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營,袁紹虎踞在主位之上,他本身形高大,姿容甚偉,加上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氣勢,僅僅坐在主位不動,便有了大家氣象。

當年在洛陽城中,便是非海內名士不可見袁本初。

洛陽驚天大謀雖然失敗,但金子總是會發光,出逃洛陽的袁紹很快拿下冀州,憑藉四世三公之名,收攏了大批士族歸附。

而後在界橋之戰,大勝公孫瓚,拿下青州和幽州大片地盤。

在保持對公孫瓚持續高輸出的同時,還輕易扛下了黑山軍的襲擾,並且乘勢掌控幷州,與胡人建立良好關係。

一時之間風頭無兩,氣勢自比當初更甚。

袁紹虎視賬內文武,面上微露喜色。

左為謀臣,以沮授為首,依次有田豐、逢紀、審配、郭圖、許攸等人。

右為武將,以顏良文丑為首,張郃、高覽、淳于瓊、韓勐等當世勐將著鎧甲赫然在列,殺氣騰騰。

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是人才濟濟。

偌大的營帳,都快擠不下了。

更不用說,如今天子東歸落魄的訊息傳來,士族大受震動。

天命既然要旁落,“四世三公”這塊金字招牌自然更加閃耀,就差沒亮瞎眼。

於是乎,大批小士族奔向冀州投靠袁紹,為四州各郡治理提供了大批基層人才。

袁紹如何不志得意滿?

“以往議事,可從未像今日這般熱鬧啊!”

袁紹感慨道。

“主公眾望所歸,四海之內名士自當投效。”

“袁家四世三公,歷為大漢忠臣,逢此天下亂之際,良臣便當投效主公匡扶漢室。”

“主公威震四海,如何能不讓天下英豪折服。”

......

營帳中頓時響起一陣陣誇讚之聲,心思活泛之輩爭先恐後獻上一記馬屁,生怕被他人搶了先。

袁紹嘴角微微勾起,戰術後仰謙讓了幾句。

心裡卻極為受用。

“主公,天子東歸洛陽,身旁卻還有白波賊子,我等大漢忠臣怎可見天子蒙難,應當接到冀州來。”

眼見說好的戰略商議就要變成袁紹表彰大會,沮授皺了皺眉,還是上前進言道。

人太多了!

就算一人一句,什麼時候是個頭?

之前私下裡進言,沮授說的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但如今人多眼雜,自然得說是漢臣。

人群終於消停了會。

“咳咳……沮監軍之言也有道理,諸位怎麼看?”

袁紹微微皺了皺眉,很快又變了一副極為大度的模樣。

不少人自然不禁對袁紹更佩服幾分。

“此事萬萬不可!”

袁紹剛問完,便有人大呼道。

“公則有何高見?”

沮授一回頭,便看到了郭圖站在武將那一列,與自己爭鋒相對,面有不喜。

“天子無德,才淪落至此境地,而我主公英明神武,又得天下民心,自當……”

郭圖再次上前一步,比沮授更靠近袁紹一點。

說話的時候,還配上了動作,一會向袁紹執禮,一會面朝洛陽。

只是,還沒說完便被袁紹怒斥打斷。

“放肆!”

“我等皆為漢臣,豈可大逆不道?”

只是,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角隱隱有笑意。

郭圖連忙稱失言甘願領責罰,心裡卻暗歎,果然賭對了。

方才沮授進言,袁紹眉頭微皺便被他捕捉到了。

袁紹又口頭責罰了幾句,眾人當然知道,什麼也不會發生。

沮授頓時臉都黑了。

大家心裡都門兒清,就你非要裝個逼!

顯然,郭圖純粹是針對他。

“主公,我也認為沮監軍之言有理,迎大駕於冀州,更令天下百姓歸心。”

此時,又走出一位面容嚴肅,眼神剛毅的儒生。

要不是他這一身儒衫,倒像個武將。

田豐。

“元皓之意,主公便不可讓天下百姓歸心?”

同樣話剛說完,逢紀走了出來。

此時前列已經有三人,他乾脆就站在了文武中間。

“我可沒說過!”

“那你又是何意?”

“我以大局為重!”

“好個以大局為重,如今冀州一切正好,若迎來天子大駕,諸位如何自處?”

郭圖冷笑連連。

都是儒士,剛開始還是引經據典,商議對策。

爭來爭去,很快就成了菜市場一樣。

整個營帳,都亂成一鍋粥。

武將見了,也是連連咂舌,原來儒生吵起來,也跟我們沒什麼分別。

不,應該是讀書人吵起來更可怕!

“吵夠了沒有!”

袁紹只感覺頭疼,難得大火一次。

家大了,不好當啊。

之前有爭論,尚且還在控制範圍。

如今勢力牽扯更廣,要平衡各方勢力,難度更大,也更加不能表現出自己的意願。

田豐是鉅鹿人士,沮授是廣平人士,審配是魏郡人士,這三都是冀州本土士族,如今袁紹根基在冀州,穩定局面自然不能得罪。

許攸,逢紀是南陽人士,袁紹老家來的,為了讓賬下文武不寒心,自然也不能冷落。

不然,就是砸四世三公老袁家的招牌。

人家可是大老遠來投奔你的。

郭圖,荀諶,辛評三人是潁川人士。

潁川士族眾多,影響極廣,要拉攏自然也不能得罪了潁川派系。

更不用說那些中小士族,那就連袁紹自己都弄不清楚。

如果能攜手合作,自然無往而不利。

然而,這不可能。

冀州士族認為在我的地盤,憑什麼給你面子?潁川士族覺得,咱是天下士族老大,都得聽我的。南陽士族則覺得還是我們老交情關係鐵。

各方相互看不順眼,只得相互爭搶功勞。

天子迎不迎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公聽誰的去迎!

袁紹要平衡各方勢力,只感覺頭頂涼嗖嗖的。

“主公,機不可失,如若錯過,那曹操迎回了天子,於主公不利!”

沮授見爭論已經徹底偏離主題,再下勐藥。

他很清楚,主公面上看不起曹操,實際卻十分忌憚。

只能用他逼一逼了!

況且,他也認為曹操很可能動心。

“哼,孟德小兒豈敢得罪於我!”

袁紹不屑道。

現在也就公孫瓚咬的得緊,等我騰出手來,看不打死你。

就是個弟弟!

“主公無需但心,曹孟德定然想不到。”

郭圖附和道。

“別忘了還有荀或,曹操站穩兗州,擊敗陶謙又拿下徐州定然與他有脫不開的關係。”

“我最近聽聞曹營最近出了個荀瀟,有君子之名,還是荀或的族弟,怕是有經世之才。”

“可是月下斬貂蟬那位?”

“我來冀州途中也有聽聞,傳言兗州徐州之功,荀瀟比起荀或更甚!”

“吹牛!”

說起月下斬貂蟬,一眾文武頓時來了興趣,營帳再次熱鬧起來,就連一直不曾開口的武將也免不得議論兩句。

這等趣事,比起迎天子這樣乾巴巴的要事,好玩太多。

那些地位本就低一等的謀士,更是唯恐天下不亂,談論的起勁。

反正天子來不來,都沒我吃肉的份!

而荀瀟的大名,第一次響徹冀州。

有驚訝,有讚歎,甚至還有笑罵兩句不解風情......

“還君子之名,我看就是孟德小兒想要拉攏荀或之策!”

袁紹一眼就看穿了曹操的心思,冷笑連連。

還是像當年一樣喜歡玩些小伎倆啊,孟德。

只是,想到荀或,袁紹略有惋惜。

當年荀或首先投奔的袁紹,因袁紹要平衡各方勢力,荀或覺得不會受到重要,這才轉身找了曹操。

若是文若還在,曹操哪有今日。

至於荀瀟,袁紹並沒有什麼印象。

看著議論得熱火朝天的營帳,沮授臉都氣綠了,只感覺心累。

咋又被帶歪了節奏呢?

還要不要商議了。

就連主公......主公都被帶歪了,這些缺心眼的玩意!

軍議,是從早上開始,黃昏還沒結束。

最後,在各方面的周旋之下,達成了個讓各方均還滿意的結果。

冀州不奉迎天子,也不讓別人接,特別提防曹操。

不過,大多數人均是認為,曹操不會因為此事同袁紹撕破臉皮。

實力差距過大,而且四方未平。

袁紹當然知曉奉迎天子的好處,然而勢力過於複雜,已經不能武斷決策。

從個人層面上,他也不想接,之前初到冀州曾謀劃立劉虞為天子,算是有了過節。

要是迎回來放身邊,總感覺不太自在。

天子繼續待在洛陽,四世三公閃閃發光,便是最好的結果。

“雋義駐紮魏郡,公則聯絡張揚,阻斷曹操進京之路!”

袁紹安排兩則重要人事之後,軍議總算結束。

派張郃盯防,不可謂不重視了,其餘大將,首要目標還是公孫瓚。

只有擊敗公孫瓚,沒有後顧之憂,天下便可望!

......

荀瀟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一種奇怪的方式在冀州出名。

正如他如何也沒想到董訪這名濃眉大眼的儒生,竟是又一個王二。

他本讓董訪先回老家,或者就在陳國等就好,結果他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就跟在後面形影不離。

怎麼勸都不聽。

跟著衝鋒都願意。

連王二都無可奈何了。

於是,荀瀟有了兩個跟屁蟲。

自陳國出發之後,帶了滿滿一大車隊的糧草,一萬虎豹騎奔赴豫州。

糧草走的湯渠進潁水的水路,騎兵從則在岸上隨行。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這個時代,由於交通的原因,運糧走陸路的話,折損極大。

最好的辦法,便是水運。

潁川自古以來是四戰之地,與其發達的水路系統有分不開的關係。

此時天寒地凍,連中部區域的豫州都降了大雪,所幸的是,河道並未像北方一樣結冰,速度已經相當可以。

然而,曹純依舊滿是都噥:“帶這麼多糧草做什麼,難道要跟袁術對峙一年半載?”

這算他第一次帶虎豹騎出徵,虎豹騎又是如今曹營最精銳士兵,本想好好表現一番,最好是如同文伯上次那樣八百里奔襲,好不快哉。

結果,糧草帶太多了,奔襲不起來。

他怎麼都沒想到會是現在的局面,鬱悶極了。

難道文伯就不允許我裝逼?

“想不想立功?”

“想。”

“那你需要做什麼?”

曹純立馬不說話了。

看著王二和董訪二人抿嘴直笑,他憋紅了臉,還是不說話。

十餘日後,大軍過了項縣,穿過新陽,最終在細陽附近,荀瀟命令全軍駐紮。

又停了下來。

因為斥候來報,前方几十里有發現袁術兵馬,同樣還在駐紮。

“既然發現敵軍,為何不衝鋒呢?”

“以虎豹騎的精銳,縱使對方人多,也定能取勝啊!”

“況且敵軍不知我方動向,此刻正好偷襲,狠狠地插進去!”

看著士兵有條不穩地翻身下馬,駐軍紮營,甚至還起鍋做飯後,曹純實在忍不住。

耽誤戰機,絕對是耽誤戰機!

顯然,他好像已經忘記,自己才是統率。

“不急。”

“曹公沒教過你,為將者切莫衝動,衝動會降低你的智慧......”

荀瀟搖了搖頭,並未解釋太多。

此前探子來報,對方集合豫州黃巾,怕是有數十萬之眾。

加上一路上極為謹慎,走了這麼大半天,號稱到了潁川附近,結果沒離開壽春多遠。

之前本想是從許縣南下潁川決戰,結果壓根沒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抽的太狠,袁術的兵馬像烏龜一樣慢慢往北爬。

心裡不安分,又不敢爬太快......

因此,荀瀟也隨即換了戰略。

如今遭遇,對方有數十萬之眾,加上駐軍紮營,很是穩健。

真如曹純所說直接偷襲衝鋒,非但不能打對方個措手不及,反而虎豹騎發揮不出機動的優勢,面對嚴陣以待的大軍,要吃大虧。

陣型,永遠是平原大決戰的關鍵。

十萬,就算十萬頭豬也能踩死不少人啊!

“文伯,你就直說,是不是突然想立功了。”

“我說句公道話,先生不是這樣的人。”

惡人自有惡人磨,有王二加董訪,荀瀟感覺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

汝南郡,汝陰以北數十里,駐紮著袁術的部隊,其中夾雜著山賊土匪以及剛剛投降的黃巾餘孽。

紀靈為主帥。

魚龍混雜的十萬大軍,倒是還沒鬧出譁變之類的內訌。

袁術的部隊本就大多是山賊土匪,見面一聊,哪個哪個山頭都能談論得熱烈,融合自然絲滑。

若是有一炷香,定有不少人當場就拜了把子。

反正你是賊,我是匪,大家都在道上混,現在跟了武林盟主,袁術大哥。

幾日過後,出去巡邏計程車兵才倉皇趕回,前方發現了敵軍。

“可是曹操人馬?”

紀靈很快召集諸將商議對策,兩路黃巾首領也赫然在列。

“旗幟上寫的是曹,應該是曹操。”

傳令兵跪在地上,顫顫巍巍地答道。

上次為數不多的逃亡者,他便是其中之一,曹操之威名,恐怖如斯。

“可有打聽到敵方主帥?”

“好像是......曹純!”

呼!

眾人頓時大鬆了口氣,幸虧不是那個災星。

“那有什麼好怕的!”

紀靈一拍大腿,高興極了。

重鑄袁公榮光,我輩義不容辭!

就在今天!

“荀瀟任行軍參謀......”

紀靈一屁股坐了回去,呼呼喘氣,怒目圓睜地盯著這名傳令兵。

你特麼不能一口氣說完?

“將軍,不若退兵吧?”

“將軍,若是荀瀟的話,主公想必也能理解……”

橋蕤和黃邵都是被打怕的,一聽到荀瀟這兩個字就有點犯憷。

主公都被追了八百里,還打個屁!

“嗯……怕倒是不怕,就是我有十萬之眾,糧草不足,不然怎的還會在此地,早就打到……”

紀靈撫著鬍鬚,悠悠嘆道,極為無奈。

橋蕤二人深表贊同,連連點頭。

不趕緊同意,換主意了咋辦?

“報!”

正當此時,後方有急令來。

“將軍,主公的糧草終於來了!”

橋蕤:“……”

黃邵:“o__o!”

營帳之中,氣氛就顯得極為尷尬。

先前那名斥候,腿不禁開始打擺子,不知道是跪久了還是其它。

半晌之後,紀靈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好。好!糧草到了就好,不知是豆麥還是穀物?”

“是貝殼!”

“又是貝殼,天天吃貝殼,嘴都澹出鳥來了!”

他不知道的是,袁術也真沒糧食了,壽春計程車兵也是抱怨連連。

就連河鮮海鮮,都還是又收刮的一層民脂。

“天天吃貝殼,吃了就腹瀉,這仗怎麼打嘛?”

“撤軍!”

紀靈憤憤不平,又大罵道。

黃邵二人差點感動地痛哭流涕,紀將軍太關心將士疾苦了。

我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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