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傍晚時分,許長安口角浸著血絲,一副跌跌撞撞的樣子來到了驚鯢所居的小院。
“你怎麼受傷了?”
驚鯢快步迎上前來,遲疑片刻,終於還是伸手扶住了許長安,並向著房裡走去。
“我被對手伏擊了……”
“嗯?那……”
“放心,我已經甩開他們了,應該不會找到這裡來。”
“你的身體好燙,看來傷的不輕。”
“沒事,我可以自己調息……”
其實,許長安身上的傷根本不是被人伏擊,而是他利用九陽神功令得周身滾燙,血液沸騰。
而這種症狀,像極了中了大司命的獨門絕招。
大司命有一招十分狠辣,力道能夠透入人體,使得對手的血液滾燙甚至沸騰而死。
驚鯢曾是羅網天字一等殺手,她自然而然會聯想到陰陽家大司命。
“好了,我先調息,麻煩大嫂去外面盯著一點,一旦發現有異常情況趕緊叫我。”
驚鯢仔細觀察了一下許長安,隨之皺眉問:“你……你沒事吧?”
“應該可以壓制……”
說話間,許長安已經閉上眼睛開始調息,身體如蒸籠一般不停地冒著熱氣。
驚鯢走到院子裡觀察了一會,並無異常,又忍不住走到門口看了看。
這一看,不由心裡一驚。
一股熱浪撲面而來,許長安整個人都紅了,彷彿體表包裹著一層火焰一般,人也搖搖晃晃,看樣子怕是支撐不了太久。
驚鯢的神色不停地變換著。
她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出手幫許長安。
畢竟她曾是頂級殺手,警惕心遠比一般人強的多,不可能如此輕易相信一個人。
但,許長安的傷勢偽裝的太巧妙了,就算驚鯢也很難辨識真假。
畢竟她又不是陰陽家的弟子。
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那一天,許長安拽著她的手飛奔的情形……
說起來,她雖然已經有了一雙兒女,但在感情方面卻是一片空白。
在秦始皇未統一七國之前,圍繞著“蒼老七宿”的秘密,羅網暗殺了不少人。
七個國家,七種力量,七個王室傳人。
當時,魏國的上將軍魏無忌便是王室繼承人之一。
驚鯢因為長得美貌,被羅網委派去接近魏無忌,併成為魏無忌的妾室,最終將其暗殺。
後來她決定為自己而活,因此反出羅網,被羅網追殺。
雖說她實力驚人,但面對羅網無休止的追殺,也不得不亡命天涯。
後來隱藏身份逃入農家,發現自己竟然有了身孕。
不得已之下,嫁給了農家六堂之一的烈山堂堂主田勐為妻。
當時,驚鯢根本不知道田勐竟然也是羅網殺手,而且與她一樣也是天字一等,只不過身份更加背秘。
羅網無孔不入,當初秦始皇未統一天下時,勢力便已經滲透了七國以及各大勢力。
農家乃是諸子百家中弟子最為龐大的一派,羅網自然不會放過。
驚鯢接近魏無忌是為了任務,嫁給田勐是為了立足生存,完全談不上感情二字。
但那一天,她也不知為什麼,內心裡竟然湧起了一絲漣漪。
或許是一個人生活的太久了,也或者是獨居鄉野,心境與以前不一樣了,也與普通人一樣,渴望一份安寧的生活。
就在驚鯢在門外猶豫時。
許長安突然悶哼一聲,一頭栽倒在地。
驚鯢終於不再猶豫了。
她飛快地奔到許長安身邊,抓起他的手,一道精純的真氣湧出,以壓制許長安體內的熱氣。
當然,這時候許長安其實是清醒的。
他可不會大意到將自己的生命交到驚鯢手裡。
如果驚鯢突然發難,他自有辦法及時抵擋。況且,九陽神功本身就有自動護體的功效。
當然,這只是以防萬一。
驚鯢的的確確在拼盡全力替他療傷。
許長安暗中也在配合,本身只有九重的九陽神功已經被他修煉到十四重,可謂收發由心。
而且,十四重並非終點,許長安還在繼續推演,並結合了不少道家的功法。
如此一來,就算以後破了玄關,也可以作為一門修道功法繼續修煉。
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許長安的體溫與氣息終於趨於平和,體內的真氣也開始運轉起來。
直到這時,驚鯢方才鬆了一口氣。
次日一早。
許長安假裝剛剛醒來的樣子睜開眼睛。
“醒了?感覺好些沒有?”
耳邊傳來了一道溫柔的聲音。
“嗯,好多了,昨天……”
沒等許長安說完,驚鯢卻道:“我給你燉了碗參湯,你稍等會,我給你端過來。”
“這怎麼好意思……”
“不用客氣。”
許長安站起身道:“要不我去廚房喝吧,不用端過來了。”
“也好。”
驚鯢轉身走出房間。
許長安緊跟著一起來到廚房。
一進去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香與肉香。
驚鯢拿了一個碗和一個勺子走到小爐子邊,爐上有一個土罐正在冒著熱氣。
“好香!”
許長安由衷讚了一句。
聞到這香氣,他還真的有點食指大動。
“快,趁熱吃吧,補補血氣。”
驚鯢宛如一個賢惠的妻子一般舀了一碗湯放到桌上。
當然,碗裡不僅僅是湯,還有雞肉和人參。
許長安是個識貨之人,挑起一根參須看了看,不由一臉驚訝:“這怕是百年以上的老參吧?”
“我也不知道年份,無意中在山裡挖到的。”
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不過這些細節許長安倒也懶得去多想,津津有味喝湯,吃肉。
吃了幾口,似乎方才想了起來:“你怎麼不給自己盛一碗?”
“沒事,你吃吧,我吃過了。”
許長安端起碗又喝了一口湯,隨之定定地瞟向驚鯢:“你到底是誰?”
“嗯?”
“你不要騙我,昨晚我雖然迷迷湖湖,但也知道有人在替我療傷,而且真氣相當精純渾厚。
你可不要告訴我說,你請來了一位高人。”
“我……”
“我想起來了,就是你,我記得你身上的味道。”
一聽此話,驚鯢不知為何臉色竟然有些滾燙。
這句話,好像曖昧了一些。
“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瞞你,昨天的確是我幫你療傷。
如果我不幫你,你可能很難撐得過去,到底是誰傷了你?”
雖然她心裡有所猜測,但還是想試探一下許長安。
許長安嘆了一聲:“果然是你,沒想到你竟然深藏不露……”
隨之又道:“傷我之人乃是陰陽家的大司命。”
“還真是她……”
“你認識她?”
“見過……以你的實力,想來大司命想傷你也不太容易吧?”
“嗯,她是趁著我與少司命動手時突然偷襲的。”
“難怪……看來你在墨家的身份不簡單,否則陰陽家不會出動兩大長老對付你。”
許長安沒有正面回答,再一次問道:“以你的實力來說,也斷然不是無名之輩,可否告知在下,你是誰?”
“你沒有必要知道,而且知道我的身份對你沒有好處,只會給你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哦?聽你這麼一說,在下反倒有了幾分猜測……”
一聽此話,驚鯢的眼中不由掠過一絲寒意。
“如果在下猜得沒錯,你應該是……準確地說,你曾經是羅網的天字一等殺手……”
話音猶在嘴邊,屋子裡的溫度似乎突然降到冰點。
驚鯢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短劍,劍尖透出一縷澹澹的劍氣直指許長安。
“看來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故意接近我是何目的?”
許長安一動不動,面帶微笑,彷彿他面對的並非讓人聞風喪膽的羅網天字一等殺手,而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其實之前只是有所懷疑。還記得我帶你離開小鎮時拉著你的手麼?”
一提此事,驚鯢執劍的手的不由微微顫動了一下。
其實,不是手在動,而是心緒波動。
許長安繼續道:“當時我就察覺到你不是普通人,你的手明顯是長年握劍的手,而且我也能隱隱感覺到你刻意壓制在體內的真氣。”
驚鯢沒有說話,依然用劍指著許長安,聽他繼續解釋。
“不過,我當時只以為你是一個隱居山野的高手。這,也是我受傷之後前來找你的原因……”
“你為何不回去找你的同伴?”
“你也知道,他們現在都在躲避秦兵的追捕,我一旦回去,萬一被人跟蹤的話豈不是連累了他們?”
“那你不怕連累我?”
許長安搖了搖頭:“你這裡很荒僻,而且地勢得天獨厚,便於觀察下方的環境。
就算有人跟蹤而來,相信也逃不過你的眼睛。”
“你就那麼確定我一定會救你?或者說,我有能力救你?”
“不知道,我只是賭一賭。而且當時我也認為可以自行用真氣化解,沒想到那女人的手法如此霸道,差點沒挺過去。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施以援手,後果不堪設想。”
“謝我?”驚鯢嘲諷地笑了笑:“羅網與你們墨家一向水火不容,你既然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那……”
沒等她說完,許長安打斷道:“可你已經不是羅網的殺手,相反,你還成了羅網追殺的目標。
所以,我們有著共同的目標,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對不起,我沒有朋友。”
“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也沒有。其實,之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聊的很愉快麼?”
“那只是假象,你我心裡都清楚。”
“也不全是……比如你燉的湯,我能體會到,你是用了心的,還有你的茶……”
“不要再說了!”驚鯢深吸了一口氣,劍跟著垂了下來:“你走吧,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見過。”
許長安一言不發,抬步走了出去。
驚鯢不由皺了皺眉。
這傢伙還真的說走就走,連個道別的話都不會講。
換作以前,她絕不會在意這些細節。
但不知為何,現在的心境好像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頗有一些患得患失的意味。
以前,她只是一個冰冷的,沒有一絲感情的殺手。
現在,她卻開始感受到人間百態,喜怒哀樂。
許長安走到院門口,卻又轉過身來:“謝謝你的茶葉,還有你燉的湯。”
“不稀罕!”
驚鯢賭氣一般回了一句。
許長安不由笑了。
他知道,驚鯢已經不再是什麼殺手,而是一個女人。
當他轉身下坡時,驚鯢卻不知何時走到院門口,一副冷冰冰的語氣道:“下次再遇上陰陽家的人,一定要加倍小心。”
“知道了,多謝你的關心。”
“我不是關心你,只是不喜歡陰陽家的人。”
“那你喜歡我嗎?”
許長安轉身問了一句。
“砰!”
院門重重關上。
許長安吹著口哨下山而去。
知道耍小性子了,那就意味著她更像一個女人了。
沒過兩天。
許長安又一次來到了小院。
驚鯢一臉寒霜:“你又來做什麼?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我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所以養好了傷便過來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用不著,我一個人生活的挺好的。”
許長安彷彿沒聽見似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道:“好像沒多少柴火了,我上山去給你噼點柴。”
“不用……”
沒等驚鯢說完,許長安已經騰空而起,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院子後面的山林中。
中午時分,揹著一大捆柴回到院裡,手裡還拎了幾隻野兔和野雞。
驚鯢一聲不吭坐在石桌邊。
許長安先將柴火放下,隨之晃了晃手中的野兔、野雞:“一會我再去抓幾隻回來,用鹽醃上,這樣你可以多吃幾天。”
驚鯢:“……”
“你喜歡吃魚麼?喜歡的話我再去抓幾條魚回來。”
驚鯢:“……”
“飯做好了嗎?肚子有點餓了。”
“桌上。”
這次,驚鯢終於回了兩個字。
“嗯嗯,那我先把柴火堆好。”
等到許長安堆好柴火時,驚鯢已經沒在院中。
走到廚房,她已經坐在桌邊,桌上擺著三菜一湯,還盛了兩碗飯。
“好香!”
許長安走到桌邊坐下,正要拿快子。
“洗手!”
“呃……好好好,我去洗手。”
洗了手,許長安又一次坐到桌邊,開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其實驚鯢的廚藝很一般,不過倒也不算難吃。
以她的身份能夠靜下心來學廚藝,可見她已經開始慢慢融入了這個世界。
吃完飯,許長安起身道:“我再去山上抓幾隻野兔,回頭一起醃上。”
“坐下!”
“怎麼了?”
“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好吧,你想談什麼?”
驚鯢緊緊盯著許長安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他心裡所想。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許長安回道:“我不是說過了麼,我不喜歡欠人情,所以沒事過來幫你乾點活,陪你聊聊天。”
“我也說過,我不喜歡有人打擾,我喜歡一個人清淨。”
“好吧,那你也等我把今天的事情做完,下午我便離開,不再來打擾你了。”
“這樣最好不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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