軒轅黃帝與蚩尤冥帝,正魔大戰之中,殺戮了多少生靈,毀去了多少性命?難道那些逝去的生命,和軒轅黃帝一點關係沒有嗎?”

百里扶蘇聽完,瞬間便耷拉著頭,便是一個字也不想再說,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此時,龍傲天平靜地坐在一旁,喝著面前早已涼透了的茶。

喝完,龍傲天看了他一會,從海棠木茶桌,站起身,走到百里扶蘇的身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自古成者王侯,敗者寇。昔年昔日,大秦王朝末年,有人曾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你內心深處,難道就不想,有朝一日,拉著我女兒龍守約的手,君臨天下。以你在九星門九子中的實力,完全可以帶領你們九星門,脫離九仙山另立門戶,何苦受制於那一無事處的南軒松制約呢!”

說完,龍傲天便雙手揹負,走出這間茶社,遠遠的離開了。

一時間,百里扶蘇聽聞,腦袋中轟的一聲大響,做在茶椅上的他,人竟是不由自主地,身體向後傾倒,差一點便要摔倒,就像是被人在面上生生打了一拳一般。

等到他,轉頭去找龍傲天,還想要爭辯什麼之時,卻只看見龍傲天已然走出茶社大門,一直朝著東邊方向,片刻之間,他的背影便消失不見。

此時,依舊還呆呆坐在海棠木茶桌邊,那張茶椅上的百里扶蘇,他彷彿覺得,在深心處,隱隱有什麼東西,自從四年之前,在東吳國江南城對面的海灘上,南軒松帶著他和龍守約,登臨九仙山之時,種在心中那神聖而不可侵犯的信念,卻在這一剎那間,隱隱發出一聲清脆的迴響聲,從他離開神州大地,再到重回神州大地,這四年之間,第一次出現了小小的裂痕。

遠處,中年人年紀模樣的茶社老闆,往百里扶蘇這裡看了一眼,便又轉開了視線,然後,默默的悄悄離開了茶社。

此時此刻的少年人——百里扶蘇,心中正如波濤洶湧的怒海!全然不知,茶社中發生的任何事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百里扶蘇的臉色從原來的焦慮、掙扎、痛苦中,漸漸平息了下來,他緩緩的端起眼前的茶杯,嚥下一口冷茶。

等到他回頭看著整間茶社之時,這間茶社的老闆,竟然就像鬼魅一般沒了身影,只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茶社,恍惚之間,這整個世界,便只剩下他一個人。

這個龍傲天所說的話,大致的意思,其實和前幾天江幽蘭說的,並無太大區別。

但是,由龍傲天口中說出來,百里扶蘇卻是感覺大不相同,在內心深處,隱隱有個聲音,低低地冷笑著:他是對的,他又是錯的,他是對的,他又是錯的……那到底什麼才是對,什麼才是錯呢,他也不知道。

過了一會,百里扶蘇怔怔地走出那間茶社。

踉蹌著腳步,走回到先前的馬路上,站在一棵大的楓樹之下,看了看周圍,不知怎麼,他卻感覺到一陣陣的寒意。

此時,黃昏斑駁,從大樹頂上照下,透過茂密的樹葉,變做點點小小的落寞,落在地上,隨著樹葉的不停晃動,就像南海之濱,被捕撈上來的小魚,輕輕在魚網中跳動一般。

偶而有幾點落寞的殘陽,落在了少年人身上。

少年人百里扶蘇,佇立在原地,過了許久,終於見他一跺腳,走出這棵大樹,往西邊而去。

七言小結:

海月樓邊話離別,扶蘇守約各東西,

黃昏時分春意冷,楓樹茶社海棠桌,

桌前一人相邀請,扶蘇坐下坦誠言,

正派邪魔不重要,無愧家國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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