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很驚詫,章衡看起來也有些措手不及,似乎是定了定神才道:“我去的話,恐怕對事情沒有太大的裨益……”

韓琦冷笑道:“那你就眼看著你岳丈這麼大的年紀奔赴廣南西路那毒瘴之地,你回去敢跟你妻子說這事兒麼?”

章衡有些愁眉苦臉不說話了。

龐籍有些可憐章衡,心想這小夥雖然能力過人,可面對韓琦這等老奸巨猾的大佬,終究還是嫩了些,才幾句話就被逼入了窘境。

王安石也有些著急。

怪不得他不著急,在他看來,章衡是真吃了虧了。

首先是去兩廣主持廣源州之事,看著好像是被重用了,畢竟是主持邊境戰略這等大事,但南方歷來不受重視,比起主持西北軍事來說重要等級要差了太多了。

章衡一個樞密副使,宰執級別的高官,卻被打發去廣源州那莽荒之地,這已經是近乎流放了。

而韓琦建議將曾公亮召回京,這更是對章衡的致命一擊,看著曾公亮回來會受到提拔,但曾公亮之前便是宰執,他回來估計還是宰執,他與章衡兩人是翁婿,哪有翁婿兩人同時為宰執的道理?

如此一來,章衡不僅要被髮配去莽荒之地,連樞密之位都得卸下,這如何不是慘重的損失!

王安石想說話,著急之際卻看到章衡朝他悄悄地擺了擺手,王安石立即閉上了嘴巴。

韓琦見章衡沒有還手之力,頗為得意的請趙禎下任命:“陛下,既然章樞密沒有意見,便請下命吧。”

趙禎有些惋惜地看著韓琦,韓琦卻以為趙禎偏護章衡,有些不滿道:“陛下?”

趙禎心裡嘆了一口氣,心道:你韓琦常年打鷹,今日卻被這雛鷹啄了眼睛,希望你想明白過來的時候別要過於惱羞成怒才是。

在韓琦的催促下,趙禎下命召回曾公亮,罷去章衡樞密副使之職,進資政殿學士,知邕州兼兩廣宣撫使。

這個任命一出,朝廷內外頓時譁然,皆道章衡因為要庇護儂智高,與韓琦爭鬥中落敗,被貶謫至兩廣,連樞密副使之職都被剝奪了,這冉冉升起的大宋明星有可能就此墜落了!

會後,王安石趕至章衡府上,揪著章衡問道:“居正,你為什麼不讓我說話,你這是流放啊,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回來,這朝堂盡皆被蠅營狗苟之輩佔據了!……唉!”

王安石嘆氣不已,在他看來,這朝堂已經是烏煙瘴氣的,以前他覺得還好,這一次對三十二逃官處置之事,卻是讓他看到了韓琦、龐籍、明鎬這些老大人看似君子,但內裡卻多是蠅營狗苟之輩了。

章衡聞言不由得好笑:“不至於吧,先別說我岳丈已經在路上了,他也是要進政事堂的,就說龐公、明公等人也算得上磊落君子,這一次不過是政見不同而已。”

王安石哼了一聲道:“這三十二逃官,貪汙枉法,拋棄城池百姓,只是殺頭都難消我心中之氣!哼!韓琦他們只知道要維護士大夫,呵呵,這等腐敗至此計程車大夫,又有什麼好維護的!”

王安石看著章衡道:“朝堂這般狀況,小人當道,你再去了兩廣,這朝堂可就要烏煙瘴氣了……居正兄啊,你為什麼要答應去呢!”

王安石連連嘆息。

章衡笑了笑:“我不是把我岳父給弄回來了麼?”

王安石一愣:“那不是韓琦為了排擠你出中樞的手段麼?”

章衡笑而不語。

王安石忽而恍然大悟:“這是你故意的?”

章衡笑著點頭:“兩廣是我自己想去的,我特意找陛下請命過的,今日這麼一出,正是怕我離開中樞後,朝堂被……哈,蠅營狗苟之輩搞得烏煙瘴氣,所以得讓我老師回來盯著。”

王安石十分吃驚:“所以,你擺了韓琦一道?”

章衡搖搖頭道:“算不上吧,算是各有所得,韓琦忌憚我,想要將我排擠出中樞,我是真想去地方上好好經營,這朝堂中樞待著也是憋悶,處處掣肘,想做點什麼事情都做不成,沒什麼意思,不如去地方上,給百姓多種點糧食,多教育幾個人,也算不辜負我領取的俸祿吧。”

王安石沉默了良久:“要救大宋朝,還是得在中樞才行,在地方上就算是幹得再出色,又如何能夠對大宋朝有所裨益?”

章衡卻是笑著搖頭道:“倒不是這麼說,這麼些年來,我在地方上也幹過,在泉州待過,造就泉州港之赫赫威名,如今之福建路,因為泉州的帶動,經濟已然騰飛,頗有壓了江南一頭的氣勢。

我去了廣州,廣南東路人口猛增、糧食產量猛增,經濟更是騰飛,讓廣州成為南方的工業中心,輻射廣南西路、荊湘地區,更是成為海外貿易的集散中心。

就這兩個地區,就讓大宋朝的賦稅收入有了質的增長,這些年大宋朝國庫沒有真正缺過錢,就是因為我在地方上的努力啊,怎麼能夠說對朝廷沒有裨益呢?”

王安石臉色沉重的搖搖頭:“大宋之弊不在於錢貨,而在於官與軍,官場腐朽不思進取,軍隊腐爛不堪一擊,居正兄你在地方乾得很好,但增加的賦稅就被這些敗家子揮霍一空,官員越來越多,大宋就算是有金山銀山也經不住揮霍啊!

當今之際,惟有來一場深刻的變革,切掉趴在大宋軀體上吸血的螞蟥,切掉這些腐敗的血肉,大宋朝才能夠輕裝上陣,真正實現強國強軍!

而當今朝堂,除了居正兄,沒有一個人可以擔得起如此重任,或者說,他們根本就不想改變,他們一門心思只是想要維持局面,只要西夏遼國不打過來,他們便可以心安理得!

不僅如此,他們還不斷的粉飾著太平,明明當今已經是賊匪遍地,民不聊生,他們卻還在幹什麼……什麼一曲新詞酒一杯,什麼小園香徑獨徘徊……呵呵,倒是富貴景象十足啊!”

王安石義憤填膺。

“……如今居正兄去地方,這朝堂又是要在這種醉生夢死中沉淪了!”

章衡拍了拍王安石的肩膀道:“介甫兄,時機未到,先做好當下的事情吧,嗯,今晚別走了,陪我喝幾杯,給我送行吧。”

當晚王安石喝得酩酊大醉,抱著章衡哭了半宿。

章衡沒有等曾公亮回來,便收拾了行囊,這一次他要去的時間估計有些長,便帶著妻兒一起南下。

秋高氣爽,一路南下,倒是讓妻兒頗為驚喜,見妻兒歡喜,章衡倒是沒有選擇乘船,而是一路悠遊南下,算是一次家庭旅遊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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