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好歹留兄弟子侄們在謝府過完了端午才放他們離去,若非梁三尚有正事要辦,她必要讓他們多留些日子的。

同梁家人一道返程的還有謝郴指派的兩名老玉匠和一名大掌櫃,以及蘇嬤嬤,她每年這個時節都要回到娑娑族參與族中祭祀,順便住一段時日。

送走了兩個小玩伴,宜璋的生活又歸於平靜,但她又豈是閒得住的性子,自然是要找些消遣的。

這一日,她牽著自已新得的愛寵琉璃在府中閒逛。

沒錯,是牽著,這隻暹羅貓約有半歲,體型已然不小了,來到鏡花塢後又被她殷勤投餵,短短十幾日便圓了一圈,她抱不動,就給這胖狸奴打了一隻項圈套在脖頸上,她便如遛狗一般牽著四處溜達。

一主一貓並綠枝纏枝兩個小丫頭,邊逛邊玩,貓往哪邊走她們就跟去哪邊,最後竟走到了櫟山堂門前。

看著眼前的紅櫸木大門,宜璋略有些心虛,這些時日她只顧著和小夥伴玩耍,竟然忘記了來給祖父請安。

她身後的纏枝正踮著腳尖往裡頭張望,一手拉著綠枝問道:“綠枝,你瞧裡頭是不是在冒煙哪?”

綠枝吸了吸鼻子,果然聞到一股煙味,她疑惑的自語道:“是起火了麼?”

還沉浸在愧疚中的宜璋大驚失色,高喊一聲“祖父”,扔下遛貓繩便衝進了櫟山堂那對暗紅大門。

她焦急的四處張望,搜尋祖父的身影,卻見院落一處角落裡,不知何時多出來一座不大不小的窯爐,未見明火,隱有縷縷白煙逸出。

不是起火,宜璋鬆了一大口氣,正要繼續尋找祖父,卻聽一聲斷喝:“站住!”

卻星樓半掩的門內出現一個矍鑠的身影,正是祖父謝文合,老爺子正一臉嚴肅道:“地上有玻璃渣,慢些走。”

聞言宜璋果然應景的露出一臉誇張的驚悚之色,身體卻誠實的慢下了步伐,兩個小丫頭也小心的一左一右護著她朝祖父走去。

待到近前,宜璋掙開倆丫頭的攙扶,歡快的撲到祖父身邊,乖巧行禮道:“祖父,二郎來給您請安啦!”

謝老爺子鼻子一聲輕哼,不理會她的巧言令色,轉身往屋內走去。

宜璋也不氣餒,追上去問道:“祖父您何時砌了個爐子哪?我方才在外邊瞧見冒煙了,還以為失火了呢,嚇得我立刻就衝進來救您了。”

“你這些日子快活得很,怕是連櫟山堂在哪個方向都不記得了罷,又怎知多了個爐子。”老爺子刺了她一句,雙手背在身後,踱至太師椅上坐下。

宜璋脖子微微一縮,訕笑著撓撓臉頰,內裡的心虛卻更深一層,疑心祖父已經知道前些日子她在一線崖乾的好事了。

暗自忐忑了一會兒,見祖父不再提及,便也丟開了去,轉而打量起祖父桌案上多出來的奇怪物件。

那是一個似杯非杯,似盞非盞的透明器物。

“祖父,這是什麼呀?”宜璋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冰冰涼涼的。

“那個啊,是老夫閒來無事做的玻璃杯盞。”謝文合瞥了一眼,又把目光轉回手中的書冊上,語氣是淡定的,面上卻難掩一絲得意之色。

“哇祖父好厲害!”宜璋眼中綻出驚喜的光芒,臉上滿是崇敬之色,她像只興奮的小狗圍著那玻璃盞上下左右打量,光滑如鏡的杯身上隱隱可見她白嫩的小臉。“祖父,這杯盞用來裝什麼好呢?”

也怨不得她好奇,只是此事須從頭說起。

自上回宜璋帶回的千里望掉落了一片純度極高的玻璃鏡片,老爺子便對這種西洋玻璃生了興致。

經過研究他發現,昔日宮廷工匠所燒製的玻璃器具之所以不耐熱,或是因為缺少了某種物質,而梁笙帶來的矽石中,恰好有一種符合要求,一經試驗,果然成功了。

成功的喜悅必然是要與人分享的,於是他便打算仿製一隻高腳夜光杯,然而畢竟是生手,做壞了好幾只,終於有一隻成型了,樣子卻有些一言難盡,杯腳極高,杯口極淺,所以裝酒大約是不太合適的。

宜璋看了半晌,眼珠一轉,又蹭到祖父身旁撒嬌道:“祖父,孫兒瞧著這杯盞有些淺,用來盛酥山卻是極好看的,不如就便宜了您的小二郎可好呀?”

這杯盞昨日才剛燒製好,小魔星就來打秋風,不過她方才一番奉承讓老爺子心中甚是熨帖,一揮手,“那便賞了你罷!”

喜得宜璋又是撒嬌又是作揖。

老爺子取得了這樣大的重大成果,正欲與人傾訴呢,可巧這古靈精怪的小孫女就來了,於是也不裝模作樣看書了,將他這段時日的研究和試驗都說與孫女聽,宜璋雖聽得半懂不懂,卻極會捧場,時不時發出“真的嗎”“那是什麼”“祖父好厲害”之類的驚呼,引得綠枝纏枝倆丫頭都在門外好奇的探頭探腦。

祖孫兩人這一聊就是大半日,末了謝老爺子感嘆:“這玻璃的純度、淨度足可替代水晶,又彌補了昔日無法受熱的缺憾,日後必大有用途,只是可惜啊!”

宜璋不解,“可惜什麼?”

“可惜此種工藝須得加入你舅父帶來的那種矽石,那矽石也是梁三郎費了不少功夫才尋得的,原料不穩定便無法量產,終是遺憾吶!”

宜璋眉頭微蹙,小手揪著金瓔珞上墜的流蘇,低著腦袋想了好一陣,不經意間,目光落在了垂在胸前的瓔珞主石上,今天戴的金瓔珞圈是母親給她新做的,正中間鑲嵌了一塊足有成人二指寬的透明翡翠,其淨度與祖父燒製的這玻璃杯相當,透過翡翠還能看清底座上的雲紋。

她頓時眉開眼笑,捧著自已的瓔珞圈對祖父道:“祖父您瞧瞧這個,是不是也可以當玻璃使啊?”

謝文合打眼一看,隨即笑不可抑,他無奈的摸摸宜璋的頭,道:“傻孩子,這頂級的翡翠貴比黃金,你竟想拿來當玻璃使?”

宜璋噘噘嘴,訕訕的放下瓔珞圈,心道,管它貴不貴的,有用不就成了嘛。

想了想她又安慰道:“祖父別擔心,孫兒聽聞外邊還有人拿鹹蛋黃炒豆腐冒充蟹黃豆腐呢,這矽石將來指不定也能找著替代之物。”

“哦?你竟還知道這個,誰與你說的?”老爺子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便如造紙,最初以絲為原料,然絲料難得,所造之紙價值不菲,而後蔡侯以樹皮、竹、麻等更為易得的原料造紙,才得以廣傳天下,任何一種工藝的成熟都是建立在無數次大膽嘗試之上的,也凝聚了無數工匠的心血。

他只是好奇宜璋是如何知曉鹹蛋黃故事的。

“三舅父說的。”她便將那日在水榭從梁三郎處聽來的趣聞說了。

原來梁三郎某一日在外下館子,聽小二推薦了一道江南名菜蟹黃豆腐,然而從謝府借來做陪的兩名小管事卻道這時節哪裡來的蟹黃,定是你欺生宰客呢。那小二完全沒有被戳穿後的驚慌,只說客人只消嘗過便知其中究竟,梁三郎也好奇這店家打算拿什麼來糊弄他們,便果真點了一道蟹黃豆腐。

蟹黃那確是沒有的,店家以鹹蛋黃為替代,而廚子竟也功夫了得,把一道贗品料理得鹹香四溢,連兩名江南土生土長的小管事都說比真正的蟹黃豆腐也不差什麼了。因價格也算公道,是以梁三並未在意,還盛讚庖廚技藝絕妙。

“你三舅父實乃襟懷灑落之人。”謝老爺子撫須笑道。

宜璋不懂什麼叫襟懷灑落,她只覺得三舅父是個極有趣的人,“三舅父去過好多好多地方,見過好多好多有意思的事,他還邀我去會隴城瞧雪山呢!”

會隴便是暌州的州府所在,往北十餘里有座山頂終年積雪的雲封雪山,天氣晴朗之時在城中便可遠眺雪山。

祖孫二人相談正歡,門外一道沙啞低沉的聲音響起,“主君,前頭使君遣人來報,相原謝氏投來拜帖,道五日後長房老太太將攜小四房太太與五郎君,六娘子前來拜訪。”

來者是謝文合老僕謝平。

宜璋乍一聽聞謝宜珵要來了,喜得從立時跳了起來,面上滿是歡愉之色,與之相反的則是謝文合,他也站起了身,神色卻不復方才的輕鬆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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