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艱難的第一天
被牽出來的百姓翻譯。
那名東突厥將軍頓時收斂笑容，舉起彎刀大吼。
這一句，被牽出來的百姓沒有翻譯。
猖獗笑聲慢慢停下，城外的氣氛頓時變得壓抑，一股洶湧的氣勢向方源等人撲面而來。
隨即，這支騎兵走出一部分，拉扯著繩子繫結的百姓離開。
“去找個懂東突厥語的人過來。”
方源冷著臉吩咐。
徐士會立即派人去尋找。
沒多時，一個州院學子打扮的青年到來。
方源認識這人，是張繼帶到他面前申請貸款助學的戈遊。
也在這個時候，離開的那部分騎兵再次迴歸，被拉走的百姓扛著一顆樹回來。
樹木比成年人大腿還粗，已經被修整過，估摸有三四米那麼長，頭的一端被削成尖尖的形狀。
“@#￥%……&！”
東突厥將軍大吼。
“讓兩腳羊攻城！”
“不聽話的就要被吃！”
戈遊進行翻譯。
東突厥將軍的話音落下。
部分被繩子牽扯著的百姓被放開。
他們被推出到最前面，約莫有五百左右人。
男女老少都有，但主要是男人，多是年輕力壯的。
那些百姓滿臉惶恐，在東突厥騎兵的吆喝下，將樹木扛起。
“@#￥%……&！”
東突厥將軍再次大吼。
“攻城！”
戈遊再次翻譯。
扛樹的百姓行動。
但有人體力不支倒下。
下一刻，一東突厥騎兵策馬走出。
在百姓們恐怖的眼神中，翻身下馬到那個倒地的百姓面前。
“饒命，饒命，饒命......”
倒下的百姓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求饒。
他滿臉惶恐，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宛如眼前的東突厥士兵就是惡魔。
東突厥士兵冷著臉，一把抓爪那個百姓的頭髮，阻止了他繼續磕頭，硬生生扯著那個百姓的頭髮令他站起來。
“死！”
東突厥士兵一聲怒喝。
手中彎刀往那個百姓的脖子砍去。
求饒聲戛然而止，鮮血衝出如一條血柱。
一顆人頭被東突厥士兵拿著，而軀體已經倒地。
似乎是因為身體的慣性，倒地的軀體在地上微微抽搐。
被奴役的百姓被嚇傻，紛紛後退，肩上的樹木也因此倒地。
“不聽話的就是這個下場！”
東突厥士兵舉著人頭大喝。
人頭正臉對著那些被奴役的百姓。
可怕的死狀嚇得他們臉色慘白，紛紛後退。
“攻城！”
“誰倒下的這就是下場！”
東突厥士兵再次大喝。
手中的人頭狠狠砸向其中一人。
那人尖叫，嚇得近乎魂魄離體。
附近的人也是尖叫連連，面如土灰。
片刻之後，被奴役的百姓們再次扛起大樹。
城牆上。
方源等人怒髮衝冠。
被東突厥騎兵的行為氣得火冒三丈。
“畜生！”
“可惡的畜生！”
“方刺史，放不放箭？”
李丹秋拳頭緊握，聲音冰冷。
她的臉色也有些發白，被所看到的震撼到。
這就是戰場，可怕的戰場，被奴役的唐人百姓比不上畜生。
更可惡的是，他們用唐人同胞來攻城，那還用不用弓箭截殺？
李丹秋身為統帥，但這種情況卻難以下定決心，看向一旁的方源。
“不要殺我們，不要殺我們，我們是被逼的......”
城下被奴役的百姓慘然叫著。
他們扛著樹木，步伐整齊向城門跑去。
尖銳的一端在前面，向城門正中心的位置衝去。
“刺史大人，慎重！”
徐士會臉色沉重，提醒道。
眼前的東突厥殘忍和可怕超出想象。
不將人命當作一回事，道德底線低於畜生。
更是用奴役的百姓攻城，以致於不得不慎重考慮是否放箭。
這一箭若放，原本是功勞的可能會揹負殘害同胞的罪名，還會被言官彈劾。
有些人吃飽撐著就不喜歡幹人事，總喜歡雞蛋裡挑骨頭，這種人歷朝歷代都不會少。
而且還得考慮一個問題，那就是城下有五百左右同胞，殺了扛樹這一批肯定還會有下一批抗樹。
看眼前這種情況，至少要殺光五百左右的百姓才能讓東突厥騎兵停止攻城。
戰爭還沒有打響，自己的箭就先射向自己的同胞？
“城門擋得住嗎？”
方源聲音有些嘶啞。
其中蘊含著滔天般的怒火。
“最多堅持一天！”
守城校尉語氣低沉道。
遼州城是小城，防禦作用不大。
若是沒有其他行為阻止，最多隻能堅守一天。
“先討論一下戰略吧！”
方源冷著臉，沉聲道。
他眉頭緊皺成川字，眼神冰冷如刀，死死盯著下方。
若是放箭，殺了眼前的這些同胞的後果暫且不提，但得考慮東突厥騎兵的反應。
他們會有兩種選擇。
一種是親自攻城，一種是向縣城殺去。
如果自己是將軍，肯定是向縣城殺去，畢竟縣城的城池更容易攻下。
如此一來，遼州的百姓還是會承受東突厥鐵騎的踐踏，不是方源想要看到的局面。
最好的情況是，遼州城將東突厥騎兵留下，等待朝廷那邊出兵支援。
確定東突厥騎兵殺來的時候，方源已經命人急報長安城。
“轟！”
一聲撞門聲響起。
在城內頂著的守城士兵被撞得倒回去。
穩住身體後，守城士兵再次用身體盯著城門，增加城門的防守性。
這一撞，彷彿也撞在遼州城百姓們的心中，令他們更加惶恐不安。
城內大多數百姓都不敢出門，都躲在家裡，但還是有膽子大的靠近城門這邊。
更有些世家的探子來回傳播著資訊，以至於他們大概瞭解現在的情況，也是擔驚受怕。
方源等人被這麼一撞也是心中一顫，但看城門依舊堅挺，紛紛鬆了口氣。
於是就地席坐，討論眼前的情況應該如何面對。
“轟！”
又是一聲震動。
但已經不能干擾方源等人的討論。
接下來，方源等人討論著一個個戰略，城門被一次次撞擊。
下方的東突厥騎兵命令唐人同胞罵陣，辱罵方源等人不敢出去正面一戰。
這半天大概就這樣過去，西邊太陽已經下山，眼看天就要黑了，撞門的百姓累得走路都虛了。
“撤退！”
東突厥騎兵將軍大喝。
被奴役的百姓被拖著帶走。
滾滾煙塵揚起，東突厥騎兵消失，遼州城挺過了這半天。
“檢查城門！”
方源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沉聲道。
今天只是第一天而已，明天才是真正的危機。
按照守城校尉的意思，城門最多隻能堅持到明天的中午而已。
“刺史大人，城門受損嚴重，恐怕只能堅持到明天中午。”
守城校尉返回稟報。
如他所估算的一般，城門最多隻能堅守一天。
“犒勞所有兄弟！”
“今晚輪流通宵守夜！”
方源走下城牆。
發現剛才阻城門計程車兵已經累倒。
“您放心！”
守城校尉沉聲應是。
方源等人上馬，返回刺史府。
眾人神色沉重，心中都很不是滋味。
今日雖然沒有開戰，但見識到東突厥的兇殘。
而且城門最多也就堅持半天，明天中午就可能會破城。
最可怕的是，自己這一邊只有六百騎兵而已，嚴重不足，且又不是正規軍。
城門若破，僅是靠五百騎兵和三千步兵想要擋住東突厥的騎兵，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
“妙顏，博武，丹秋，思文，你們回去休息，養精蓄銳，明天開戰。”
“徐士會，你以本官的命令去通知遼州城的世家到刺史府開會，警告他們不得缺席！”
方源邊騎馬邊下令，朝刺史府的方向回去。
李丹秋和李思文聽命，立即帶著六百騎兵離開去休息。
杜妙顏和薛博武也應是，但護送方源回到刺史府才各自離開。
夜很快降臨，萬籟寂靜。
經歷半天擔驚受怕的百姓們終於鬆了口氣。
白天的時候，他們都擔心城門會被攻破，東突厥騎兵會殺進來。
戌時出頭。
遼州城的各大世家代表終於到齊刺史府會議室。
但臉色都不是很好看，幾乎都是板著臉的。
方源的禁遷移令讓他們很不滿意。
他們現在被困在遼州城中，隨時可能是東突厥騎兵的魚肉。
“城門最多隻能堅守到明天中午。”
方源環看眾人一眼，心中冷哼，澹然道。
話音落下，眾人的臉色大變，皆是露出慌亂之色。
“方刺史，能否放我等離去？”
葉承敏的臉色驚怒交集，懇求道。
他們外來世家從雲州等地遷移過來，就是為了避免戰爭的。
現在遼州面臨戰爭，方源卻將他們困在這裡，那他們大老遠從雲州躲避戰爭有什麼意義？
不少人都看向方源，都不想留下，希望能夠離開。
這個時候方源如果放行，偷偷從其他城門離開，完全是沒問題的。
“葉族長，這個時候說這種話有意思嗎？”
“你們中有很多人都想走吧，但本官警告你們，四方城門本官已派心腹守衛，你們如果想要逃離的話儘管試試。”
方源看向葉承敏，冷笑道。
不好聽的話他已經說過一次，不在意多說一次。
“方刺史，何止如此？！”
葉承敏又氣又怒，氣呼呼盯著方源。
但更過分的話他不敢說，怕惹怒這個時候的方源。
其他人也是如此，深深忌憚這個時候的方源，怕他真的下殺手。
“好了，走的事不要想了，想想怎麼應對接下來的問題吧。”
“遼州城明天肯定是守不住的，所以本官決定明天出城正面一戰。”
“但騎兵太少，只有六百，跟東突厥騎兵數量差太多，本官需要你們支援。”
方源擺擺手，斬鐵截釘道。
他要完全斷絕這些人離開的想法。
只有這樣，他們才會真正想要幫忙，想要團結。
現在的遼州城只有團結才能活命，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除非說，朝廷那邊收到自己的急報，派兵前來支援吧。
但只能作期待，畢竟前面那麼多地方淪陷也沒見朝廷出兵。
“方刺史，哪怕是我們湊夠一千騎兵給你，跟東突厥騎兵決戰也不是對手啊！”
柳永壽氣呼呼說道。
數量是一回事，質量又是一回事。
東突厥騎兵就算不是精銳，也是常年征戰沙場。
而自己等人湊出來的騎兵都是雜兵，都是沒有上過戰場的。
雙方之間存在巨大的鴻溝，哪怕是數量足夠，也不是東突厥騎兵對手。
眾人下意識點頭，認同柳永壽的話。
這是他們想要離開的原因，因為真的差距太大。
“有差距是正常的，我們要做的只是拖延時間。”
“朝廷肯定不會不管我們河東道的，只要我們團結抵抗，拖延到朝廷援軍到來，我們就有救！”
方源沉聲道。
儘管他不確定朝廷什麼時候有援軍。
是不是有援軍也不敢保證。
但得給柳永壽等人打強心針，生的希望還是要給他們的。
果然，在場世家聽到方源這話之後，臉色稍微好了一點。
只是眾人沉默，都沒有表態。
“汾陰薛氏有五十匹馬，可以都支援方刺史。”
“如果需要人手的話，也可以提供。”
“只希望方刺史能堅守到援軍到來。”
薛文博突然開口，中氣十足說道。
眾人皆是一愣，沒想到第一個配合的竟然是薛文博。
“謝薛老！”
方源立即起身，鄭重感謝。
能有人起帶頭作用，這是一個很好的現象。
而且還是差點鬧翻的薛文博，這讓方源更感激對方。
不過不得不佩服這些大望族，一個分支而已，手中都有五十匹馬。
要知道，方源作為刺史，在還沒有剿滅山賊的時候，也才三十多匹馬而已。
可見這些世家是有多麼的強，底蘊也是有多麼的厚。
“解縣柳氏只有四十三匹馬，可以都支援方刺史。”
“但人手就算了，他們都是讀書人，上不了戰場。”
柳永壽嘆息，跟隨薛文博支援方源。
沒辦法了，只能團結一致抵抗東突厥騎兵。
這個時候強行離開的話，方源翻臉肯定無情的。
要知道，城池若是淪陷，最有可能被斬殺的就是刺史。
這個時候強行離開，無疑就是將方源推向深淵，他不殺人才怪。
“葉族外來世家，沒有那麼多積蓄，只有八匹馬也全部支援方刺史了。”
眾人紛紛開口。
在場的世家都紛紛支援。
有世家只支援馬，有世家人馬支援。
現場二十多個世家，最終提供了三百多匹馬出來。
“謝諸位！”
“遼州城必定能堅守下來！”
“往後我們的生意也將會越做越大，一起發財！”
方源再次鄭重感謝。
有這三百多匹馬，數量方面跟東突厥騎兵差不多了。
明天再讓李丹秋姐弟戰前訓練一番，也算是能上戰場的騎兵。
“我等告辭！”
“回去就送來馬匹！”
“還請方刺史堅守到援軍到！”
眾人紛紛起身，向方源行禮。
方源回禮，親自送他們出刺史府大門。
張三等人都還在辦公，所有人都沒有休息。
待方源送走這些世家之後，就讓他們登記等會世家們送來的馬匹。
同時還要安排新的騎手。
這些事都交給張三等人去辦，方源的精神繃緊了一天，已經累得不行。
回到方府的時候，除了今日上戰場的李丹秋姐弟和薛博武，其他人都還沒有睡。
“源哥！”
“老爺！”
趙梓萱和紅絮青媱等人走來，都是擔心地看向方源。
本來想送楊秀蘭母女離開的，但後面擔心離開路上遇到東突厥騎兵，於是又暫緩了這個想法。
這個時候更不可能送離開，刺史府不能帶壞頭，要不然也不能強逼各世家留下了。
“我沒事，你們回去休息吧。”
方源將他們打發離開。
他現在想要靜一靜，想一想明天的戰略。
儘管今天和李丹秋等人都商量過，但還是擔心明天的戰局。
戰場啊......還是第一次上。
眾人看出方源的情況，都不再打擾，紛紛散去。
眾人才剛散，鉅子出現，手裡還拿著兩件東西過來。
“戰爭來得太突然，只有兩件保命的東西給你。”
鉅子將東西向方源遞過來。
一件是金色的短袖衣裳，一件是個奇怪的盒子。
“這是什麼？”
“怎麼使用？”
方源好奇接過，問道。
“金絲甲，可以擋住一般刀槍。”
“暴雨梨花針，關鍵時刻可以偷襲對方。”
鉅子解釋，將兩件東西塞給方源。
......
夜，長安城皇宮。
李世民氣急敗壞呵斥著探子們是廢物。
一次次派人去偵查東突厥騎兵的訊息，但一次次都錯過最佳時機。
朝廷的八百騎兵都已經集合好，但就是沒有東突厥騎兵的準確訊息，以致於不知往何發兵。
隨著數州數縣淪陷，李世民更加暴怒，滿朝諸公也是驚怒交加，就算是夜裡也集合在一起商量對策和推演後果。
“報！”
“遼州城急報！”
“東突厥騎兵攻城，遼州上下將誓死守城，請朝廷支援。”
恰在這個時候，戰報緊急達到李世民的面前。
“遼州城？”
群臣臉色一喜，但很快面露悲壯之色。
遼州城只是一座小城，連雲州和蔚州這種邊關之城都被破，雲州守不住的。
“快，命騎兵天一亮就出發！”
李世民卻想得和他們不一樣。
他去過遼州城，知道遼州城確實是座小城，想要守住很難。
但關鍵是自己的應夢賢臣方源在啊！
方源能解決五萬難民之危，區區一千騎兵也能堅持住的。
方源啊方源，你一定堅持住啊，將東突厥騎兵留下，勝利就是我們大唐的了。
前線已經傳回訊息，東突厥大敗，李靖等人正在圍剿逃跑的頡利可汗等皇室。
但是，如果進入大唐腹部的東突厥騎兵佔據有利形勢，那前線的戰爭可能就會出現逆轉。
......
一夜過去。
次日天剛亮，東突厥騎兵就開始攻城。
方源等人立即備戰，今日要與東突厥騎兵正面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