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膩腥冷的氣息夾雜著怨戾從洞中咕嘟嘟冒出來。
嗚咽聲像是從洞的最深處傳出來的，仔細凝聽又像是有人貼著耳邊哭訴。
洞裡有很多岔道，就像巨大的迷宮，誤入其中很容易暈頭轉向，甚至徹底走不出去。
一盞盞紅色的魂燈高高低低的亮起，如虛浮的水母，為我們指引方向。
土螻揹著我和小狼在洞中狂奔，越往裡走，令人炸毛的戾氣越重。
從右邊轉過一面嶙峋的巖壁，視線突然豁然開朗，巖頂上面有很多氣孔，四面八方的風吹進來，嗚嗚作響。
一個身穿黑袍，帶著面具的人暈倒在地，他頭部的位置有把石椅，上面坐著一具骷髏架子，白骨身上的衣服已經風化成一縷縷黑色的布條。
在不遠處的石縫中，羅列著四個生人，石縫後面是一個簡陋的暗門，那裡通往山腳下的山神廟。
四個村民是兄弟二人為了躲避官方的搜捕，一點點從井口轉移到山神廟，再從山神廟轉移到這個洞中。
明塵身邊飄著兩盞魂燈，他淡然負手而立看向那具枯骨，如謫仙落凡——如果沒有他身後的白無常的話。
“七爺，你怎麼來了？”我從土螻身上下來，走到明塵身邊。
“嘻嘻，我來看看二十年前自已不小心洩露的天機有沒有實現啊。”他用大袍袖捂著嘴嘿嘿笑道。
明塵淡淡睨了他一眼：“哼，一身酒氣。”
不用想，肯定是白無常去杜大人那裡蹭酒，聽到陳河村的事，然後這傢伙踩點過來看熱鬧。
“洞裡的邪物呢？”我巡視四周，好奇道。
明塵垂眸，檢查我有沒有受傷，淡淡道：“感知到我的氣息，還沒完全附身就跑了。”
“啊？跑了？”
明塵現在雖然顯化了實體，但在身上罩上了收斂氣息的結界，將自已的氣息降到最低。
這點氣息會衝擊到沒有道行的動物陰靈，但一般的陰魂感知不到。
如果能感知到並及時逃竄，都是修為高深的厲鬼。
“嘿嘿，不知道跑到哪個犄角旮旯，一會兒就冒頭了。”白無常嘿嘿笑著嘲諷道，“即使不跑，依您的道行也對付不了，嘿嘿，這可是難纏的老傢伙。 ”
我撇了撇嘴，不想自討沒趣。
小狼蹲在地上檢查四人的氣息，對我搖了搖頭：“都沒氣了。”
我皺眉走向暈倒在地的男人，用軍刀挑開他臉上的面具，一如我的猜想，是那個大爺。
“沒有覺得這面具和殷蘭的那面很像嗎？”明塵站在我身後。
殷蘭的面具被攖寧拿走後，我就在再也沒見過，經他這麼一提醒，還真有點像，都是漆黑的木製面具，上面用金色的染料勾勒著某種圖騰花紋。
面具對於巫師來說是溝通上天的工具，或者祈求神靈附身，即——戴上面具是神，摘下面具是人。
平時要供奉起來，巫師只會在需要成為“神”時才會戴上面具。
洞外被夜遊神控制著生魂的兄弟二人，一直戴著面具示眾，就是告訴村民，他們是山神使者的化身。
“先把他叫醒，問問怎麼回事。”
大爺年紀大了，又險些被附體，生魂有些離體，要喊魂鎮魂。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好——
“能不能叫判官大人來一下？”我扭頭看向一臉閒適的府君大人，略帶乞求。
他垂眸睥睨：“給你的魂冊是做什麼的？”
我拉開拉鍊拿出魂冊，上面空空如也，不解道：“抓漏掉的陰魂，可上面沒有名字啊。”
篤——
額頭捱了一記板栗。
我捂著頭，幽怨瞪他：“幹嘛打我？”
白無常飄到我身側，捂著嘴嘻嘻笑道：“當然是在敲打你這個蠢笨的小娘娘啊，這魂冊可是崔判官所制，說白了是簡易版生死簿，小娘娘之前不是用過了嗎？”
我點點頭：“用過一次，吸進去了一個逃走的陰魂……”
吸？難道這魂冊也可以吸普通的生魂？
我把魂冊展開，靠近大爺的生魂，魂冊的絹布微亮，生魂幽幽地飄起來，穿過魂冊，布面立馬閃現了三個黑字——陳招平。
“原來還可以這樣用！”我忍不住驚呼。
明塵冷哼一聲，明顯是嘲笑我沒見識。
我嘿嘿笑道：“我還能再討要個法器嗎？”
他眉毛挑了挑：“什麼？”
“拘魂令啊，我可是掛職陰差，冥界不應該給我配備一套嗎？”我得了便宜又賣乖道，“鎖魂鏈就算了，我已經有繩子了。”
白無常把自已的拘魂令遞給我：“我的白送您了。”
我剛要喜滋滋接過來，明塵捏住我的手腕，皺眉道：“你想當他的跑腿？況且你的修為還不能使用此令，回去我讓造令局給你制一支出來便是。”
“好……你說的跑腿是什麼意思？”我不解道。
白無常壞笑著把拘魂令遞到我面前，如同戒尺粗細長短的白色令符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熒光小文，而且還是實時滾動的！
“嘻嘻，這是一天的工作量，知道我們多辛苦了吧。”他忽閃著袖袍，裝的很累的樣子。
“那你還曠工跑去杜大人那裡喝酒！”現在又跑來看熱鬧。
“你和牛阿傍一個比一個會裝，你倆組團去說相聲吧，準能火。”
組合名我都想好了——牛氣（七）哄哄！
我用鎖魂繩捆住陳大爺的生魂，一點點歸位，白無常用拘魂令壓在他的額頭，冷颼颼的眯眼看著我：“嘻嘻，小娘娘真是被府君大人慣的越來越伶牙俐嘴了。”
總是欺負我，還好意思說。
我被他看的心裡發毛，不敢接他的話，於是清了清嗓子：“陳招平！”
大爺猛地一震，緩緩睜開眼，渾濁的眼睛慢慢對焦，等完全回過神，他突然驚喊：“你你你，你們……居，居然沒死！”
我嘴角抽了抽：“這句話應該我們來說……”
大爺面帶驚恐：“我兒子呢！你們把我兒子怎麼樣了！”
明塵冷哼：“一個痴傻語阻，一個天閹陂足，不正心積德，還藉機裝神弄鬼，自作孽不可活。”
“難道我兒子……”大爺嘴角抖動，悲痛道，“我早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
我眉頭皺起：“他們沒死，不過你們殺了四個人……”
“不是我們殺的！是山神！不不！是鬼師！是他做的！”大爺著急解釋，“他吞噬生氣，他的蛇靈吃屍體！”
“我們不給他祭品，他的詛咒會開啟，我們全村老小都會暴斃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