邗郡郡守謝郴,前任郡守謝文合之獨子,不同於旁的世家子弟,或紈絝,或端方,他天生就是一副八面玲瓏的性子,周旋於一眾世家與諸侯中間那叫一個如魚得水,滑不溜手。可是少有人知,在家中他卻是個標準的女兒奴,每日回府必有一問“小二何在?”

三天沒見寶貝閨女了,老父親自然是想得緊,今日結束了外面的應酬,緊趕慢趕的,一回府便直奔撥香苑而來,身後還墜著一名長身玉立的少年,正是謝府長子宜珩。

聽到父親的呼喚宜璋自然很賞臉的下了地,熟練的舉起雙臂,果然下一秒便被父親高高舉起。若父女倆在家每天都是要來這麼一回的,宜璋都習慣了,也不害怕,咯咯咯的笑著,緊緊抓住父親的袖子,口中不停的喚著“阿耶阿耶”。

被“冷落”在一旁的母子倆也不氣惱,只含笑看他們父女倆鬧。

待他倆鬧過一陣,梁氏才笑道:“別鬧了,該用午膳了,你們爺倆快去洗洗。”

聞言兩人終於消停了,謝郴面上笑意不斷,仍抱著宜璋不肯撒手,“我小二回來了,叫灶上多做幾個菜,好給小二接風洗塵!”

“等你吩咐才做咱娘幾個都要餓死了,”梁氏嗔怪道,“早就備好了,快去洗漱。”

隨後自有僕婦捧來盥盆巾帕水盂等物伺候他們爺仨洗漱,梁氏吩咐傳飯不提。

謝家世代居於南方,口味上偏重於清鮮平和,鹹甜濃淡適中,只是這些年汜水以北戰亂頻頻,許多北方世家遷居邗郡,飲食習慣也一併帶了來。今日撥香苑裡這一家四口的午膳便是一桌南北薈萃,既有北方的燉乳鴿,又有南方名菜蟹粉獅子頭、白袍蝦仁、平橋豆腐等,端的是醇香味濃,精巧雅麗。

可惜這麼多美食,身為家主的謝郴卻沒有多少心思品嚐,因為他正忙著伺候他的寶貝小二郎呢!

“阿耶,兒要吃那個,對,那個丸子!”宜璋吃得小臉鼓鼓,還不忘指揮道。

一旁的僕婦欲上前佈菜,卻被謝使君揮退,他熟練的給女兒夾了個丸子,又盛了一碗鴿子湯,“小二,來喝碗湯,這些天為父沒看著你,有沒有好好用膳啊?”

一說這個,宜璋就來勁了,“阿耶,兒一上船就開始想您了,想您想得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又擔心兒不在身邊,阿耶只顧著應酬喝酒不好好用膳呢!”大眼睛委屈的眨巴眨巴。

謝使君立刻心疼壞了,他年輕時也是翩翩美男子一枚,繼任郡守後應酬多了,這幾年有些許發福,此時他面上各種心疼,懊悔,焦慮,氣惱的情緒輪番上演,倒讓他的表情有些滑稽,“哎喲我的心肝寶兒受苦了,多吃點把前幾天欠下的補上啊!咱以後再也不走親戚了!”說著又給女兒盤中添了一勺蝦仁。

“呃……”宜璋整個人尬住,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已腳的感覺。

一旁的長兄宜珩悶笑不止,他可是從隨行小廝的口中知道了,這兩天宜璋確實忙得很,不過不是忙著想他們的阿耶,而是忙著看海船,每天早出晚歸不說,飯也不好好吃,扒兩口就跑,她的乳孃趙氏天天帶著小點心追著她,趁她消停了就喂上一口。

這丫頭,打小就慣會甜言蜜語哄長輩的,而他們的阿耶就吃這一套。

那邊宜璋還在講述她對家人的思念之情,但同時表示出去一趟也不是沒有收穫,不但長了不少見識,還給家人都帶禮物。

而謝使君口中不斷誇讚他的小二如何孝順,如何能幹,手上卻還在幫女兒挑魚刺。

一旁的梁氏看不下去了,筷子一擱,抽出袖中的帕子微微摁了摁嘴角,“宜璋,好好用膳,你那些有的沒的稍後再說,你阿耶忙到現在還一口都沒用呢。”

謝郴忙擺擺手,“不礙事,我就愛看我們小二用膳。”

梁氏無語。

見母親發話了,宜璋立刻切換到貼心小棉襖模式,給父母兄長每人夾了一筷子菜,“阿耶、阿孃、阿兄都辛苦了,多吃點!”

謝郴見狀立刻大讚:“我們小二果然長大了,懂事了。”一副感動到無以復加的模樣。

宜珩含笑不語,而梁氏再次無語。

這頓飯就在父女倆的你吹我捧中結束了,僕婦們撤下餐具,呈上漱口的茶盞。

宜璋又開始講她去相原的見聞,小人兒聲音清脆,難得理解能力和表述能力都極強,所見所聞從她的口中說來倒也生動有趣。

正說著,方才在廳中奉茶的女使鬱朱前來稟報:“夫人,二郎的乳母趙氏苑外求見,說是來送二郎帶回來的禮物。”

“啊對了,禮物!”宜璋反應過來,“快叫乳孃進來!”

不多時,只見趙氏捧著四色禮盒走進偏廳,恭敬請安後雙手奉上。

宜璋歡快的上前捧過一個荼白的盒子開啟,只見盒底黑色絲絨間躺著一枚天青色琉璃盞,觀之光華流轉,色澤溫潤,實在難得一見,她小心翼翼的取出來捧在手裡,給父親獻寶,“阿耶,這是兒孝敬您的。”

“好好好!這般純淨的琉璃盞很不多見,我兒有眼光!”謝郴笑得合不攏嘴。

接著宜璋又取過一隻櫻草色小盒子,不過成人巴掌大小,一揭開霎時異香撲鼻——竟是一盒上好的乳香珠。顯然這是送給母親的,梁氏唯愛調香,這一盒又是乳香中的極品乳香珠,每一顆表面都泛著淡淡的綠光,即使見慣好東西的梁氏也不禁為之動容。

還剩下兩個盒子,一個硃砂色的,一個緇色,宜璋拍拍緇色長條狀的盒子道:“這是給祖父的禮物,回頭我親自給他老人家送去。所以紅色這個盒子就是阿兄的禮物啦!”說著將盒子往宜珩身前推了推,“阿兄,你看看喜歡不?”

宜珩促狹道:“二郎百忙之中還記得給我選禮物,為兄甚是感動……讓我看看是什麼好東西……這是,珊瑚?”只見他從盒中取出一座約莫一尺高的珊瑚,色澤鮮紅似硃砂,不過樣子有些奇特。

“是呀是呀!阿兄你沒有覺得它長得好像一座筆架嗎?我第一眼看到就覺得放在你書案上肯定很好看!”

“是嗎?”宜珩狐疑的看看她,“真不是買別的東西送的?”

“阿兄!我是那樣小氣的人麼!”宜璋氣急,“哪個冤大頭會拿珊瑚做添頭啊!”

宜珩見狀只好連連討饒。

夫妻倆含笑看他們兄妹鬥嘴,突然梁氏神色一正,似是想到了什麼,她把目光轉向一旁侍立的趙氏。

趙氏曾是梁氏身邊的得力侍女,哪能不清楚女主人心中所想,便回:“夫人放心,不是旁人送的。這次同相原謝氏一道出海歸來的還有連氏、鄭氏,”說到這裡她微微頓了一下,目光掠過大郎君,“還有許氏,各家都帶回不少奇珍,二郎去瞧熱鬧時買下的。”

梁氏放心了,她知道趙氏是個穩妥人,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的。見宜璋有些犯困了,便對趙氏道:“阿趙,二郎該歇晌了,你帶她回鏡花塢罷。”

宜璋乖巧應了,同兄長一齊與父母道別後退出了撥香苑。

行至分別通往仰止軒與鏡花塢的分岔路口時,宜璋卻拽住了兄長的袖子,“阿兄,你送我回鏡花塢罷!”仰起的小臉兒在陽光下透出紅潤的光澤,如同那牆邊盛放的海棠一般生機勃勃,靈動的大眼對他眨呀眨,似是另有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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