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一愣,見李汐已經翻身而起,便知道她此刻是心意已決,自己自說什麼也阻止不了她了。

咬咬牙,只好道:“那主子稍等,奴婢詔幾名女策來.”

“不用,去將我的夜行衣拿來,就你我二人.”

李汐一邊說著,一邊利索地挽起長髮,不經意間瞧見了鏡中憔悴的容顏,無奈苦笑一聲。

新衣轉身要去,殿門外的女侍忽然來回稟,說是李貴人來了。

李汐微蹙眉頭,“她怎麼來了?”

又道:“就說我已經睡下,不見.”

那廂李依依卻已經進來,穿了淡藍的色的齊胸襦裙,外頭罩一件白色的兜帽大氅,一張精緻的臉蛋罩在帽簷下頭。

見李汐一幅即將遠行的裝扮,李依依沒有絲毫的吃驚,上前行了個萬福,摘下兜帽輕聲道:“駙馬爺遣人來說,怕公主一人在宮裡不安分,不利於身子修養,特意讓妾身看照看公主的.”

“依依,此事非同尋常,我必須去.”

知道她也是有覅按好意,李汐只有無奈,旁人如何理解,這些年來她與幻櫻新衣二人相互依靠的感情。

“妾身知道幻櫻姑娘對公主來說,非同尋常,皇上、駙馬爺、安小侯爺他們也知道,正因為知道,才明白公主此時心中有多痛。

他們想要守護公主的那份心,更加堅定。

公主的事蹟,妾身曾聽小侯爺說過,坊間傳說也比比皆是,這些年公主承受的痛苦,外人自是無法瞭解。

可妾身有一句話想要勸公主,如今你不是一個人,再大的痛苦,也有人與你共同承擔.”

李依依的話,正說到李汐的心坎上,她悵然著拔下羽冠,苦笑一聲,“罷了,不顧尋常小事,便引來你如此多的說辭,不去也罷.”

“公主能明白,妾身今日就不曾白走一遭.”

李依依又行了個禮,“天色已晚,公主既然已經打消了念頭,妾身也該回去了.”

“勞你為此小事辛苦一遭,天黑路滑,新衣,送小主回宮.”

李汐散著發,緩步行至床邊。

李依依笑道:“公主不必操心,採翠帶著轎輦候在外頭呢.”

夜色潑墨如畫,李依依乘著轎輦回飲泉宮,九月風涼,不時呼嘯著掀起她的兜帽。

採翠緊跟著轎輦,略不滿道:“為了駙馬爺一句話,小主便辛苦了這一遭,來儀居的事情,還是少管些為妙吧.”

李依依支著額頭,似疲倦了,聲音也懶怠些,“我自有我的分寸,事情既然已經辦了,如今雅兒在何處?”

“老爺的意思,再過兩日便尋個由頭,將雅兒接入宮來.”

採翠道。

“不.”

李依依陡然間就來了精神,沉聲道:“告訴你們老爺,我不讓雅兒入宮,讓她去李家.”

她微微眯了眼,將眸子裡的悲切隱藏在一片黑暗中。

這深宮銅牆,一年四季冰冷透骨,自己在此處,終究還有皇帝可依靠。

雅兒一旦入宮,也不過白白受罪,再無出頭之日。

“老爺原本的意思,也是放她回李家,可雅兒自己要入宮來陪著小主,老爺也怕她出去後惹事,只得同意了.”

採翠道。

李依依喟嘆一聲,李汐為了幻櫻幾乎崩潰,而自己也只有一個雅兒,她若出了什麼事,一輩子也不會安心。

“也好,她在我身邊,也好.”

幾不可聞的,李依依呢喃著。

三兩日過去,沈清鳴已經醒來,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命。

提及那日的事情,他也是模稜兩可,只說他和幻櫻在崖上等著李汐幾人,忽然從斜裡衝出人來,將他砍傷,他因失血過多而暈了過去,後面的事情,便不知道了。

得知幻櫻的死訊,他怔楞片刻,看了看面罩寒霜的李汐,蒼白的臉慢慢抽動,整個人咳嗽起來。

“究竟是沈某害了大人.”

“自然是你害了他.”

新衣對沈清鳴的成見向來很深,此時又因幻櫻的死,將所有的罪責都推給沈清鳴,言語中更是充滿了怨恨,“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是啊,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緩了許久,沈清鳴才低聲呢喃著,“也許死了,才能一了百了.”

因身上有傷,他只披了一件白色的單衣,隱約可見腹部包紮過的紗布滲透出了血。

李汐斂了面上寒霜,對新衣道:“叫太醫進來.”

又對沈清鳴道:“沈公子好生養著,本宮過幾日再來.”

她雖知道幻櫻的死不能怪沈清鳴,可到底無法釋懷。

沈清鳴謝恩,辭了二人。

步出小院,李汐看了看乾清宮正殿的方向,她知道此刻皇兄正在殿中候著自己。

拍拍臉頰,卻拍不散聚在心中的寒意,只得道:“新衣,你去回稟皇兄一聲,就說我身子不適,先回來儀居了.”

新衣應聲去了,李汐一人慢慢往宮外去,卻見李盈盈迎面而來,身後跟著的小丫頭手中拎了食盒,想來是為李錚送來的。

孩子的事情,李汐沒有打算原諒她,自然也不想看到她,本要避開,誰知李盈盈卻早已經注意到她,迎了上來,似笑非笑,“見公主如今安然,本宮也放心了,初聞噩耗,還擔心,公主撐不下去呢.”

“幻櫻的死,對皇后算是噩耗嗎?”

李汐冷笑一聲,她和李盈盈之間,實在不必虛情假意。

“倒也不算,那丫頭死了,本宮恨不得上香禱告,上天開眼,為何死的不是你?”

李盈盈臉上的笑意帶著三分狠厲,那樣狠毒的話從那張紅豔的唇中吐出來,三分涼薄七分惡毒。

她對李汐的恨,對來儀居的恨,在慢慢的凝聚。

“是啊,為何死的不是我?”

李汐揚天微嘆一聲,慢慢垂下眸子看李盈盈,有那麼一刻,她想衝上去將那張精緻的臉蛋撕碎,連帶著那張臉上的得意。

可她還是忍住了,忽然就朝李盈盈璀璨一笑,“你缺德事做了那樣多,上天哪裡聽得見你的禱告?興許有一天,你會比我先死,那個時候,以你一絲僅存的乾淨的魂靈,到了九天之上,再當面禱告罷.”

她是炎夏的護國公主,哪怕此刻狼狽不堪,也決不允許人在她面前撒野,何況還是李盈盈。

李盈盈微驚,驀然輕笑一聲,不知是自嘲還是釋然,視線轉向了別處,“我究竟忘了你是怎樣的人,怎麼會因為一個丫頭的死而一蹶不振呢?”

“沒讓皇后就看成笑話,倒是本宮的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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