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往前走,明塵拽住我的手腕,他手上掐訣,在我的兩個肩頭撫了撫,又摸了摸我的頭頂。
“這是幹嘛?”
“壓一下你的命火,偽裝成陰人,看看裡面的小鬼頭要做什麼。”他淡淡道,同樣壓制住了大寶身上的命火。
小房子就是普通北方平房的樣子,但有飛簷,而且壓的很低,我感覺明塵稍稍踮腳就能看到房頂。
門前掛著盞孤零零的白紙燈籠,燈火發出暗淡慘白的光暈,明明滅滅,氣氛十分詭異,我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大寶手持桃木劍,面色凝重,低聲道:“我擦,這房子怎麼這麼像給死人燒的紙紮房,還有這燈籠,一般都是成雙成對,這門前只有一盞,不會是招魂燈吧。”
說到招魂燈,我首先想的是府君大人那盞紅色的宮燈,如流雲星火,冰冷中透著仙瑞,不似面前的白燈籠陰森。
這就是神祇與陰魂的區別,前者是慈悲的指引,後者是邪惡的陷阱。
明塵收斂氣息,隱匿了身形,淺笑地看了眼大寶,眼神中帶著一絲欣賞,他抬了抬下巴:“將法器收起來,不要驚擾了裡面的東西,敲門。”
叩叩叩——
大寶敲了敲門,高聲喊道:“有人嗎?”
有府君大人在,我幾乎屬於出門不帶腦子的那種,指訣我都懶的掐。
咯吱——
先是一雙腫胖的大手從門板裡面伸出來,緊接著一張滿是溝壑的,眼睛暴突,面部下垂的老人的臉從門縫裡探出來,慘白的燈光照的他十分恐怖。
“嘻嘻嘻,竟然是一對男女,簡直稀奇……”老人詭異笑道,渾濁的眼珠,上下打量我和大寶。
我們現在命火很弱,他把我們當成了陰魂,而且他看不到明塵。
大寶笑道:“大爺,我們半路遇上大雪天氣,開車不小心迷了路,看到這裡有亮光就過來看看,順便問下路。”
老人下垂的肌肉激動地顫抖:“嘻嘻嘻,能看到門前的燈籠,說明是有緣人,既然外面大雪,不如在我家留宿一宿,喝口熱茶,歇歇腳,明日再上路也不遲……嘻嘻,進來吧。”
“那就叨擾了。”大寶拱手,與我先後邁腿進去。
從外面看著低矮的房子,裡面竟然出奇的寬大,但房樑上露出竹篾——還真的是紙紮房!好晦氣……
房子分裡外三間,一進門便是一張八仙桌和條凳,東西南北的柱子上面,分別掛著盞油燈,光線不算明亮。
左右的內間分別有門簾擋住,從裡面傳來竊竊私語的交談聲,仔細聽還有壓抑的哭聲。
“窮鄉僻壤的,我們家裡簡陋了些,天寒地凍,兩個貴客餓不餓,我去弄一些吃食來?”老人熱絡道。
大寶客氣道:“那就有勞老人家簡單準備些,我們暖暖身子,不要太麻煩。”
老人笑的滿臉褶子堆在一起,一邊往進裡屋走,一邊說道:“老婆子,家裡來客人了,起來做兩碗麵,孫子睡著沒?”
裡屋傳來老婆婆的聲音:“還沒有哩,要兒媳婦去準備就好了。”
我和大寶面面相覷,老人口中的小孫子肯定是鬼嬰小沐,這兒媳婦難道就是他母親?
剛才玩滑梯的小男孩說,小沐被他母親拋棄……
明塵坐在我的身側,冷笑道:“鬼嬰最奢望人間親情,這房中的陰魂都是被他所困,假扮他的親人罷了。”
“外面那些小孩的父母都已經死了?”我瞪大眼,小聲猜測道。
這時從另一個房間走出來一個打扮樸素的中年女人,她手上端著兩碗香氣撲鼻的陽春麵,我本來不餓,可聞到這味道,竟然忍不住流口水,想大快朵頤。
女子面色慘白,臉上帶著淚痕,有些強顏歡笑道:“兩位客人久等了,這是我隨便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們的口味。”
這種來路不明,陰間的食物,我和大寶肯定不敢吃。
可我們還要套話,大寶接過她手裡的碗,笑道:“一聞便知好吃……”
他不著急下筷子,話鋒一轉:“我們來時見到前面有幾個玩耍的孩子,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被自己的父母接走,要不我叫他們一起來吃點飯,您不介意吧?”
女人正要轉身,驚慌道:“不,不要!那些孩子會自己回家的。”
我偏頭道:“可他們說自己的爸爸媽媽在這裡,我怎麼沒見到啊。”
女人眼神閃躲,不知所措,老人從裡間走出來,笑盈盈道:“小孩子撒謊哩,這裡哪有他們的父母。”
我還沒反應過來,大寶就將一碗麵,兜頭朝老人面部拍了下去,湯湯水水順著老人的臉撒下來。
老人氣急敗壞,指著大寶罵道:“你這是幹什麼!我好好招待你,卻如此不知好歹!”
大寶拿起我面前的那碗,又朝老人潑去:“去你大爺的,還裝上癮了!你這個妖魔老雜碎,瞞的過別人,瞞不過小爺!”
原本以為面前的老人會原形畢露,誰知他指著我們又哭又罵,惹的裡間的老婆婆走了出來。
“哎呦,真是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兒媳婦,快趕他們出去!”老婆婆拍打著膝蓋,眼圈泛紅,滿臉悲愴。
女人作勢上來,我從凳子上站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手上捏著符紙:“念你神識還尚且清明,還未和他們同流合汙,我願意超度你,你要敢輕舉妄動,別怪我不客氣。”
女子臉上一驚:“你是法師?”
我未來得及回答,老夫婦怪叫一聲:“娃,快跑!”
“想跑?”
大寶一把抓住老人胳膊,一股蓬勃的氣勁如同海浪,拍打到近在他身上,頓時黃沙遮臉,兩人朝房中退去。
大寶站穩身形,快速朝屋子裡面撲。
我給女人拍了張定魂符紙,緊跟其後,剛掀起破舊的門簾,明塵袖口的鎖鏈貼著我的肩膀射了進去。
裡面響起‘嘰嘰’的掙扎聲和大寶的咒罵聲。
“擦,你是哪家小孩!不好好投胎,在這裡修什麼歪門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