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的時間,一週過去了,這一段槍戰情節總算圓滿結束。

津門公安局。

“蔣州導演。”

“到!”

“呃,您不用這麼正式,我們只是來受託問詢,又不是審訊犯人。”

兩名警官並肩坐著,一個負責詢問,另一個開啟自己的手提電腦。

桌子上,還擺放著一支錄音筆。

蔣州坐在他們對面,面前還放著一杯熱茶,給這間會議室增添了一些輕鬆的氛圍。

這兩位警官,是上級派來檢視拍攝情況,並就電影內容裡的幾個問題進行面談。

主旋律,而且是獻禮片,這麼做很正常,確保導演不會因為自主權太大,使得電影偏離軌道。

“蔣導,那我們開始了。”

左邊的警官開啟錄音筆,直入主題:“蔣導,前天你發來的槍戰片段,上級已經討論過了,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蔣州點點頭:“請問。”

“毒販大聾小聾竟然能在特警重圍下重創對方,並且從容身退,這樣安排是不是不太合理?”

電影中,特警小隊由十餘名精英組成,而且還是主動出擊。

可即便是這樣,大聾小聾還是反殺了好幾名特警,並從地道中順利逃脫。

一邊是全副武裝的特警、另一邊是秋衣秋褲外加病號服的聾子,打成這個樣子,未免顯得特警太弱雞。

歌頌緝毒警沒問題,但如果因此拉踩其他警種,上級百分之一萬不會答應。

“我可以解釋一下。”

蔣州道:“在劇本的設定中,我曾經交代過,大聾小聾是上廁所睡覺都會穿防彈衣的人,警覺性很強。”

兩位警官同時點頭。

“而且,這場戰鬥,看似特警主動出擊,但由於大聾老婆按下警報器,大聾小聾早已做好了準備,形式明暗轉換···”

“即便如此,他們的武器未免也太精良了些,而且數量太多。”右側警官道:“據我們統計,單是種類就有五種。”

蔣州解釋道:

“製毒販毒,死刑起步。大聾小聾心中總想著警察會來抓他們,所以才提前在工廠裡備好槍支彈藥。他們經營著一家制毒工場,錢對於他們來說只是數字,搞到專業的武器很正常。”

“劇本中,你設計了焚燒人民幣的情節,專家認為不妥,認為這是違法行動,會導致未成年人模彷。”

說這一句的時候,連警官自己都有點繃不住。

未成年人模彷燒錢?

屬實想多了···再熊的孩子也沒這個膽子吧!

真當七匹狼是吃素的?

而且劇組燒的是道具,這個不違法,追究這個多少有點上綱上線。

“這個鏡頭的核心不在於焚燒人民幣,而是鏡頭的對比。”蔣州道:“毒販用茅臺引火、將百元大鈔任意焚燒的時候,緝毒警們在五塊十塊的湊著路費,窘迫與奢靡,呈現在同一個畫面上,二位想象一下···”

畫面感很強,兩名警官腦海中已經有畫面了。

“最後一個問題。”

“蔡添明之死,你申請還原注射死刑畫面,專家也認為太過火太殘忍,用後期字幕呈現一句就可以了。”

“那樣太流於形式了,我需要一個更加震撼的畫面,來為這個禽獸劃上生命的句號。”

“稽核方面···”

“稽核機制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希望領導們理解考慮。”

問詢結束了。

兩名警官會帶著蔣州的意見回覆上級,並重新討論的。

對此,蔣州並不擔心。

他相信,上級會同意的,他們需要的絕不會是一部嘎嘎亂殺的自嗨劇。

“吃飯了沒?一起吃個早點?”

“不了蔣導,我們要去忙了。”兩名警官謝絕了蔣州的好意,拿著裝備匆匆離開。

······

今天的拍攝場地是醫院,場務和道具組在忙碌著,演員們也在化著妝。

“師兄,問詢的怎麼樣?”董子晴走過來問道。

“問題不大,有吃的沒?”蔣州摸摸肚子。

一大早就被叫去了,他還沒吃飯呢。

董子晴拿了份劇組早餐給他,是一盒小籠包,白白胖胖小巧玲瓏,還有一個盛著姜醋的小圓盒。

“喲,狗不理?”

“想多了!”董子晴沒好氣道:“一籠狗不理上百塊,誰會買那種東西。”

津門狗不理,以前是狗不理,現在是人不理。

一籠醬肉包,就要小二百塊錢,菜包也便宜不到哪裡去。

咋地,你這包子皮是金子做的還是包子餡是金子做的?

“這家也是老店,大家都說很好吃,師兄你嚐嚐。”

蔣州確實餓了,先牛嚼兩個墊墊底,才開始慢條斯理的享受。

什麼先在包子頂上開個口、嘬口湯,然後再把姜醋倒一點進去,等味道充分混合後美美嚥下去···

咕都。

眾演員齊刷刷嚥了口唾沫。

“蔣導這包子,感覺好香的樣子。”

“明明吃的是一樣的包子···”

“為啥我肚子又餓了?”

不怪他們嘴饞,實在是因為蔣州這吃相太“專業”,知道的是十塊錢一籠的包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龍肝鳳髓呢。

吃完飯後,各組也已經準備完畢了。

“各組做好準備,開始!”

這一段內容非常勁爆,是電影一開始,張雷臥底生擒販毒集團後,警方取毒的場面。

這注定是一個有味道的拍攝現場···所有演員漲紅了臉,模彷著自由飛“翔”的場面。

片場迴響著此起彼伏的粗氣聲。

作為主角,沙國林有一個單獨的特寫。

“造翔,我是專業的。”

道具師自得道:“《瘋狂的石頭》看過沒?裡面羅波的下水道造型,就是我老胡做的,當時用的是河灘淤泥,比這個味兒大多了…”

眾人一陣驚呼,充分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場上。

沙國林用鑷子夾起小圓球,在水龍頭下面衝乾淨。

蔣州特意加了個鏡頭:一個小女警路過,看到這個場面,沒忍住乾嘔起來,和沙國林澹定的表情形成對比。

“卡!”

蔣州叫停:“那位女警,表情不要那麼假,你要幻想這是真正的糞湯,吐得真實一點。”

重來一遍。

這次效果好了一點,但依舊沒能達到蔣州的要求。

演員苦著臉說道:“蔣導,我實在想象不出來。”

一旁唐悠悠建議道:“蔣導!對門有家超市,咱們可以買幾罐鯡魚罐頭、臭豆腐,混合在湯裡···”

眾人臉色一白,胃裡翻江倒海。

鯡魚罐頭、臭豆腐···混合在一起?

尼瑪。

這不是屎,這特麼比屎還噁心!

製造生化武器嗎?

之前的演員乾笑道:“蔣導,要不咱們再考慮一下,我保證下次···”

“不用。”

蔣州擺擺手:“我感覺這個主意不錯,場務現在就去買,其他人休息一下。”

場務答應一聲,小跑著離開了。

眾人眼巴巴看著他離開的身影,恨不得跟著一塊跑路。

“唐姐,你那麼實在幹嘛?”那名演員有點埋怨的說道:“萬一我真吐出來怎麼辦”

“那很好啊,更真實了。”唐悠悠說道。

演員一陣無語。

“可這太遭罪了…”

“那算什麼,咱們是演員。只要能拍好,別說聞了,上嘴吃都行!”

唐悠悠的話,讓旁邊眾人面面相覷。

————大姐,您這樣顯得我們很呆。

另外,以後出這餿主意的時候,能不能別當著我們的面?

在眾人忐忑的等待中,場務提著袋子回來了。

“蔣導,鯡魚罐頭和臭豆腐都買回來了,現在就開嗎?”

“開!”

道具師不情不願地蹩過來,先開了一個鯡魚罐頭。

才拉到一半,那濃郁的味道就飄了出來,所有人表情都變了。

之前那個怎麼也想不出畫面的演員,聞到味道後臉色一白,捂著嘴就想吐。

“別!”

蔣州趕緊攔著她:“還沒開始呢,等下再吐!”

“蔣導,快湧上來了…”

“先嚥下去,別去想這種味道!”

“我…”

演員欲哭無淚。

剛才要人家吐的是你,現在讓人家憋住的也是你。

有這麼玩人的嗎?

……

“開始!”

導演都發話了,再難聞大家也只能忍了。

接著前面的戲繼續拍,沙國林清洗著塑膠球,小女警路過,俏臉刷一下就白了,一邊朝廁所跑一邊發出“唔唔”的聲音。

看到這個場面,眾人不得不承認,效果比之前好的不是一星半點。

人的生理反應,很難靠表演來呈現。

“要是用真糞,效果說不定會更完美。”

道具師還沒感慨完,就遭到了演員們的集體白眼。

瑪德,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有種你來當演員試試?

他們已經屏住了呼吸,才感覺好受了一點。

就在大家認為,這段能順利透過的時候,蔣州又開口了:

“卡!”

眾人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又、又怎麼了?

“沙國林,你演的是個身經百戰的老鳥警察,要處變不驚,小年輕可以吐,你不能吐!”

蔣州舉著擴音器喊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定注意…”

沙國林苦笑連連。

這波啊,壓力全到自己身上了。

好在他的演技好,NG了一次後,第二次順利透過了。

······

在蔣州劇組緊張拍攝的同時,首都****,會議室裡坐滿了人。

其中一半身穿警服,頭髮都有些花白了。另一半是廣電的一位副領導、電影局的政府領導,以及一些專家。

在會議室的最前方,去問詢蔣州的兩名警察向大家做報告:“···以上就是蔣導的看法,報告完畢!”

“嗯,回去吧。”

兩名警察敬禮後,離開會議室。

“這小鬼還挺有想法啊。”一個警官呵呵笑道:“把專家同志的建議都頂回來嘍。”

“別說,聽完之後,我也覺得挺有道理的。”

“緝毒本身就是一項危險的工作,去年老梁帶的特警隊,不就在突擊的時候犧牲兩位同志嗎?”

“咱們乾脆別插手啦,讓人家年輕人自由發揮。”

警官們對蔣州追求寫實的畫風很有好感。

但對面的專家顯然不這麼認為。

“太亂來了!”

一個專家忿忿道:“這麼血腥恐怖的鏡頭,怎麼能拿到電影院上映?小孩子學壞了怎麼辦?”

有人反駁道:“血腥?不見得吧,蔣州的鏡頭語言已經夠收斂了,中槍倒下後都沒有傷口特寫,上映也無妨。”

“他燒人民幣!”

“前年上映的《穿越飛俠》,裡面主角還吃人民幣呢!”

“那注射死刑怎麼說?這麼殘忍···”

“這還殘忍?兩管子藥推下去,犯人就歸西了,不比以前一槍爆了後腦勺,腦袋變成大西瓜強?”

眾人吵作一團。

這種情況,也就是在華夏會出現。

在西方國家裡,電影常常會採用分級制度,將一些暴力、皇色、粗俗的內容劃歸到成人區,並提醒未成年人不要觀看。

但這種分級制度,只能起到提示作用,由觀眾自行約束···這能約束個毛線?

就像有些影片片頭提示“本片受北美法律保護,未滿18週歲禁止觀看”,有多少人在乎過?

因此,華夏內地不採用電影分級制度,而是採用稽核制度,由廣電局進行稽核。

透過的會加上標誌,也就是“龍標”,允許在大熒幕上映。

但尺度問題,向來是一個很主觀的東西。

小破站舞蹈區的影片,同樣是一個高抬腿動作,有人覺得賞心悅目,有人覺得是打擦邊球。

一樣的道理。

蔣州不知道,自己的電影引得這麼多領導拍桌子爭論。

他只知道,三天後,自己接到了上級發來的通知。

允許他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拍,只要保質保量,剩下的都不用他操心。

大氣啊!

上一次抱大腿,還是剛穿越那會兒抱王多魚。很顯然,官方的大腿,比王總更粗、更舒服。

······

“收工!”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蔣州宣佈今天拍攝結束。

劇組放鬆下來,把各類重要器材搬上車鎖起來之後,回到了下榻的賓館。

高難度的拍攝、接連的NG,透支了他們的精力,很多人回去之後倒頭就睡。

蔣州沒有睡,他先是覆盤了一下白天的NG細節,然後記錄在劇本上。

《毒戰》這部電影的拍攝難度,是他穿越以來遇到的最大的一個,很多陌生的領域需要自己慢慢摸索。

與之相對的,高難度的電影,帶給他的提升也是巨大的。

看著劇本上密密麻麻的標註,每一個都象徵著自己水平的提升。

“太敬業了,我都佩服我自己。”

蔣州嘖嘖讚歎。

曾幾何時,自己就是個導演小白,純靠資金、演員陣容和宣傳不講武德地轟炸別人。

用《那兔》的話來說,和那鹹魚的鷹醬有什麼區別?

比如《頭文字D》,是他目前為止票房最高的一部,也是被指責最多的一部,理由大多是轉折生澀、演技尷尬什麼的。

《殺破狼2》,有鄭保瑞前面頂著,感受不出來。

從《瘋狂的石頭》開始,自己作為導演的口碑開始轉好,前所未有的四條主線並行、爐火純青的蒙太奇手法,讓不少曾經罵過他的評論家位置改觀。

董子晴跟他說過,好多電影學院都把這部電影拎出來當課題,大卸八塊的分析研究。

而《毒戰》···

“再接再厲,繼續努力。”蔣州正色道:“學海無涯苦作舟,我一定要端正態度。反正明天週末,今天晚上就通宵研究劇本,繼續提升能力!”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開門聲,還有沙國林和韓敘的說話聲:“津門港漁船今晚出港,咱們今天一定要釣個過癮···”

刷!

蔣州瞬移到門口:“算我一個算我一個!”

“蔣導?”

沙國林意外道:“您不用看劇本嗎?”

“勞逸結合。”

其實蔣州也想通宵學習的,但是他們說釣魚欸!

自從在海南夜釣之後,他就愛上了這個屬於男人的活動。

劇本···下次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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