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正在忙著替陝西賑災,這次的災情本身或並不大,但就因為是朱佑樘親自督辦,以至於朝廷上下不得不重視。

朱佑樘也想以此為範本,定下地方救災的原則。

而張周這幾日卻並無須留守在京師,他親自前往了西山。

跟隨他一起來的,除了朱鳳、王明珊、劉貴、賈老水等人之外,還有一早就抵達的錦衣衛千戶孫上器,且還有之前朱佑樘調撥給張周的一萬將士,分出其中五百人,他們在西山的目的,是協助“造炮”。

“大人。”

當張周出現在西山煤礦前時,周圍已不再只是一個礦窯。

偌大的礦場,連起來有十幾個礦坑,綿延四五里之遠,加上週圍的礦工和因礦工而滋生的產業,已形成了不亞於一座小城的規模,這裡已經成為大明的“西山鎮”,且在鎮中吃喝玩樂可說是一應俱全。

張周先在高處往四周看了看。

旁邊的孫上器道:“大人,現在西山的駐軍數量明顯不足,若是韃靼人來犯,或是有賊寇前來,只能指望京營調兵前來協同。之前跟您提過,要在西山修造城牆之事,不知是否有推進的可能?”

西山要修城牆。

以保證這裡大明的黑色礦脈能得到保障,畢竟大明現在京城上下,基本都已經用上了西山所產的“蜂窩煤”,除了官府的採辦之外,連大戶和普通百姓都已經能在市面上買到。

如今正是寒冬臘月之時,官辦的蜂窩煤的銷量也非常好,給張周帶來了源源不斷的收入。

“那邊是堆煤區,有很多從山西運過來的上等石炭,都是運到那邊,只是車馬運送很是不方便。”孫上器現在提到西山上下的種種,可說是如數家珍。

畢竟孫上器建功立業的機會很少,但他負責搞後勤和製造等事,可說是得心應手。

張周視察了一圈,也感覺到很滿意,畢竟名義上西山由他所開發出來的煤礦,都在他的名下,所產出的煤也基本被他變現,但張周也沒有用在私人的領域,而是更多填補了大明造炮和內府之用。

正因為他張周可以給朱佑樘源源不斷製造財富,朱佑樘才願意把更多的礦山勘探權交給他,同時還讓他身兼數職,甚至把大明製造火器的差事毫無戒心交給他。

換了別人……估計皇帝自己都要犯嘀咕。

給礦給錢還給人,還允許你造炮造火銃,不怕你造反的?

“挺好。”張周道,“帶我去看看工炮坊,順帶把我最近所畫的鑄件圖紙,交給那些工匠,看看如何去鍛造。”

……

……

西山工炮坊內。

巨大的熔爐是負責冶鐵的,西山主要負責張家口等處鐵礦的熔鍊,而永平府的鐵礦更多需要靠運煤到永平府完成鑄造。

因為幾個煤礦和鐵礦場都不在一起,相距很遠,在這時代造成了運力不便,張周也在考慮進行改良。

而所用的方法,基本就是這時代最為推崇的“蒸汽機車”,也就是製造蒸汽火車了,但因為此事成本巨大,加上對於路線的考證和規劃也需要時間,目前這還只是侷限在論證階段,張周甚至都還沒跟朱佑樘正式提出這件事。

工炮坊門口,佇立著一個炮臺,面對的是西山後面十幾里長的深谷開闊地帶,這裡也是作為試炮之所。

這次被運上炮臺的,是一尊看起來與之前火炮沒多大區別的炮,比重炮要輕很多,但還是要比之前的子母炮要更沉。

孫上器道:“大人,一切都是按照您所設計的,圖紙和裡面的線您應該也都看過了,至於炮彈的精度已經按照您所說的,誤差不能超過絲毫,但此炮很沉重,即便加上輪子,也需兩匹馬才能拉得動,若是要過山丘等處,也極為不便。”

“嗯。”

張周點頭。

面前這尊炮,就是張周最近一直在研究和改進的“線膛炮”了。

之前無論是輕炮、遠炮和重炮,都是滑膛炮,在發射距離和精度上,都是要仰仗於初速度,瞄準也只是一個大致的方向,落到哪算哪,往往射擊的精準度能在一里之外,就誤差到二十米以上。

因為精度的誤差,使得韃靼騎兵在遇到大明火炮陣的時候,現在也基本都以分散陣型的方式,儘可能讓大明的火炮不能全面覆蓋。

但若是換上線膛炮,精度提升之後,射程最遠甚至可以達到十里開外,且在精度上能保證誤差在十米上下,使得火炮的射程和瞄準有了質的飛躍……當然現在初次研究出來的線膛炮,還遠達不到如此的精度,只能說還需要進一步改進。

“砰!”

一炮打出去。

並沒有炸膛。

之前試驗已經有六七次,線膛炮最大的問題大概就是卡殼了。

也是在大明工匠製造滑膛炮已經技藝純屬之後,才有資格去談改進線膛炮,這次的試炮也不算是第一炮,只能說是由張周親自監督的第一炮。

“打中目標區域!射程六里半!”

隨著遠處負責在山谷上部觀察的人員發會旗語等訊號,孫上器把結果彙報過來。

目標區域只是個一百米見方的地面區域,而瞄準等事則是由專業的炮手來完成。

大明的一里並不是五百米,而只有四百多米,射程六里半,大概只相當於射程兩千六七百米的樣子,但這已經比之前最牛逼的重炮,也就是紅夷大炮射程還要遠上一里多,但重量卻輕了很多,精準度更是得到了質的飛躍。

朱鳳聽到孫上器的結果彙報,顯得很興奮道:“張兄,這炮看起來沒那麼沉,為何射程如此之遠?”

孫上器笑道:“安邊侯或有不知,這新炮內,加了膛線,在炮彈出膛之前,會在裡面順著膛線旋轉,出去的時候速度能更快,且指哪打哪。用料不會更多,但製造難度卻非常之大,就這麼一門炮,所耗費的時間,比鑄造一門神威遠炮要複雜許多。”

朱鳳道:“厲害是厲害,但之前在寧夏,我帶兵用火炮跟韃子交戰,人家也不跟我們正面硬拼啊。打得再遠,只怕也打不到點子上。”

孫上器還正在自豪中,誰曾想這邊朱鳳好像個神經病一樣,先是推崇,後面自己給自己拆臺。

這就很令人生厭了。

但孫上器還不敢說什麼。

張週一臉無所謂的神色道:“難道因為此炮對戰騎兵時,有一定的弊端,就不研究了嗎?以前你沒炮的時候,敢帶著四千兵去跟韃子的四萬兵馬周旋?”

朱鳳一想,以前別說是四千對四萬了,就算是四千對四千……那也跟找死差不多。

大明以往在邊疆作戰時,要麼玩固守,要麼玩偷襲……正面大規模作戰這種事,也只有王越一個人能幹得出來,且每次也不是說能取得多大的功勳,更多是在拉扯。

張周道:“大明既要有精兵猛將,也要有新的武器,才能在戰場上立於不敗之地。如果所有的兵器都不能做到與時俱進,那韃靼人很快就會把我們的戰術都研究透,下次再進草原時,或許天時地利人和我們就一樣都不佔。”

“嗯。”

朱鳳也不得不收起先前那股“我是親歷者我有發言權”的傲氣,唯唯諾諾跟著張周走到剛發射完炮彈的線膛炮之前。

隨即朱鳳對炮兵送過來的新炮彈很感興趣:“這炮彈,跟以前完全不同,怎麼是長條的?”

大明以前的炮彈,基本都是圓形的,這是為了方便發射。

大鐵球子的傳統,並沒有因為張周研究出的幾種新火炮出來,而做改變。

但隨著線膛炮的出現,圓形的彈丸則不再是標配。

張周道:“後面主要是負責推動的,現在用的還是引線,以後可以改進到用燧石,甚至是用擊發藥,這些都需要研究。火炮會越來越先進,知節,不要以為自己親自帶過神機營,跟韃靼人打過幾天仗,就以為什麼都瞭解了,以後你在研武堂當教官,也要明白與時俱進。”

“如果你自己都不能學習更多的知識,你怎麼教給別人?”

朱鳳慚愧低下頭道:“知道了!”

張週一抬手道:“再發射幾次,看看此炮的損壞比例如何,至少要保證二十炮下去,出現折損也要維持在一百次出現一次損壞。若不能做到,還要改進精度。”

張周知道,線膛炮出現後,對於火炮維護保養的難度將會大幅提升。

以前大明那些神機營的炮手,更多是粗莽的漢子,而以後更應該往“學院派”方向轉變,不再需要那些五大三粗的人去當炮手,更應該找一些有一定文化底蘊,至少能學會什麼叫拋物線,知道如何去瞄準,以及各種仰角角度所帶來的射程變化等等……

……

……

就在張周去西山查驗線膛炮時。

朱佑樘在皇宮內,顯得百無聊賴,本來他打算去找張周聊聊,結果被告知張周出城去西山了。

“秉寬也是的,每天都在忙什麼?”朱佑樘現在是一時見不到張周,就會想念。

跟張周,那簡直是靈魂知音,好像只有張周能知道他內心的想法,能幫他實現曾經連做夢都不敢想的雄韜武略。

李榮道:“陛下,東廠也派人隨張先生同去了,據說是要檢視新炮。”

朱佑樘好奇道:“秉寬之前不是跟朕說,以後改進的重點,應該是在火銃上,而不是火炮嗎?”

李榮笑道:“之前的錦衣衛千戶孫上器已經報上來,說是新炮的射程更遠,能打到六七里開外,且能做到精確無比,以後真就是賊人還沒出現在咱的眼前,就能把他們給滅了!”

“那倒是挺有趣!”

朱佑樘面帶笑容,“秉寬也是的,這麼好的事,為何不叫朕一起去?”

李榮道:“或許是因為炮才剛出來,還需要很多的試驗,所以還不能保證安全性,等以後可以大批次鑄造了,自然就可以由陛下親自去檢校。”

“唉!”

朱佑樘本來已經很想跟張週會面了,再被李榮這一“饞”,更加坐立不安。

“對了太子……最近的課業還順嗎?”朱佑樘現在是找不到事情做了。

年後除了一次陝西的地震,其實也沒什麼大事,該做的總結,在年前都已經完成了,朝中很多衙門其實還在休沐之中,每天的朝議也都只是例行公事,一直要到正月底,隨著春耕開始,朝議才會有一些實質的內容。

當然也要韃靼人給面子。

如果像往常年,就算是大過年的,韃靼人也不會消停,會給朝廷帶來各種糟心事。

正因為有了張周和王守仁等人,把邊疆軍務等事都給定下來,韃靼人不再像過去幾年一樣經常犯境,才使得皇帝有了春節假期。

李榮道:“太子還好。”

其實李榮也不知道朱厚照最近的課業如何。

大臣還有幾天休沐,但朱佑樘對朱厚照的要求很高,加上之前朱厚照自己偷跑出去幾個月,朱佑樘為了讓兒子趕上課業的進度,年後只有大年初一那一天,讓朱厚照休息了一天,隨後東宮的日講也一直沒有停歇。

朱佑樘嘆道:“這太子……性子太頑劣了。不過好在還有秉寬,這樣就算朕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算了,不提他了!秉寬最近可有對研武堂提出什麼建議?”

李榮從懷裡拿出一份手寫的名單道:“陛下,這是之前老奴去找張先生,與其提到未來可以提攜的一些將領,他跟老奴提到的人,回來之後,老奴都記下來了。”

“是嗎?”

朱佑樘瞥了李榮一眼。

那眼神好似在說,你還挺雞賊的,去跟張周閒話家常,結果是為了套話?張周說誰能用,還用你這麼偷偷摸摸來?

等朱佑樘看過名單,感慨道:“也並無太多意外。”

李榮道:“陛下您看,還是有的,諸如威寧侯王春,諸如英國公府上的世子張銳,再諸如安邊侯的兄長……成國公世子朱麟……再比如說,威寧侯的親弟弟,跟張先生也有姻親關係的王時。”

“嗯。”

朱佑樘看到這裡,微笑點頭。

看起來都是跟張周關係緊密之人,有點“任人唯親”的意思,但朱佑樘似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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