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該說喬明山體質特殊,還是火眼金睛。
今年至今為止,統共也沒去過幾次早市,就抓著過三個偷手機的。
拎著菜把人送進派出所,聽說把自己逮著的是市局副局長,小偷都後悔出門沒看黃曆。
“你特麼少上綱上線!”
喬明山罵道,“遇著事兒當然要管,但得注意方式方法。
我抓小偷咋了?碰著了就得抓,可不能打!”
“是不能打,可以上腳踹.”
葉展舟小聲叨叨。
有一個小偷不長眼,沒把這個胖老頭兒當回事兒,轉身想跑,被喬明山照腿彎踹了一腳,直接撲馬路牙子上嗑掉三顆門牙,進派出所時滿嘴都是血。
知道他說的就是這事兒,喬明山扯了下嘴角:“你小子別跟我打馬虎眼,知道你打那人是誰不?”
“愛誰誰,我還就不信了,他能把我怎麼樣!”
葉展舟滿不在乎,不過受好奇心驅使,他還是問了句,“是哪個老誰家的小誰呀?”
“北關區政法委副書記劉玉玲的侄子,一直在國外,去年才回來.”
眼看著對面的混小子不屑撇嘴,喬明山繼續說道:“這孩子老爹是昱華路橋集團的董事長.”
哦,富二代呀,難怪開邁凱倫。
可富二代有什麼了不起的,葉展舟呲了一聲:“怎麼地?他還能把路掐了不讓我走?”
“別說那些沒用的!”
喬明山開啟杯子,往裡扔了一包八寶茶,“不管你有沒有錯,讓人這麼咬著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主動拿過領導的杯子,去飲水機接熱水,葉展舟扭過頭說:“喬副局,您是沒看著那小子有多囂張,斑馬線把人撞飛了,下車不問人家傷得怎麼樣,還要動手。
這要是擱您,肯定也得收拾他.”
事兒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喬明山也是因為一大早被省廳領導批了一頓,這才把火都發到葉展舟身上。
一通噴之後,氣消了大半,他也不想再就這個問題繼續糾結。
接過裝滿熱水的杯子,把蓋子蓋好,他問:“你手上的案子怎麼樣了?”
“昨晚跑了趟撫寧鄉下,逮了個人回來,審了大半宿.”
把案情進展大致彙報了一下,臨了他說:“我尋摸著眯一覺,醒了傳訊極夜的老闆,這不剛躺下就先被您老人家傳訊了嘛.”
“你要是不惹禍,我至於一大早把你叫過來麼?”
喬明山沒好氣地說,“那個黑子,再深挖挖,或者乾脆給肖易他們.”
一聽這話,葉展舟不幹了:“喬副局,不帶這樣的。
我們辛辛苦苦沒日沒夜的忙活,最後功勞都給他送去了.”
他不是一個爭功的人,但不能不為手下人考慮。
不立點兒功,晉級提升都沒戲。
尤其象趙雷那樣的輔警,拼死拼活的幹,不就是想有一天能轉為正式編制嘛。
“功勞該是你的,誰也拿不走.”
喬明山對他再瞭解不過,擺了擺手,“別擱這兒杵著了,該幹嘛幹嘛去.”
“得,那我走了.”
抓了抓腦袋上的亂髮,葉展舟轉身就走。
剛到門口,就聽喬明山說:“得空睡一會兒.”
心裡一暖,葉展舟扭頭彎了彎唇角:“謝謝喬副局,就知道您心疼我.”
“呸!我那是怕你熬糊塗了再給我惹禍!”
口是心非的喬明山揮手趕人。
心疼嗎?當然了。
他跟葉斌是親師兄弟,他兒子就跟自己孩子一樣。
當初葉展舟到明陽時,葉斌就說過,安排到最基層的派出所,不準給任何特殊照顧。
派葉展舟去臨省做特勤,喬明山很是猶豫。
他打電話給葉斌,對方想都沒想就說,就讓他去,這小子該好好歷練歷練。
這差事如果做好了,那就是載譽而歸。
做不好,結果不堪設想,甚至連小命都可能丟了。
可以說,葉展舟在外的那兩年,喬明山是提心吊膽過來的。
好在孩子不辱使命,全須全尾地回來了,他這顆心才算是落回到肚子裡。
本打算把帶著功勳的葉展舟送還給他老子,結果這小子脖子一梗,非得留在明陽市局。
這一晃,就在他手底下幹了好幾年。
可以說,喬明山是看著葉展舟一點點成長起來的。
他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孩子,要不是兩個孩子互不來電,他都想把人招回家當女婿了。
當然了,這些年,葉展舟也沒少惹禍。
如果說市局投訴率他排第二,那就沒人敢認第一。
不過最近似乎好些了,這兩個月幾乎沒有接到投訴。
喬明山剛有種孩子長大懂事了的感覺,就被省廳領導在電話裡一通數落,搞得他血壓直接往上狂飆。
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拿起了座機電話,讓人去調當天交警執法記錄儀裡的監控錄影。
說歸說,罵歸罵,到頭來這爛攤子還是得給收拾了。
……跟葉展舟一樣,極夜的老闆鍾令鍾也是被人從睡夢中給拎起來的。
不過,他的爛攤子可沒人幫著收拾。
帶著極度的不滿開啟被鑿得咣咣作響的大門,還沒等他發火,一張傳訊通知書就被舉到了眼前。
警方的正式傳喚,根本由不得他不去。
心懷忐忑跟著來人到了市公安局,鍾令軍沒有見到預想中的葉展舟,倒是看見了跟他一起到自己店裡去過的那個姓江的小女警。
另一個沒見過,從眼角和唇邊堆壘起的皺紋來看,此人得有五十出頭。
回答完個人資訊,對方開口:“我姓楊,你叫我楊警官就行。
今兒個叫你過來,是想跟你核實一些情況.”
核實,不是瞭解或詢問。
這很容易就會讓人產生“警方已經掌握了情況”的感覺。
鍾令軍沒有說話,一副靜待下文的模樣。
翻開面前的資料夾,老楊問:“雲棲曾在你開的酒吧裡當過駐唱歌手,是吧?”
直入主題的詢問方式,更讓鍾令軍確定了之前的想法。
既然是這樣,再怎麼隱瞞也是徒勞。
他點了點頭,肯定了對方的話。
“她的本名叫什麼?”
“李沉星.”
“多大年紀?”
“二十……”鍾令頓了一下,“二十二.”
“不是二十三?”
老楊從眼鏡片上方抬起眼。
“哦,按生日到十月份該二十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