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0】往事，餃子（5100）

和老太太相處如此愉快，不僅省了錢，還省了糧食，當然，她也幫忙幹活配嘮嗑了，不過大部分都是她在說，老太太聽著，對於她自己的事兒，絕口不提，丁薇也不勉強，到了睡覺的點兒，不需要她催，她就把她趕回了對門，並叮囑她明天早上早點起來做飯，她七點要準時吃飯的。

丁薇週五下午，週六、週日兩天半的時間都被安排的有錄製節目，即使沒有錄製節目，也會有幫忙整理資料的工作要幹，所有小播音員裡，就只有她有編制，有工資，其他人是幹多少拿多少，工作價值沒她高，就連時薪也低。

丁薇並沒有在成名之後要求漲價，反而是臺裡面主動給她按周給錢，每週五塊錢，飯菜自補，不包含，一個月都有二十塊了，從開年第一個月開始漲價。

工資上漲是好事兒，為了自己心安，忍不住找到雷烽問情況。

“咋給我漲錢了呢，今天台長叫我過去，我被嚇一跳，還以為犯了啥事兒呢！”

“給你漲工資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你是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火，咱們的錄音省級電臺都要過去了，你的書在省城那邊也賣的不錯，這有書又有有聲版權，咱臺長佔盡了好處，可不得想辦法留下你啊？”

丁薇不關心自己有多火，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雷叔，要不是你，我也不能有今天，這樣，我把他們補給我的工資，我給你好不好？這樣我心裡能好受點，”

“你這丫頭咋那麼實在呢，放心，我也漲工資了，要不是我慧眼識寶貝，臺裡也不會效益好起來啊，你的錢你自己拿著，出版社那邊還催著稿子呢，你趕緊寫，以後有啥好事記得惦記著我就行，咱們互利互惠啊，哈哈！你可真是我撿回來的寶貝，救了我娘就不說了，你居然還救了鄭叔叔，就連對門那難纏的老太太，你都搞定啦？”

丁薇詫異：“這您都知道了？”

“那是，我每天送你回去，那些散步回來的老頭老太太我大部分都認識，他們跟我說的，還問我你到底使了什麼辦法，把人給收服的，現在那老太太也不作妖了，很少出門，即使出門，也就買個菜，遛個彎，雖然見面仍然不打招呼，但對比從前，真的好太多了，你快跟我說說，你用了啥辦法？”

丁薇這才知道，大家居然還不知道，那她就更懵逼了，“不就送她去了一趟醫院嘛！”

雷烽驚訝的不得了：“就這？這事兒大家都知道啊！聽說她住院的時候，子女都來了，把家裡家外清理的乾乾淨淨，回來以後老太太還鬧了兩天，最後也不了了之了，大家還以為你是有啥法子呢，”

丁薇忙搖頭，“沒有，就你上週給我送到家屬院，我開門的時候她把我叫過去喝水，這星期直接叫我過去吃飯了，我也沒做啥，就陪她說說話，聊聊天，她給我做飯，我就打掃衛生，我要是做飯，她就給我切水果，我們倆相處的……很隨意.”

雷烽忍不住朝她豎大拇指了：“看來，你救她，她放在心上了，你陪著她，讓她心胸也開闊了，你這小人兒，到底有啥魅力呢，為什麼這些老頭老太太都這麼喜歡你？我媽還唸叨著，有段時間沒見你了.”

丁薇嘿嘿一樂：“那我今天下班就過去看她，”

“唷，那我是過不去了，我家還有事兒呢，你去就行，不用買什麼東西，人過去他們就很開心了.”

“雷叔你忙你的，我自己溜達著就過去了，不用跟我客氣.”

丁薇下班以後去供銷社買了點不要票的水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現在票據什麼的不那麼緊張了，沒票的話人家也不冷臉，還會多加一句，不拿票價格貴一點，還要嗎？

這大概就是計劃經濟改市場經濟的一個前兆。

春天能有什麼水果，不外乎去年冬天儲存的秋梨和蘋果，這年代儲存條件不完善，看起來不怎麼新鮮。

她一共買了八個，花了兩塊錢，一路慢悠悠的去了雷奶奶家。

雷奶奶一看是她，高興的不能行：“哎呀，你這小閨女，可算知道來看奶奶了，呀，你咋還帶東西啊，奶奶這兒啥都有，啥都不缺，你走的時候還帶回去啊，小姑娘多吃點水果，面板才能好，正好我這兒還有幾個石榴，走的時候你一塊兒拿走.”

丁薇哪裡好意思啊，不過這個時候也不是讓的時候，雷爺爺看到她，也很高興，就想拉著她一起下棋。

“去去去，下什麼棋啊，小姑娘家家的，跟你們這些老頭子下棋多無聊，要下棋你找你那些老傢伙下去，讓薇薇跟我一起做飯，晚上想吃什麼啊，奶奶給你做.”

能被這麼善良的老頭老太太包容疼惜，丁薇覺得自己好幸福，當即不客氣的點了菜。

“昨天晚上鄭奶奶家對門的汪奶奶給我做了菜盒，今天晚上我想吃手擀麵，怎麼樣？”

“那有啥不中的，中的很，你要早點說，今天奶奶去就給你找點薺菜，咱包餃子吃，手擀麵簡單，我現在就和麵，不過丫頭，你快給我說說，你是怎麼收服你對面那個犟驢的？”

丁薇就知道雷奶奶會問，於是就將跟雷烽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她聽完之後，沉吟片刻，嘆了口氣。

“看來她是突然間大徹大悟了，經歷了生死，才發現遠親不如近鄰？唉，說起來，這老傢伙，也是個可憐人.”

“我記得雷叔叔跟我說，她老頭是被她給逼死的？子女也不和她來往，靠微薄的退休工資過日子，可事實好像不是這樣，雷叔叔也不明白，之前不來往的子女，怎麼會趁著她住院把家裡收拾乾淨，她吃的挺好的，家裡有肉也有蛋，還都是細糧，看得出來家裡的東西經常有人過來補送，對我也很慷慨，所以奶奶，我覺得雷叔叔說的可能有些偏差，您說她可憐，她怎麼可憐了？”

“你雷叔叔也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真正瞭解知道的，也就我們這些老街坊，她手裡有錢，都是給她和老頭子補得工資，其實回城沒幾年，之前都在農場，她撿垃圾，佔便宜，也是那些年窮怕了，被欺負的……唉，你可能想象不到，她沒說，不過她回來時候瘦的就剩下一張皮了，老頭雖然熬到了時間，但回來不到半年人就沒了，都是那些年糟踐的了，身體垮了，不是她給逼死的，老頭死了之後，她就到處撿垃圾，也許垃圾能給她安全感？”

“她本身不是個窩囊邋遢的人，她之所以厭惡那些子女，是因為他們當初和她斷絕關係了，這些年他們想盡辦法彌補，她都不稀罕，也是個犟脾氣，你說她出院之後的日子不差，可能真的是想通了，接受了子女們的幫扶，她很節省，老頭子和她補發的工資真不少，可能覺得子女們對她好就是為了那些工資，所以不搭理他們很多年，如今想通了，又故意吊著他們胃口，不得不說，她變聰明瞭.”

“你看，她年紀大了，還能活幾年，不如趁著這幾年好好享福，誰對她好，她就補償誰，兒女都是債啊，你說她就算恨，能恨到哪兒去？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就算恨過怨過，現在老頭子不在了，沒人給她撐腰，她只有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才能想其他的，你說是不是？”

丁薇聽完，才嘆息一聲，“的確挺不容易的，也都能理解，”

尤其她曾經似乎也經歷過那段時光，很能體會她的不容易，也明白為什麼之前是守財奴，現在突然間大方起來。

而且說實話的，不說這老太太以前對她怎麼樣，她也不過才接觸幾次，能有多瞭解？

她現在需要她，不過是需要一點點陪伴而已，對自己親人她不放心，反而對她這個外人寄以希望，著實讓人心疼吶！

丁薇在雷奶奶這兒吃過飯就走了，水果她不願意帶，老兩口還不高興，不但讓她把買的水果帶走了，又給她裝了三個大石榴，還有一包點心，她不好意思拿，雷奶奶直接把門給關上，在裡面喊著。

“快回去吧，天不早了，趁著天還沒黑透，趕緊回家.”

丁薇只能拎著布袋子走了，這年代的布袋子拎著的地方是兩個環，很結實耐用，也能重複使用n次，髒了洗洗就行了。

她到家的時候，差不多六七點了，天黑了，只走到家屬院門口，就看到有一個人在那兒來回的走動，走近一看，把她驚夠嗆：“汪奶奶，您怎麼在這兒？”

“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我都找到你單位了，還以為你丟了，人家說你早就走了。

去哪兒了這是？”

老太太手插兜，臉上圍著頭巾，蒼老甚至有些駝背的小身板，看起來有些孱弱，可就是這麼冷的天，她竟然等她回家，沒回家還去找她，這讓丁薇剎那間鼻酸難受，“奶奶，我沒事兒，就是去雷奶奶那兒看了看，”

“我猜著就是，那你這是吃過飯了？”

汪老太看了眼她手裡拎著的布兜子，冷哼。

“呃，吃過了，雷奶奶擀了麵條.”

“那你可是沒口福了，我今天特意出去挖了點薺菜，給你包了點薺菜雞蛋餡的餃子，你不吃，那正好，我自己吃，”

老太太裹了小腳，走路有些不穩，她趕緊上去扶著，倔強的身板扭頭瞪著她：“沒良心的小東西.”

丁薇訕訕的笑著：“奶奶對不起，我不知道您等我，實在對不住，您看這樣好不好，我給您賠罪，雷奶奶給我拿了石榴，我一會兒剝給您吃，蘋果和梨您能咬動不，咬不動的話我給你切成片，煮一煮就不涼了……”

丁薇絮絮叨叨的扶著老太太回了家，一進門就看到餐桌上包好的餃子，整整兩鍋拍，餃子肥嘟嘟的，雖小卻不瘦弱，非常可愛，相信煮出來一定白裡面透著青，特別好看。

走近了一看，她驚撥出聲：“呀，還是用薺菜汁兒包的呀，綠油油的，真好看，奶奶，您的手真巧，我現在就給您下餃子吧？可惜我吃飽了，要不然我嘗幾個？”

“吃飽了就不要吃了，晚上吃太多不消化，也睡不著覺，想吃了明天早上下給你吃，你晚上是不是就走了？”

丁薇扭頭看她滿臉的失落，有些心疼：“是啊奶奶，今晚我爸過來接我，明天還要上學，下週五我再來.”

“唉，走吧，下週五就下週五吧，”

小老太太轉過身，端著一鍋拍餃子進了灶房開始下餃子，那身板兒何止是落寞啊？

可她又能怎麼辦呢，現在還不到進城的日子，她也不可能因為她，打亂了自己的生活節奏。

只能默默的拿出一個盤子，給她剝石榴，中間她出來看了眼，叮囑她。

“不要剝太多，我吃不了，小半個就行.”

她的聲音裡已經沒有了曾經的彆扭和尖刻，變得和普通老太太一般慈祥，這轉變，連她自己都有些受寵若驚。

老太太晚上也吃不多，只下了四五個餃子，喝了半碗湯，吃了一把石榴後，提過來一兜衣服給她。

“這是我孫女的，你不嫌棄的話，就拿走，我看著和你身板差不多，可能會大一點兒，實在不行就明年穿.”

丁薇訝異的看著引著魔都字樣的軍綠色的旅行包，趕緊接過來，開啟一看，衣服乾淨整齊，花色也好看。

“謝謝奶奶，我很喜歡！”

“你喜歡就行，以後只要你不嫌棄，我就給你要.”

“不，不用了，這就夠了，真的不用.”

“這你就別管了，反正他們送給別人也是人情，還不如給我老太太這兒刷點好感呢！”

老太太嘀咕一句，丁薇耳朵好，聽得真真的，看來雷奶奶說的不假，她的確是在考驗自己的那些子女。

“你回去吧，辛苦一天了，我出去遛彎去，順便消消食.”

結果，丁薇非要扶著她一起去遛彎，祖孫倆一出門兒，碰上同單元的人，或者好奇他們關係的，都忍不住問兩句。

老太太從始至終都不說話，等沒人的時候冷冷的哼一聲：“一群勢利眼，你別理他們.”

丁薇在心裡面嘆氣，也不能怪老太太說話難聽，興許是被傷害的太深的緣故？

她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回城的，應該是有關係，要不然不會這麼早，通常情況下都得到七十年代末期，有的甚至到八.九十年代，不過能熬到那時候的人，太少了，身體好還行，身體不好的，客死異鄉啊！

週日早上丁薇吃到了香噴噴的薺菜雞蛋餡餃子，正好碰上爸爸過來送豆腐，於是爸爸也一起蹭了一頓餃子。

老太太很高興他們父女倆來蹭飯，期間不停的給他們加湯加餃子，爸爸再三拒絕，結果吃撐差點走不動道，把丁薇笑得不行。

為了表示感謝，爸爸催促她去上班，然後他留下來幫著老太太把門前的那塊兒空地給翻了翻，平了平，雜草石子啊什麼的都掃到了一邊兒，城裡人不能用農家肥，會影響別人，但爸爸看了這地直搖頭。

“這地啊，不行，種不出來什麼，你看這樹都把陽光給擋著了，不夠肥的地，即便是種點啥，也都被蟲子給吃了，”

汪奶奶給爸爸倒了水：“你說的不錯，我這年年種菜，收成慘淡不說，還都便宜了那些蟲子，也沒有什麼根治的辦法，也就挨著房子這邊好點兒，樹下面的都成不了，好在我一個人也吃不多，就種點蔥蒜青菜韭菜什麼的，”

“那您往年種什麼接著種，等回頭我們來了給你們送點菜，家裡的自留地種的菜也都吃不完，我每天還要上班，路過這兒就給您帶點，農田裡種的到底比這兒的強，長得好，您對薇薇這麼好，我們這做爸媽的，也應該對您多加照顧才行.”

老太太沒有拒絕，因為她希望有人來看她，她太孤單，也太寂寞了，好在丁家人不錯，家風好，孩子懂事，這晚輩也很能幹，她預設了他們的客氣，不過心裡面卻是將丁薇當成親孫女一樣疼愛了。

丁振龍忙完就走了，沒留下吃午飯，中午吃太撐也不怎麼餓，早上還帶了幾張餅子，隨便墊吧兩口，喝了點水算是對付過去，之後去了廠子找工友打球，下棋，一下午時間很快就打發過去了。

丁薇下班的時候，丁振龍已經在電臺門口和老爺子聊了十來分鐘了，看到她出來，老爺子笑呵呵催促他們趕緊走。

“看見沒，天陰了，一會兒都要下雨了，趕緊回去，別耽擱.”

因為早上已經和汪老太告過別了，所以下午就不需要特地去一趟，丁薇上了腳踏車，看到丁振龍買的雞蛋，趕緊說。

“爸，咱家的雞不是下蛋了？咱還買這麼多雞蛋啊？”

“咱家的雞蛋只夠你們幾個在家吃，你哥哥在學校得單獨買點兒，咱家現在不缺這東西，你們都是長身體的時候，營養得保證，咱家一個也不落下，每人每天都吃一個雞蛋.”

“還是一毛五一個？”

黑市的價格要比供銷社貴，供銷社一毛錢一個都算是最貴時候了，老百姓送過去的價格，只合七八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