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理看了眼身後的觸手。
她現在這副樣子,要是被猥瑣男看到就麻煩了。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進來。
鬱理聲音很平靜:“我要睡了,有事明天說.”
門外的劉鵬像是沒聽見似的,仍然自顧自地敲門,一下比一下沉重。
鬱理懷疑再這麼敲下去,他能把這扇門敲出個洞。
她微微提高聲音:“你再騷擾我,我就報警了.”
幾秒後,敲門聲終於停止了。
鬱理屏住呼吸,聽到一陣遲緩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沒過多久便消失在樓道里。
應該是回去了。
她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又扭頭看向身後。
觸手慢慢伸了出來,像游魚一樣輕輕擺動,似乎在和她一起思考。
看來比起能不能吃,她現在更應該考慮的,是如何把這玩意藏起來。
總不能一直讓它暴露在外面吧?她會被當成怪物抓起來的。
鬱理看著這根觸手,試著在腦子裡向它傳達“縮回體內”這樣的指令。
觸手卻毫無反應。
怎麼回事?難道是她的意念不夠強烈?
鬱理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又試了一次。
還是不行。
對於鬱理的這一系列指令,觸手沒有做出任何反饋,反而扭動了兩下,上面的吸盤微微擴大,像一隻隻眼睛,正在好奇地注視著她。
鬱理:“……靠.”
她心情複雜。
剛才還覺得這根觸手好使,沒想到一轉眼就給她掉鏈子。
一根無法隱藏的觸手,再好使又有什麼用,去水族館表演雜技嗎?
不行,絕對不能讓這玩意就這麼露在外面。
太危險了。
鬱理想了想,徑直走進廚房。
她開啟燈,取出案板和菜刀,然後抓住觸手,將其擺在案板上。
觸手沒有自我意識,即使被她這樣緊緊抓住,也沒有掙扎分毫,而是乖乖躺在她的手心,像一條失去生命力的蛇。
鬱理感受了下它的觸感。
和肉眼所見的一樣,觸手的表面很光滑、也很潮溼,像剛從海里撈上來一樣,摸起來涼涼滑滑的,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柔軟。
口感說不定也很好。
鬱理腦子裡冷不丁又冒出這個念頭。
她承認,自己現在是越來越餓了。
她不確定這是不是觸手帶來的影響之一,總而言之,必須儘快處理掉這個麻煩的東西。
鬱理牢牢盯著案板上的觸手,再次集中注意力。
她舉起菜刀,對準觸手,正要一刀砍下去,客廳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異響。
這聲響非常細微,一般人很難察覺。
但鬱理卻能清晰地辨別出這陣聲響的來源,敏銳而精準,一如她現在的嗅覺。
鬱理動作一頓,拿著菜刀,慢慢走到門邊,向外看去——
客廳裡,窗戶不知何時被開啟了,一個略微佝僂的身影正站在窗前。
他穿著髒兮兮的白t恤,燈光明亮,在他身上投下兩道細長陰影。
是猥瑣男劉鵬。
這個傻叉,居然偷偷翻窗戶進來。
但鬱理此時卻沒有心思罵他。
她視線上移,定格在猥瑣男的脖子上方。
在那個地方,本該屬於人類的腦袋已經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巨大的、形似蟑螂的醜陋頭顱。
深棕色,外殼堅硬,複眼大而呆滯,一對細細的絲狀觸角從頭頂垂下來,上面還長著淺褐色的絨毛。
鬱理:“……”
要命了,竟然比他原來那顆頭還醜。
“鬱理……鬱理……”變成蟑螂的劉鵬叫著鬱理的名字,語調沉悶而遲緩,一副智力低下的樣子,“你在哪裡啊……”
鬱理沒出聲。
她很慶幸自己不怕蟑螂。
不然就這麼大一隻,還會叫她的名字,但凡定力稍差一點,都能直接嚇暈過去。
這麼看,她只是長了根觸手,比猥瑣男可好多了。
鬱理心底升起一絲莫名的欣慰。
客廳裡,劉鵬還在呼喚她的名字。
“鬱理……鬱理……”
“我知道你在家……別躲了,快出來吧……”
這隻人形蟑螂四處張望,頭頂的兩根觸角隨著他的動作搖晃,口器一開一合,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突然,他慢慢轉身,看向廚房的位置。
“嘶嘶……”他緩慢搓手,發出興奮的怪笑,“我知道你在哪裡了……”
鬱理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看來今天是躲不了了。
沒想到剛變成怪物就要和另一隻怪物進行生死搏鬥,想想還有點小熱血。
當然,前提是她能贏下這場搏鬥。
鬱理略一思忖,控制觸手伸向身後的刀架,從刀架上取出一把鋒利的菜刀。
她將菜刀遞到面前,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握住刀柄。
她雙手各持一把菜刀,不動聲色地藏在廚房門後,靜靜等候劉鵬接近。
然而劉鵬卻不動了。
“鬱理……你還不出來嗎?”
鬱理緊緊盯著他投射在地板上的影子,握刀的手無比平穩。
“好吧……好吧……那我來找你……”劉鵬站在原地,無奈似的搖了搖頭。
鬱理的手指微微收緊。
下一秒,一根細長的褐色觸角倏然向她襲來——
“嘶嘶……找到你了!”
臥槽?!
鬱理瞳孔微縮,立刻矮身躲過這一擊。
另一根觸角隨即襲來,像騰飛的長鞭,鬱理來不及避開,索性對準劉鵬的蟑螂腦袋,用力一甩,將菜刀猛地扔了過去。
這一擲力道極大,菜刀在空中劃出一道滲人的冷光,下一刻便深深插進劉鵬的腦袋。
那隻巨大堅硬的蟑螂頭瞬間裂開一條縫,鮮紅色的血液混合著粘稠的液體流出來,滴滴答答,很快打溼了劉鵬身上的t恤褲衩。
“啊……啊……好痛啊啊啊!”
劉鵬抱著腦袋,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鬱理看到他頭頂的兩隻眼珠像抽搐般飛快轉動,突然一齊望向她,猙獰得彷彿要迸出來。
“殺了你!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他像發瘋一樣衝向鬱理,兩根長長的觸角在空中瘋狂揮舞。
鬱理就地一滾,躲開觸角的攻擊,接著抬手一刀,狠狠砍中劉鵬的小腿。
“啊啊啊——!”
隨著又一聲慘叫,劉鵬猛地轉身,觸角像閃電般襲向鬱理。
不等鬱理揮刀,觸角便先她一步捲上她手中的菜刀,向上一扯,強行將菜刀從她手裡扯了出去。
鬱理臉色微變,毫不猶豫,轉身向浴室跑去。
身後突然傳來破空之聲。
鬱理反應極快,幾乎是在聽見動靜的瞬間俯身趴下。
一把菜刀貼著她的頭頂飛了出去,哐噹一聲,砸到了牆上。
遲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鬱理雙手抵住地面,暴露在外的觸手緊緊環住她的腰肢。
“嘶嘶……原來你也不是人啊……”
劉鵬的聲音更粗啞了,夾雜著昆蟲的嗡鳴聲,令人頭皮發麻。
他伸出另一根觸角,纏上鬱理的脖子,將她高高提了起來。
觸角越收越緊,鬱理很快感到呼吸困難。
“我們本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劉鵬用那隻開裂的蟑螂腦袋看著她,紅白相間的□□順著他的脖子流淌到t恤上,“可惜,我對你已經沒興趣了.”
“你還是去死吧!!!”
劉鵬一邊收緊觸角,一邊發出刺耳的狂笑。
看著他因得意而瘋狂轉動的眼珠,鬱理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她操控腰後的觸手,不動聲色地上移,接著,對準劉鵬的胸口——
噗呲一聲。
觸手穿透了他的心臟。
劉鵬瞬間僵住了。
鮮血從他的胸前流淌出來,他頭頂的兩隻眼珠停止轉動,遲緩地看向鬱理。
“你、你……”
鬱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輕而平靜。
“該死的是你.”
觸手猛地抽離,更多鮮血噴湧而出,劉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纏在脖子上的觸角隨之鬆開,鬱理重新落回地面。
她看著一動不動的劉鵬,沒有一絲懈怠,立馬轉身去撿落在客廳的菜刀,然後回到劉鵬身邊,一刀砍下他的蟑螂腦袋。
這樣應該死透了吧?
補完刀後,鬱理終於感到了疲憊。
她揉了揉發紅的脖子,也不管這滿地的鮮血,正要坐下歇一會兒,腰後的觸手突然又動了起來。
這是要幹嘛?
鬱理茫然地看著觸手伸向屍體,在心臟的位置停下。
那顆四分五裂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
血液還未冷卻,混合著碎肉無聲流淌,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
觸手游上去,緩緩蠕動。
吸盤很快染成比血更深的暗紅色。
鬱理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是在進食。
她的心情有點複雜。
按理說,她現在應該感到噁心、反胃,畢竟這不是普通的牛排雞腿,而是貨真價實的怪物。
但她不得不承認,感覺不錯。
雖然只有一小灘,但卻比她今天吃的所有東西加起來還要充實。
可以說,直到此時,她才終於感受到了一點久違的飽腹感——
忽然,她的後腰不自覺地動了一下。
鬱理心有所感,抬手摸向腰後,果不其然,又摸到了兩根細細的觸手。
這兩根觸手明顯是剛長出來的,此時正像貓尾巴一樣,在她腰後愜意地輕輕擺動。
鬱理:“……”
她隱約明白了什麼。
吃完了心臟,觸手又向蟑螂腦袋伸去。
鬱理見狀,立即將它收回來,並鄭重地提醒自己:
“蟑螂可不能亂吃.”
*
鬱理洗了個手。
浴室的鏡子上還有噴濺的血跡,她用水洗乾淨,然後舉起三根觸手,對著鏡面認真地觀察它們。
目前來看,她應該是發生了某種變異。
就像猥瑣男變成了蟑螂怪一樣,她變成了一隻觸手怪。
鬱理推測這可能和原身死前吃的那隻碳烤章魚有關。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她的體溫會下降、血管會發光——因為她現在已經變成了深海物種。
至於為什麼她的飯量會增大、行動更敏捷、還對血腥味格外敏感……這大概就是怪物會有的特質了。
當然,這些都只是她的猜測,並不一定正確。
但不管怎麼說,她現在已經變成這樣了,比起追究緣由,不如考慮一些更實際的問題。
比如她該如何隱藏自己的怪物身份,繼續在人類社會生存下去。
她可不想頂著幾根觸手招搖過市。
畢竟按照科幻電影的發展,像她這樣的怪物,一旦被抓住,最後不是死,就是被解剖研究,哪樣對她都不友好。
然而道理都懂,實施起來就沒這麼容易了。
鬱理看著鏡子裡的觸手,不由嘆氣。
最麻煩的還是這些觸手。
要是能把它們都收回體內就好了……
她的腦子裡剛閃過這個念頭,下一刻,三根觸手便像遊蛇一般,悄無聲息地回到她的腰後。
在鬱理的注視下,它們慢慢回縮,像融入海水,一點點退回她的身體。
它們消失了。
“???”
鬱理很意外。
她本以為這些觸手會和之前一樣,怎麼指揮都收不回來,沒想到這次居然如此輕鬆。
難道是因為吞噬了其他怪物的血肉,填飽了肚子,所以才會這麼順利?
鬱理想了想,又抬手檢視自己的血管。
果然,血管的顏色也淡了下去,沒有再泛幽光,恢復成了正常人的樣子。
就連體溫也……
鬱理看著地上的蟑螂屍體,若有所思。
看來不僅是觸手,其他異於常人的體徵也能恢復——或者說,隱藏。
這麼看來,這傢伙簡直是大補啊。
放在這裡也是浪費,不如把剩下的部分也吃了?反正是觸手吃,又不是她吃,是不是蟑螂好像也無所謂。
鬱理開始蠢蠢欲動。
但她很快又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如果她真的吃了劉鵬,就意味著這個人徹底失蹤了,到時候警方勢必會展開調查。
這對她來說很危險。
雖然他們這棟老破小沒裝監控,但劉鵬今晚敲過她的門,還在她家裡留下了這麼多足跡,只要警方想查,第一個就能查到她。
更何況這傢伙還是翻窗進來的……就算她能把樓道和客廳處理乾淨,那窗外的痕跡呢?
她這可是六樓。
如此看來,這傢伙還不能吃了。
非但不能吃,還得儘快洗清她的嫌疑,讓別人以為,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可憐的受害者——兼普通人類。
鬱理盯著蟑螂頭看了一會兒,很快有了一個主意。
她決定主動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