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鵬對張周不但是恭恭敬敬,甚至還提出了要幫張周解決“麻煩”,顯得誠意十足。

在楊鵬離開之後,孫上器進來,同時給張周帶來一份皇帝的密函。

張周開啟來看過,臉色並未有所變化。

孫上器道:“在郭鎮撫使離開之後,京師中北鎮撫司鎮撫使空缺,錦衣衛中很多人在議論此事.”

張周道:“其實你是有資格頂上去的.”

“卑職並無此等念想.”

孫上器很誠懇道,“卑職只想留在此處,能協助公爺做事,便好.”

張周笑了笑道:“新的鎮撫使,本來說前兩日就到,可能是被什麼阻礙,到現在也沒抵達。

不過估計也快了吧。

明天送楊公公走,我就不去給他餞行了,你替我去一趟就行.”

“卑職……”

“你不必避諱什麼,你雖在錦衣衛中,但並不受楊公公的節制,以後你們是合作關係,而無須考慮他的顏面。

這裡有很多事交給你來做.”

以張周之意,別看孫上器現在也只是錦衣衛指揮僉事,但在皇帝眼中,近乎就跟楊鵬是平級的。

甚至孫上器的地位比楊鵬還要穩固。

孫上器卻沒這種自信,因為他覺得自己只是個跑腿的,在楊鵬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哪來的資格去跟楊鵬講合作?

……

……

翌日一早,楊鵬便動身回京了。

卻是上午張周起來時,王明珊還在院子裡練武,張周在旁邊含笑看了一會,就當是看健美操一樣,看著王明珊那靈動的身姿,便覺得很有美感,比舞臺上的花架子要好看得多。

以至於本來是找王明珊有事的,也先放到一邊。

一直到王明珊收功之後,張周才招呼她到身邊,此時王明珊額角還能見到些許的汗珠,在陽光下更顯得明媚動人。

“都當娘了,還跟個孩子一樣.”

張周笑著說一聲,把布給她,讓她先把汗擦乾,“進去把錦衣衛的衣服換上,跟我去見你父親。

他來了.”

王明珊一聽老爹來了,突然神色就有些緊張。

老王家是個典型的父系家族,父權大過天,而王明珊也是受家族的影響,才會自幼練武,對她來說,原本王家的生活,跟現在張家的生活,那是有天壤之別的。

以前還不覺得,現在她更懂得取捨。

張周帶王明珊出來見王時。

王時見到張周,老遠便趨步迎過來,噗通就是個大禮,磕頭道:“卑職王時,參見尚書大人.”

張周笑看著王明珊,王明珊都有些迷惑了。

自己父親都跪了,那自己是不是也該下跪呢?站在張周身後,總覺得是在受老父親的大禮。

只是她的腦回路比較特殊,在她想明白這件事之前,張周已伸手將王時扶了起來。

“王僉事客氣了。

咱進去敘話.”

張周笑道。

王時起身後,又很恭敬對自己女兒施禮道:“見過少夫人.”

因為王明珊是有誥命的,王時對張周尊重,連同對女兒也要保持敬意……對老王家的人來說,進了張家門,就跟王家沒什麼關係了,可不能對張周身邊人有所怠慢。

這把王明珊弄得很尷尬。

張周笑了笑。

他深切感受到了王老家巴結權貴之心,不過想到王越對他都是如此,就別去要求王越的兒子了,本身王時也並不是王家爵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他也要靠權貴來為他鋪路,才有機會接觸到更高的權力。

……

……

行館內。

王時將自己在西北和遼東履職的情況,詳細給張周說明,有種彙報工作的意思。

而王明珊就一直立在張周身後,雖然父親在那坐著,但她感覺父親一直是在對張周點頭哈腰,讓她很不適應。

“王僉事這次是從軍職中調出來,陛下已升你為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此番回京之後,就要履職。

王僉事或要先改一改軍中的習慣,要開始適應在錦衣衛的差事,這可不比軍中……”

王時道:“卑職明白,錦衣衛乃是負責讞獄之事,與軍中軍職的確責任有所不同。

卑職一定會盡心竭力報效皇恩.”

張周嘆道:“倒是提督東廠的楊公公,早些時候已經動身出發。

若是你快馬追一追的話,或許還來得及.”

王時笑道:“卑職會的。

其實楊公公暗中已給卑職來過信件,告知回去之後,協同做事便可。

楊公公似對卑職也報以期望,卑職也清楚,全仰仗於尚書大人您的提攜.”

每句話,言語中都帶著極大的恭惟。

張周也覺得,在自己幾個老丈人中,大概王時是那個最懂得見風使舵的。

不過想到崔元的父親自己其實也沒見過,好像也沒法界定到底誰在權貴面前更直不起腰。

“楊公公還表明,等卑職回京之後,會具體指點.”

王時臉上還帶著些許自豪道,“卑職對於錦衣衛內的差事的確是有一知半解的地方,甚至……還要少夫人您多提點.”

王明珊瞪大眼,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接話。

張周再往王明珊身上瞅一眼,畢竟王明珊身上錦衣衛千戶的官服很顯眼,要說王明珊,那在錦衣衛中也算是老資歷了,雖然她的差事也僅僅是領皇糧,再就是於張周身邊當個保護之人。

張周道:“王僉事其實也沒必要一定來見我,我也沒什麼好指點的。

倒是楊公公那邊,要多求教,他對於廠衛之事可說是精通無比。

還有,你我也應該避忌這種會面.”

王時急忙道:“乃是有上命如此.”

“我知道.”

張周微笑點頭,“其實楊公公來見我,也說是要跟我請教,但律法的事,我身為兵部尚書又豈能隨便過問?先前北鎮撫司剛送過幾個人犯了,最近京師中涉及到流放的人,基本都到我這裡來了,大概就是讓你跟我說說這個吧.”

“人犯……”

王時心情還是有些激動的。

之前他就是個綿羊,現在突然大權在握,就算不是錦衣衛指揮使,也是北鎮撫司鎮撫使,相當於錦衣衛的二把手。

朝中官員,以後見了他都要懼怕,而像他這樣容易對權力低頭的人來說,得到權力之後,其反噬也是非常大的……也就是說,他曾經對於權貴是如何的謙卑,當他自己得到權力時,就會有多張牙舞爪。

張周正以為知道這一點,也並不希望自己這位便宜岳丈,將來在朝中得罪人太多。

“王僉事,我這裡有點東西,正好你幫我送回京去.”

張周算是給王時一點事情做,建立一下聯絡,“還有送到你府上的。

也是我對明珊家裡人的一點心意.”

“這……這怎可以?”王時嚇得趕緊解釋道,“此番卑職來得匆忙,未準備厚禮.”

“老泰山這就見外了,我與令嬡乃陛下欽點的婚事,也就是一家人,以後可別太見外。

至於我所相贈,也是希望貴府能太平無事。

我在朝中開罪的人太多,以後或有些地方,也會讓老泰山你多有不便,還望理解啊.”

張周先把在自己的身份降下來,讓王時感覺到他是真誠的。

王時卻很不適應這一點。

在他眼中,自己女兒就是送給權貴當滕妾了,還有資格跟人家平起平坐?甚至還自認岳父的?

張周道:“再是聽說老泰山你棋藝高超,回京之後,有時間一定與你坐下來,品品茗,下下棋,也不失為陶冶情操之法。

薄禮,希望不要嫌棄才好.”

“不敢,不敢.”

王時也算是受寵若驚。

張周道:“此番令兄威寧侯,也隨軍出兵於遼東,你與唐寅也多有交情,這麼說吧。

若不是你要回京履職,其實讓你繼續跟唐寅平遼東女真,也是可行的,但軍中之事,還是先交給令兄去做.”

“是,是.”

王時應聲。

不是王時不想獲得軍功,而是老王家能出一個威寧侯已經夠了,王家也不指望能得到兩個爵位,那有點扯淡。

且現在所得到的錦衣衛指揮僉事的實缺,那可是旁人夢寐以求的,王時以往也不曾享受過大權在手的感覺,這次他似乎就已經滿足了。

……

……

王時從港口離開之後,快馬加鞭。

日夜兼程之後,到第二天入夜之前,總算是趕上了楊鵬一行。

楊鵬也是非常給面子的,當晚就算是不休息,也要先去王時見一面。

“早就聽聞王將軍的威名,今日一見,果然是非同凡響,以後能有機會共事,實乃咱家的榮幸.”

楊鵬上來就對王時非常恭維。

王時想要下跪,這次還沒等他跪下來,就被楊鵬給扶住了。

“這是要作甚?同殿為臣,可不需要這種大禮。

以後平輩論交便是.”

楊鵬笑道。

“不敢.”

王時在楊鵬面前,多少還有點底氣。

見張周時,他是真的害怕,因為他很清楚張周現在於朝中,是可以隨便左右一個家族興亡,或是一個人生死的。

楊鵬就算權力再大,也只是公務上比他高一級。

“請坐.”

楊鵬拉著王時就坐。

二人平起平坐,楊鵬笑著問道:“來之前,可有拜會過蔡國公?”

“是.”

王時點頭,“去見過,隨後便星夜兼程來此.”

“那就是了,都是一個屋簷上做事的,不必有什麼芥蒂.”

楊鵬一擺手,後面就算是他楊鵬的親信,也被屏退,如此只剩下二人獨處。

楊鵬繼續道:“明說了吧,陛下如今很希望能為蔡國公掃清朝中的障礙,謝閣老和朝中參劾蔡國公言官落罪的事,你都該知曉吧?”

“已聽聞.”

王時道。

“那以後就是你的差事了.”

楊鵬道,“這麼說吧,光是這幾個人,還不夠.”

“這……”

王時有些迷惑。

楊鵬侃侃而談道:“在咱家看來,光懲罰個謝閣老,還不足以震懾朝中宵小,那些人自視甚高,卻從不為朝廷考慮,不為陛下考慮,只會做黨同伐異那一套。

在他們眼中,也是瞧不上咱這些人的.”

王時無奈嘆口氣,沒點頭也沒應聲,但顯然他是認同這說法的。

他作為一個威寧侯府出身的老二,家裡爵位跟他沒關係,全靠跟張周的關係,他才上位。

身居高位,如何懾服下面一群牛鬼蛇神,這是很重要的。

讓他去見張週一面,是為了得到張周的信任和支援,楊鵬示好,也讓他有了上司的堅定支援……這樣才讓他有機會做事。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是要站在張周和楊鵬這邊的。

楊鵬似乎也很清楚自己的立場,他道:“這次咱家回去,不用陛下授意,咱就要盯著那些想在朝中生是非之人。

無論他是首輔大臣,再或是六部尚書,只要違背陛下之意的,那就是咱的對頭,不能放任不理.”

“誰?”王時這會也當了一回直性子的人。

聽楊鵬說得如此“生動”,他的問話也就直接了一些。

你說這麼帶勁,總該告訴我,咱回京師之後的目標是誰吧?這也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好往這方面發力啊。

“哈哈.”

楊鵬笑道,“王將軍直來直去,很對咱家的胃口啊。

就說,你會跟咱家成為莫逆之交,果然如此。

有威寧侯的遺風。

我也明說了吧,最好是尚書,再不值,是個尚書也行……除此之外,那侍郎、正卿的,級別就低了一些,不足以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範圍縮小了一下。

要懲治的是閣老或尚書,以他們為目標。

刨除幾個不太可能會被懲治的,諸如林瀚、程敏政,其實能在列的,已經屈指可數了。

王時道:“要找到他們做事的紕漏,只怕不易.”

楊鵬搖搖頭道:“這些人做事,看似是講規矩,但其實不講規矩久矣。

於朝中大事小情上,他們彼此勾連,建立所謂的共同進退之約,其實就是置王法於不顧.”

“哦?”王時不知該怎麼去接這話。

這屎盆子,也不知是要往誰頭上扣。

楊鵬道:“就這麼說吧,才沒幾天,先前就有人想借著遼東調糧的事耍一些手段,那些事是瞞不住東廠的,你回京之後就該知道。

年前謝閣老的案子之後,朝中很多人不肯消停啊.”

“那是應該……如何呢?”王時以請示的口吻道。

“撥亂反正.”

楊鵬冷笑道,“拿一人,仍群魔亂舞,那就再拿一人……直到他們肯消停為止。

不要以為陛下換了你跟咱家上去,就是為了息事寧人,恰恰相反,咱是要有背黑鍋的勇氣,陛下要的也是識趣會做事之人。

否則,憑何在朝中立足?人不狠,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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