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皇上不見了?”

清晨,從李權房中傳來一聲爆喝,大門被人拉開,李權只穿了玄色中衣出來,看著門前立著的李尚武,怒不可遏。

“屬下已經派人加緊尋找,他一個傻子,走不遠的.”

在那雙犀利的視線下,李尚武低了頭。

“三殿下已經鬆口,有攝政的打算,眼下正是關鍵時刻,絕對不能出任何事.”

李權壓著怒火,沉聲說道:“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皇上.”

李尚武應聲,李權又說道:“另外,此事不可告訴沈清鳴.”

大理寺,李汐一夜未眠,一絲光亮從外頭射入,照在她慘白的臉上。

手中磨砂著一個陳舊的香囊,慢慢握緊。

李昭的意思,李汐很清楚,他希望自己能夠抓住眼前的幸福,至少這一次,不再為了炎夏,只為了自己。

可,她怎麼能夠?皇兄生死未卜,朝堂之上烏雲籠罩,整個京基一片混亂,她哪裡有心思去談兒女情長?更何況,她和鳳塵,本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從一開始,這場婚姻便只是一場戲,一場戲,怎麼可能成真呢?“主子.”

新衣捧著一架枷鎖出現在牢房內,看著面容憔悴的李汐,鼻頭一酸,強忍著眼淚不掉下來,聲音中帶了哭腔,“時辰到了,該上路了.”

李汐起身白了她一眼,“不過一場戲,你還但真了?”

獄卒來開啟牢門,新衣將手裡的枷鎖給李汐套上,“奴婢就是見不得主子受苦.”

李汐垂眸看看脖子上冷冰冰的枷鎖,笑了笑,“為了皇兄,這點苦不算什麼.”

京基街頭,百姓自發齊聚,立於兩側,翹首以盼。

那個立於朝堂之上,位高權重的女子,頭戴枷鎖,腳戴鎖鏈,坐著囚車緩緩進入人們的視線。

隨著囚車而來的,是皇輦,黃色的幔布自四面垂下,遮住了裡頭的人。

只看到袍裾處翻飛的龍爪。

李昭的八抬大轎緊隨其後,他身子歪歪靠在裡頭,閉目養神。

有一人下跪,兩人下跪,很快,街頭跪倒了一大片,也似一條長龍,一路從大理寺蜿蜒至午門。

一聲高呼,一個老者撲到大道上,攔了囚車的去路。

“請皇上開恩,請三殿下開恩,饒公主不死.”

侍衛要上前將其拉開,又有人撲了上來,“這些年若沒有公主,我們怎麼能過上好日子?求皇上開恩吶……”接二連三的百姓跪倒在大道上,一遍遍扣著響頭,為李汐求情。

看著眼前匍匐的一大片人,李汐心中五味雜陳,她笑了笑,想勸大家不要這樣。

淚水已經先滑落下來,無法開口。

侍衛為難,前去請示李昭,李昭揮揮手,示意他們稍等。

皇輦內,安佑聽著耳畔的高聲齊呼,長長吁了一口氣,即便開明如先帝出行,也不曾有過這樣整齊的呼聲。

他靠在車壁上,透過幔帳的縫隙看前面囚車上的女子,這就是炎夏的公主,那個曾經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孩,現在是但真長大了。

李權站在城牆之上,看著腳下匍匐的百姓,眼中情緒複雜不明。

許久,他罷罷手,轉身下了城樓。

李尚武追上他,問道:“王爺,你不看了嗎?”

李權搖搖頭,“今日這頭,斬不了了.”

他停下腳步,仰首閉眼,靜靜聽著耳畔的山呼聲,幽幽嘆息道:“只可恨她身為女嬌娥.”

“三殿下有令,即刻處死公主李汐.”

侍衛一聲高呼,令山呼聲戛然而止,他們驚愕地抬首,看到侍衛別開一個圈子,有人開啟囚車將李汐帶了下去,劊子手已經準備就緒。

八抬大轎中,華貴的皇子慢慢出了轎子,來到李汐身前,從劊子手中接過那把大刀,慢慢舉起,落下。

所有人絕望地閉上了眼,心中為這個年僅二十的攝政公主惋惜。

刀光映出一道寒影,李汐驚得閉了眼,耳畔一聲唵鳴。

有人放聲痛哭,在睜眼看到那個還立在原地的女子時,又放聲大笑,“公主還沒有死!”

“公主還沒有死!”

很快,大家都睜開了眼,歡呼著,高興著。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李汐緩緩睜眼,面對的是一張張喜極而泣的臉。

她垂首看看地面飄落的長髮,抬首看向立在一旁的人,輕喚一聲:“三哥哥……”“從今兒起,那個身背罪孽的公主李汐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們面前的,是我炎夏的聖尊護國攝政公主.”

李昭扔了刀,將李汐扶了起來,親手替她摘掉頭上的枷鎖,拿掉手上的腳鏈。

“汐兒,希望你能夠真正的解脫.”

所有人歡呼著,高興著,他們的公主還沒有死。

事隔多年以後,李汐依偎在鳳塵的懷中,想起那一日的情景,仍舊牢牢記著,自己是炎夏的公主,是老百姓的公主。

回到來儀居,新衣為李汐梳洗,原本一頭及腰的長髮只到肩頭,眉頭深深皺起。

李汐看著鏡中短髮的自己,笑著拍拍新衣的手,安慰道:“不過頭髮而已,會長出來的.”

新衣知道李汐的心思,不敢多說什麼,怕又引起她的擔憂。

躬身去拿珠花,眼角瞥見一抹玄色的身影,她起身,正要出口,那人卻示意她噤聲。

昨夜在牢房中一直想著鳳塵的話,一宿未睡,李汐此刻有些疲憊,閉了眼揉了揉太陽穴,輕聲道:“新衣,替我泡一壺濃茶來.”

一雙手接替過她的手揉弄太陽穴,李汐睜眼,看到鏡中出現的鳳塵的臉,嚇得連忙起身。

“我就但真那麼可怕,你每次見我,非得這樣一驚一乍?”

看她反應實在好笑,鳳塵半開玩笑道。

因等下還有朝會,李汐無心與他玩笑,整整衣襟,一臉嚴肅道:“不要鬧了.”

“沒鬧.”

鳳塵認真道。

因那夜的事,新衣對鳳塵不似之前那般信任,上前一步站在李汐身邊,戒備地盯著鳳塵。

“我知道之前的事情令你受到了傷害,你責怪我也無可厚非。

汐兒,讓我們回到最初,重新來過.”

鳳塵沒有給李汐說話的機會,轉身離開。

李汐緊緊握著手中一把象牙梳,那是她剛才慌亂中抓在手裡的,攤開手心,留下一排整齊的齒痕。

“主子……”知道新衣要說什麼,李汐擺擺手打斷她的話,“快些替我梳洗罷,早朝延誤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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