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丹犀城後,很快書院便復課了,徐昂正式走馬上任當起了宜珵的小先生,每日的補課時間就在下學之後,櫟山堂小書房內。

三人同進同出好幾日後,終於有好事者打聽到了原委,很快整個書院都知道了。欣慰者有之,不屑者有之,還有那恍然大悟痛悔錯失搭上郡守府機會的。

對此宜璋三人渾不在意,她甚至將自已的功課也帶去櫟山堂寫,正大光明的蹭課。對於徐小神童的教學水平,謝文合也表示認可的,他悄悄站在窗外聽了幾回課之後,便不再管他們了,離開之前還對徐昂道:“你這個後生還不錯,只是以後不準再幫小五寫功課了。”

說完便揹著手走了,留下仨小面面相覷。

對於宜珵課業,徐昂想得很清楚,只需他能應付日常功課,先生授課之時不至於如聽天書則已。他也沒有那個自信將這位同窗教得滿腹經綸,出口成章,也知他志不在此。

如此自是皆大歡喜。

自此宜珵便開始了晨練武,夜習文的生活,即使在小先生授課時焦躁得差點把書房地板搓出一個洞,他也沒有任性的撂挑子,只越加發狠的練功。而“為人師表”的徐昂又何嘗不是如此,二人可謂難兄難弟,痛並快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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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來得又早又急,還有兩日才到冬至,寂思園便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千波湖上甚至結了一層薄冰。粗鹽似的的雪粒子紛紛揚揚的下了一整夜,直到天色漸明之時仍不見停,園中灑掃的僕役卻是早早就為主人們清掃好了道路,可沒一會兒青黑的石板路上又鋪了薄薄一層。

下雪天也是照舊要去上學的。

宜璋拒絕了乳母為她安排的暖轎,堅持要自已走到前院去,趙娘子只得叫綠枝纏枝一個撐傘,一個揹著書袋送她。

可沒走幾步路她就不願在傘下待著了,左一下右一下的,穿著鹿皮小靴子踩在積雪上,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她感覺好玩極了,便專挑積雪厚的地方踩過去,樂此不疲的留下一路的腳印,還抓了一捧雪搓著玩。

綠枝肩上掛著書袋,手中捧著一隻鎏金鏨花海獸紋手爐跟在小主人身後殷殷勸道:“二郎,快暖暖手吧,仔細把手凍壞了。”

纏枝也嚇唬她道:“原先替二郎照看孔雀的那個姐姐,叫慶兒的,前幾日奴婢在園子裡見著她了,生了一手的凍瘡,腫得跟豬蹄子似的,說是從前在家時給兄弟們洗衣裳,沾了冰水才得的,可憐見的,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一輩子?”宜璋停下襬弄手中的雪團,疑惑的看向纏枝,“會死麼?”

纏枝搖搖頭,“那倒不會,只是會又痛又癢,難受得緊。”

見小主人肯聽勸了,綠枝趕忙將宜璋手中的雪團摳出來扔掉,抽出帕子替她擦乾淨手,“二郎在書院裡可別同人玩雪,長了凍瘡那是要跟一輩子的。”

為了不腫成豬蹄子,宜璋只好接過手爐抱在懷裡,遺憾的動動自已的手指,道:“下雪天不能玩雪,還有什麼意思呀!”

忽然她靈光一閃,手受了凍會長凍瘡,那給手穿上衣裳不就好啦!

“綠枝,你會做手套麼?”她匆匆拉住身側的小侍女問道。

“手套?”綠枝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她沒用過,也沒見過,但她大致明白小主人要的是什麼,“是給手穿的衣裳麼?奴婢回頭就找繡房娘子問問去,二郎想用什麼皮子做的?”

“什麼皮子?”忽然瑛娘出現在前方岔路口處,想是聽見了她們的談話,“十九郎要做什麼?我那裡有阿孃給的一塊火狐皮,還有一塊白狐皮。”

宜璋把手套的事說給她聽了,小娘子拊掌道:“這個法子好,阿兄每日練功,正需這個呢!這雪來得這樣急,我一時竟沒想起來做。”

宜璋見她今日披著大紅緙絲鑲狐狸毛兜帽,底下露出桃紅色撒花襖子,腳踩羊皮小靴子,一邊跟綠枝說叫她們去她那裡拿繡樣子,一邊還把兔毛暖耳拿下來給自已戴上。

“瑛娘姐姐不用麻煩啦,她們兩個還不會繡花呢!”宜璋毫不留情的揭穿道。

瑛娘卻搖頭笑道:“我也才開始學配色而已,指不定還不如她們兩個呢,咱們一道參詳參詳,選些好看又簡單的樣子出來。”後面這話是對著兩個枝說的。

二枝脆生生的應了,往日裡小主人的衣裳飾品都是繡房或是趙娘子做的,她們二人身為貼身婢女,做些扇套荷包之類的小物件本也是她們的分內差事。

幾人說說笑笑的出了二門,正遇上剛練完功的宜珵,少年人火氣旺盛,僅穿了一件薄薄的靛藍色提花夾襖就出門了,推了妹妹遞過來的手爐,對著宜璋抱怨道:“原本今日還約了徐昂他們擊鞠呢,偏就下雪了,真是掃興!”

“這樣的下雪天圍爐吃茶才好呢,就只你愛出去瘋玩。”坐上了馬車,瑛娘抱著手爐歪在迎枕上,閒閒的瞥他一眼。

宜珵“嘁”了一聲,表示不屑一顧,“附庸風雅。”

瑛娘像是發現了什麼稀罕似的,揶揄道:“哎呀,你竟還曉得附庸風雅,看來徐師兄這些日子教導有方啊哈哈哈!”

這些日子若說還有誰不高興的話,那她得算一個,男女七歲不同席,她已無法如宜璋一般去蹭徐昂的課了,因此悶悶不樂了好幾日。

“吃茶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吃炙肉呢!”宜珵隨口道,瑛娘卻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這主意好,過幾日就是旬假了,阿兄你要去咱家宅子裡習武,不如我們邀上幾個好友同去,等你練完咱們就烤鹿肉吃如何?”她推了推宜璋,“十九郎你說呢?”

宜璋看他們兄妹倆想一出是一出的,但她自已也是想玩的,便欣然同意了。

見那兄妹二人湊在一處嘰嘰咕咕的商議請哪些客人,宜璋掀開了車簾一角,心道,既是五兄請客,我就不摻和了,等著吃鹿肉便是。

此時已是辰初時刻,雪越下越大了,雪片裹在刺骨的寒風中撲向車內,宜璋卻不想放下車簾,她很喜歡觀察外面的世界:道路兩旁的鋪面都開了,站在食肆外的小夥計縮著肩膀,雙手攏在袖子裡,每吆喝一聲他的身子似乎都要縮得更緊一些;挑著擔子的貨郎口中一陣一陣的吐出白氣,左右手輪換著放在嘴邊呵氣;河邊一群洗衣的婦人正把凍得通紅的手伸進冰水裡……

放下車簾,燒著銀霜碳的車廂內立刻恢復溫暖,宜珵兄妹倆還在討論請客的事,彷彿方才吹進車廂的寒風一點都沒影響到他們,宜璋忽然就想起了早上纏枝口中那個喂孔雀的慶兒,雙手腫得像豬蹄的慶兒。

原來,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下雪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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