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角落裡的女子突然直起身來,她一臉凝重,謹慎地盯著那跟鐵鏈,生怕它會幽幽地飄過去,然後緊緊勒住她的脖子。
多年養成的占卜習慣,讓她對一切事物都有一個預知。
就好像是一道光,閃過她的眼眸。
這光,或急或緩,或烈或暖。
只那一瞬,她右眼急劇地跳動起來,邢九堇慢慢靠著牆壁站了起來,手掌觸到滿是灰塵的牆面,心中一涼,伸出手看著,竟是看呆了。
這般髒亂不堪,觸目驚心的傷痕,縱橫交錯的長在手中,她不是最愛惜手的嗎?怎的就忍心,讓它生生得,糟蹋成這個樣子。
她別過頭去,然後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越來越放肆的笑聲。
笑得如此之猥瑣,讓她噁心。
那領頭的見著她盯著自己,不由得退了幾步,可僅僅只是幾步,他便拿起腰間的鑰匙,蹲身上前去開啟那鐵鏈。
畢竟,一個女人,有什麼可怕的?再者,進了這天牢,如何出得去?想到這,他的膽子又大了幾分,手腳也利索起來。
邢九堇冷眼望著他,繼而快步走過去,玉手抓起那鐵鏈,狠狠地套在他脖子上,使勁地拽緊那鐵鏈。
這鏈子,真真是成了那黑白無常的鎖魂鏈了。
她拽著鏈子,鑰匙已經從他手中脫落,她卻仍是不肯鬆手,待看到那侍衛面色蒼白,瞳孔沒有了焦距之後,才丟開鐵鏈,“哐當”一聲落地,驚醒了那群呆在一旁的侍從。
幾個人已經有些害怕的後退了幾步,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
就這樣,生生地,把一個男人勒到窒息,一個女子,一個如此嬌弱女子,一個傾國傾城女子,當真是女子越美,越是心狠。
隱匿在鐵柵欄下的男子用摺扇輕輕抬回自己因驚訝而微張的薄唇,這女子,倒是提起了他不少興趣,之後滿是愜意地繼續看下去。
那群侍衛沉默著,猶豫著,最終,還是慾望控制了理智,佔了上風。
有了先前的教訓,這幾個侍衛其中一個開鎖,其餘人便守在旁邊,以防再次出現剛才的事。
邢九堇木然地看著他們的動作,一抹不安從心頭竄起。
她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人。
邢九堇一步一步地後退著,眼神飄向各處,看有沒有什麼適合當武器的東西。
她退著,不小心卻踩上了裙襬,絆倒了自己。
這一刻,剛好給了他們絕佳的機會,其中一個乘勢衝過去,她急得,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從頭上拽下一枝花穗釵,一頭的青絲輕輕灑灑,散落下來,她伸出手中的釵子,刺向他大腿,然後,用力一劃,一片血跡頓時傾灑而出,濺了她一身的素雪絹裙。
她拔出釵子,尖銳的釵頭不斷的在滴血,一滴一滴,落在草梗上。
她拿著那釵,直直地指向剩下的幾個,冷聲道,“走不走?”
他們相視對望了一眼,舔了舔舍,然後慢慢地退後,走向外面。
邢九堇看著他們離開,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才把釵子放下,就見著一個侍衛突然不要命的跑向她,眼神裡充斥著骯髒的慾火。
她暗自罵了一句該死,手上動作卻是不夠快,那侍衛已經過來了,離她很近了。
那一刻,她以為,這身體,怕是要被他碰著了。
下一刻,那侍衛便是猛然停住身子,瞳孔放大,筆直地倒在她面前,眼睛還瞪得老大老大,似是想要知道是誰結束了他的生命。
黑袍男子在暗處斜著眼看她,輕輕吹了吹眼前的摺扇,把剛才發出的天蠶絲輕輕抹掉,柔聲道,“本公子還等著你那一敘,可不想你失約.”
清冷的嗓音柔得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聽見,他也確實沒打算讓她聽見。
她看著那屍體,略皺了皺眉,抓起釵子走到一個較他遠點的地方,然後對著虛無的空氣拱了拱手,“多謝.”
她並不想與這裡的人有多少牽扯,畢竟,會進這裡的人,多半不是什麼性情正直之士,還是不要有過多交集才好。
那男子滿是讚賞地點點頭,這般謹慎,小心,一絲不苟的作風,極其像他。
他拂了拂衣袖,收回噙著笑意的目光,然後腳尖輕點,只見一道黑影閃過,所到之處,冰寒異常,前行的侍衛一個一個接著無聲地倒在地上,永遠地閉上了眼。
如此辛辣的手段,不留任何餘地。
邢九堇一臉驚歎地盯著那黑影,什麼時候她也能如此,能夠來去自如?罷了,她再次抓起那花穗釵,放在眼前,精緻的穗花鑲在上面,墜著幾顆閃亮的珍珠。
“公子.”
隱藏在天牢外的一黑衣男子見著那男子出來,欠身上前,右手扣住左肩,恭敬的喚道。
他略對他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張泛黃的紙,被歲月漂的見白,他遞給他,說道,“你且把這圖交給他,讓晨晨隨他回去,你跟著我,暫緩一些時候,再回去.”
那男子接過,低聲說,“公子一切小心,昔炎定完整地交給王,然後立刻回來.”
“嗯.”
他滿意的點點頭,縱身一躍,黑色的身影消散在空中。
迷糊中,她似是聽見那把鐵鏈再次脫落的聲音,也懶得去管了,有了這前車之鑑,怕是再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了。
她真是太累了,太困了,這些天來,這些事,實在是苦惱,她只是想,好好睡一覺,好好休息一下。
為首一男子髮束紅玉金冠,身著雲雁廣袖雙絲綾鸞衣,腳踏杏黃緞雲頭長靴,走在冰涼的石板上,一步一步,踩得地板生疼生疼的。
“三殿下,這.”
他身側的小廝蹲下身,探了探地上躺著的人的氣息,探了一個又一個,卻發現,沒有一個活口。
楚涼塵俊眉頓時皺成一團,他快步朝裡頭走去,腳下生起一陣風,他來到那扇門前,看見裡面那蒼白,嬌小的人兒,心頭一陣酸苦,大手輕輕抓住粗重的鐵鏈,青筋漸漸凸顯,用力一拽,鏈子便碎成兩段,然後,他輕輕地把鏈子放下,一腳踹開腳下的人,慢慢走到她身旁。
“小堇,你受苦了.”
他滿是心疼的撫上她的臉頰,替她把散落的長髮攏到耳後。
邢九堇條件反射地抓起手中的釵子,狠狠刺上他的後背。
霎時鮮血四濺,還未凝結的血液又是添上了新血,染得極其妖豔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