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聰明人
“且慢!”
終於,一個聲音將邢道榮從地獄拉到了天堂,有人要替他說話。
諸葛瑾溫和的笑著,拉住了一旁憤怒的劉度。
“邢道榮將軍保境安民,固守一方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勝負乃兵家常事,兵敗一場,罪不至死.”
“太守,且看在我的面上,就饒恕他這一回吧.”
“是啊是啊,太守。
看在以往的情分的份上,饒我這一回吧.”
對於劉度來說,諸葛瑾的出言求情並不讓他感到意外。
雖然這事是突然發生的,而自己也確實是因為邢道榮耽誤了自己的計劃,讓自己丟了臉而感到憤怒,才造成了這個結果。
但只被諸葛瑾這麼一來,情緒稍一冷靜,便又立刻能夠理智的應對。
對於劉度來說,這並不是什麼難事,畢竟也是一郡之太守。
殺不殺邢道榮,對他來說沒什麼妨礙。
一方面只是為了洩憤,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在諸葛瑾面前表示邢道榮這樣的廢物切割。
既然諸葛瑾想當這個好人,那自己自然可以順水推舟。
劉度又故作為難的說道。
“只因為他的無能,放跑了蒯越和蔡瑁,這,這實在不好向整個荊州上下交代呀……”劉度每一次開口,都讓邢道榮的心上上下下跳個不停。
他又扭過頭來,一臉祈求的看著諸葛瑾。
“他……”諸葛瑾剛要開口說話,外面又騰騰騰的有人闖了進來。
“邢道榮在哪裡?”
中氣不足的聲音聽起來又怒氣衝衝,原來是劉琦來了。
劉琦虛胖的臉上,總是少著幾抹血色,眼中佈滿著血絲,看起來非常憔悴。
他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自然也是聽到了邢道榮兵敗讓蒯越蔡瑁跑掉了的訊息。
這是來興師問罪了!果然,一進大堂,就看到一個狼狽的莽漢跪在地上哭喊著。
劉琦心中料定,這必然就是敗軍之將邢道榮。
本就心中怒火燃燒,又見他這樣窩囊的樣子,更感到憤怒。
抬起一腳就往邢道榮身上踹去。
一邊踹一邊罵道。
“沒用的東西,連兩個四處流竄的反賊你都抓不住!還打草驚蛇,把人給驚跑了!”
邢道榮固然狼狽,可身體魁梧,跪在地上,又在那裡趴著,也像一個大石塊兒一樣。
劉琦身材與他彷彿,但一身的虛胖內裡早就被掏空,這一腳踢出去,彷彿給邢道榮按摩一般。
邢道榮身上的盔甲只是微微一動,身形連晃都不晃,劉琦卻已經踉蹌的差點摔倒。
劉琦怒氣衝衝的將腰間的寶劍拔出來,咬著牙就要往下砍。
“大公子,饒命啊!”
邢道榮一臉的驚慌,不停的求饒。
可見明晃晃的寶劍往下砍,他也不敢停在原地,正所謂小棍則受,大棍則走,更何況,這是一把要人命的寶劍。
只在地上一個驢打滾兒便躲了開。
“快,快將公子攔下.”
諸葛瑾趕忙發出了命令,身後一些人便衝了上來,趕緊的按住了劉琦手中的寶劍。
諸葛瑾快步向前。
一臉擔憂又帶著些溫和按住劉琦的手,揮揮手,讓那些前來攔住劉琦的小吏都退下。
自己與劉琦雙手緊握,儘量讓劉琦感到自己內心的真意,以免讓劉琦感到被冒犯。
不過,這一幕出現在眼前,劉度和邢道榮也是看得明白,正如他們本來想的那樣,到底誰才是當家做主的那一個。
劉琦果然不出所料的僅僅只是一個傀儡。
諸葛瑾身邊的這些士兵官吏們全都只聽諸葛瑾的話,也許劉琦安排他們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也會照做,但是關鍵時刻,劉琦的面子就根本不夠看了。
像現在的這種情況,劉琦憤怒要殺人。
諸葛瑾命人上去攔住,誰還把劉琦這個州牧的身份放在心上呢?沒有任何一個人會顧及到對州牧身份的冒犯,只是十分自然的聽從諸葛瑾的命令,便將劉琦控制了起來。
不過,按照他們以往對大公子的瞭解,對荊州劉表兒子名聲的瞭解,這樣的結局對大家也都是好的。
劉琦的爹都被人弄死了,他又沒什麼能力,如今還能坐在交州牧的位置上,讓諸葛瑾這樣的賢才明面上對他恭敬,其實也不錯了。
“子瑜先生為何要攔我?”
劉琦心中不甘,但也沒有因為那些人更聽諸葛瑾的話而感到生氣,他顧不著這些東西。
若平時理智還在的時候,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定位。
而且他也並不在乎。
要不是這次是他爹出了問題,他可不想興師動眾,四處奔波。
劉琦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躺平了的人。
“大公子,暫且息怒,聽我一言.”
諸葛瑾安慰的拍了拍劉琦,輕輕的將寶劍從劉琦的手中接了過來,遞到了身後。
“邢道榮將軍罪不至死。
而他本來也是一片好意,只想要抓住兩個亂臣賊子,為劉荊州報仇,如果只是因為他失敗了,就把他殺掉,那這荊州還有誰敢去主動的抓住蒯越和蔡瑁呢?”
“僅僅因為這一次作戰不利,便要將其懲治至死,事情傳了出去,難免惹人非議。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對於這樣的老臣,還該多多寬慰才是.”
劉琦一臉的不爽。
什麼多事之秋,什麼非議,這些東西他現在其實都是不管的。
本來他也不想掌什麼權。
荊州亂不亂,跟他有什麼關係?他現在只想為父報仇而已。
不過,如今他的生活條件、身份地位都是劉備給的,自然也必須得承擔一定的義務。
有的時候也必須小小的考慮一下大局。
最起碼不能影響了劉備做的正事。
“可那蒯越和蔡瑁這一次又跑了,難道繼續讓他們在外面興風作浪就對大局有利了嗎?兩個亂臣賊子依然能逍遙法外,實在讓我心中不甘.”
劉琦恨透了蒯越和蔡瑁。
這幾個人以往聯合起來,差點將劉琦逼迫致死。
若非有劉備,若非有董良,劉琦現在什麼下場還真不好說。
而如今,這兩個亂臣賊子又對劉琦的父親下手,把劉表幹掉了。
對於劉琦來說,全天下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就是他爹,一個就是他自己,全被這兩個人傷害了。
這讓他又如何能夠簡單的釋懷呢?“大公子放心,此事我早早已通知了太史慈將軍,他也早已經做了動兵的準備。
有他在,對付蒯越和蔡瑁還不是手到擒來,大公子大可在此靜待佳音.”
聽到這兒,劉琦才放下了心。
旁人的本事他不瞭解,太史慈與他打交道這麼久,太史慈的能力他還是非常的信服的。
無論太史慈在交州本地的平叛,各方佔據山頭的地方勢力,都敗在了他的手裡,還是太史慈和諸葛瑾一起策劃的對西南夷的大型軍事行動。
無論是什麼樣的作戰,太史慈總能獲得勝利,每每都是大獲全勝,繳獲不菲。
劉琦這才沒有說話。
諸葛瑾明白他的意思,他這是預設了。
又轉頭看向劉度。
“太守意下如何?”
劉度謙謙一笑,拱手示意。
“既然諸葛先生寬宏大量饒恕邢道榮,屬下自然也別無二話.”
此時此刻,邢道榮臉上難看的表情已經全部被喜悅所代替。
連忙趴下給諸葛瑾砰砰磕了幾個響頭。
“多謝諸葛先生,多謝諸葛先生救命之恩,邢道榮沒齒難忘,日後只願當牛做馬,報答諸葛先生大恩大德.”
邢道榮嘴裡的好詞接連不斷。
劉琦在一旁都看的有些呆了。
看著如此狼狽窩囊無能的一個莽漢,既然出口成章,滿嘴錦繡。
劉度也是一臉的驚訝。
邢道榮啊,邢道榮看著你平時粗眉大眼的,沒想到滿嘴花言巧語,腦子裡會那麼多成語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邢道榮因你貪功冒進,損兵折將,打草驚蛇,貽誤戰機,按我的脾氣,本來要叫你軍法從事.”
“只是子瑜先生寬宏大量,憐憫你沒功勞有苦勞,這才力排眾議寬恕於你,你可要將此恩德謹記於心,日後萬萬不可怠慢.”
邢道榮爬了起來,連忙拍著胸脯保證。
“太守放心,諸葛先生放心。
今日的大恩大德,我邢道榮銘記於心,不敢忘記.”
諸葛瑾將斜掛在邢道榮身側的披膊扶正。
“將軍不必多禮,都是為保境安民,護佑一方。
算算時間,太史慈將軍應該也已經前去追擊了。
將軍快快去換上一身裝備,以後就在太史慈將軍手下聽用.”
“現在追過去,說不定還能在抓捕蒯越蔡瑁的事上出一份力,也好一雪前恥.”
邢道榮激動地揮舞著拳頭。
“先生放心,我這就去追擊,一定趕上太史慈將軍,身先士卒,戴罪立功,一雪前恥!”
看著邢道榮興奮離去的背影,屋裡的幾個人都滿意了。
劉琦是最容易滿足的。
只要這次將蒯越和蔡瑁抓回來,發洩心頭之恨,他就沒什麼要求了。
剛剛才丟過大臉的劉度,此刻居然也表現的非常滿意。
他滿意的,卻並不是因為自己成功的邢道榮切割,制止了自己的丟臉。
而是真真切切的覺得自己討好了諸葛瑾,自己立了功。
邢道榮這一次被諸葛瑾解救,自然以後就會對諸葛瑾死心塌地。
而這件事不出意外的話,回頭就會傳揚開來。
在荊南四郡,人人都會知道諸葛瑾寬宏大量,愛才憐才。
如此一來,自然可以讓諸葛瑾成功的得到荊南四郡的人心,更有利於穩固荊南四郡。
那麼在處理邢道榮這件事上,兩個人就非常有默契的,一個人唱白臉,一個人唱紅臉。
劉度自己來做這個惡人,將做好人的機會交給諸葛瑾。
這是給領導搭梯子,給領導墊腳,幫領導幹髒活,那麼以後的提拔自然不在話下。
雖然這事兩個人並沒有事先明說商議,這一切只是在劉度發現諸葛瑾有意寬恕邢道榮後便立刻的將與邢道榮切割的策略改變。
故意的繼續向邢道榮施壓,讓諸葛瑾得到這個施恩的機會。
劉度認為,諸葛瑾應該會和自己有這個默契。
如今邢道榮已經徹底的歸心,這也會做一個示範效應的例子,很快的讓更多的荊南四郡的人來投靠諸葛瑾。
若是一個自以為是的領導,自然會覺得這是自己足智多謀,巧妙安排所得到的成果。
正是自己智慧的察覺到了機會,便立刻展示自己的寬宏大量。
如此一來,劉度在領導的眼中便只會是個小丑。
是一個沒有眼力的小人,活該成為自己的墊腳石。
但顯然,諸葛瑾不是這樣的人。
諸葛瑾有足夠的智慧,也有足夠的眼光,自然也能敏銳的察覺到劉度突然的態度轉變其中蘊含的意味。
如此默契的配合,自然會讓諸葛瑾感到舒服。
兩個人以後的關係自然也會變得更加的融洽。
難怪說要人以類聚,物以群分,聰明人就是應該和聰明人一起共事,這樣彼此之間才有默契。
正如同劉度今天做的是這樣同樣一件事,如果換了一個自以為是的純笨領導,得到的結果就會是完全不同。
……一場大戰就在眼前,整個揚州都緊鑼密鼓的開始準備,百姓們也緊張了起來。
但空氣中只是瀰漫著一種緊張的氛圍,準備工作做的卻不像預想中的那麼熱火朝天。
這種準備才是正常的。
大軍準備作戰,一切都是軍事機密,自然都要秘密進行。
若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宣揚的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了,明牌與敵人作戰。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主動的讓情報暴露出去被知己,那豈不是太蠢了?與軍隊相關的任務都要秘密的進行。
而鄧芝的出使也是為了達到一定戰略目的的秘密任務。
所以也是私下裡劉備將準備好的信物和書信交給鄧芝。
秘密撥給了鄧芝十幾名護衛保護他的安全。
這些人都是從屬於陳到手下的秘密部隊。
人數也不能給的太多,太多了,動靜也大。
沒有什麼送行儀式,只有董良一個人悄悄的將鄧芝送到河邊。
又嘀嘀咕咕的交代了一番一些注意事項,鄧芝就帶著董良的期待漂流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